为了更好地保存尸身,让冰鉴的寒气不会外泄,屋子是经过密封处理的,专门留下的通气口在屋顶之上,而窗户被蜡油封起,房门也不会随便打开。
要将虫子准确地引到屋中,那一定会给虫子一个特定的通道,尸体上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手脚能让虫子只认准了那一具尸体,那在通道处也应当有特殊的标记。
这些虫子不是人,没有那么听指挥,如果没有这样的标记就放出虫子,它们只会乱跑。
“这里就是虫子进来的地方了,还有一点点的虫卵在这里,应当是有虫子在通过的时候停留下来,在这里产了卵。”
薛净悟和林眉听见他的话都诧异地走了过去看,那边的窗户上确实有一条小缝在,是让人肉眼难以察觉的那种小缝,也不知道尹先白怎么找出来的。
薛净悟用力推开这一扇密封的窗户,探身出去看了看,旁边与围墙的间隔不多,刚好能容纳一个人侧身站着的程度。
林眉目测了一下墙的高度,在薛净悟的肩上撑了一下就跳了出去,直接跃上了高墙。
墙脊不宽墙也不算高,林眉落在上面前院的人不能一下就看见她,只要计算好了高度和墙窗之间的距离,直接越过墙落在夹缝之中,是不容易被发现的。
但是院子里还有公道阁的弟子在,那些弟子听力灵敏,对于风吹草动也很是警觉,昨日林眉来的时候看过,他们的站位其实并没有遗漏这个地方,这里不是死角。
而且落在墙窗之间后,人连抬手都是艰难,不要说矮身或是转身,进来容易要保持不碰东西地出去就有些难了。
地上和墙上都没有人踏足的痕迹,墙外是空地,林眉叫了还在前院的暗卫过来,自己从墙上跳了下去,暗卫和闻讯而来的公道阁弟子也接连跳出,薛净悟留在里面继续研究那道裂缝。
只是遗憾的是,他们没有在外面找到什么东西,空地实在太过方便,对于一个轻功的高手来说,他在空地来去,会留下给人查探的痕迹才是怪事。
林眉让人继续顺着往外去继续看,自己又从墙上翻了过去,落在夹缝间试了试,再从窗户翻进了屋子。
她掸了掸袍角,身上并没有沾到一点灰。
钟苍也进了屋来,正将食指的指尖凑在鼻端轻嗅,半晌摇了摇头。
“没有办法分辨,这些不是常见的品种,甚至可能是刚被人培育出来的新品种。”
“药应该与最开始扎在太孙桑道长脑后的那根针上是一样的,那个时候药是用来吸引蜈蚣的,这一次换成了虫子。”
这也证明了,这一次动手的人和杀死太孙桑的人不是一个也是一伙的,用同样的手段培育出来的虫子才能被同样的东西吸引。
如果这是很普通的蛊虫,那可能还要考虑一下有没有别的可能,但越是不常见的虫子,对培育的手法就越是严苛。
会对一种药起反应,说明它们在培育之中就受到了与这药有关的东西的影响,不常见的药,不常见的虫,这就不会是在蛊师之间流传的方子了。
“钟某倒是希望就是凶手亲自来的,他越是不放心,越会留在山上不离开,我们要抓他也就轻松很多了。”
“还请楼少爷帮忙,调军队前来封山,不能抓到凶手也要抓到和他同流合污的。”
林眉要调动军队不难,只是之前不想让百姓更加惶恐,现在既然逼得一个人露了一点尾巴出来,为了尽快地抓到人,倒也管不得其他了。
“我一会就让人下去,最晚到明天一早就能封山,在此之前,山上就要靠公道阁的弟子来守了。”
公道阁的人在山下本就有许多,上山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将人全部调上来,要将整座山围住不行,但要将道观围起来还是轻易的。
就是要麻烦太孙卜去将道观中的人都集中起来了,将所有人都守在道观里,再去找多出来的人,或是不在自己该在的地方的人。
“钟阁主和尹道长觉得,这道裂缝,是从里面穿的,还是从外面?”
两人沉默了片刻都轻叹着转过了身去,林眉看了一眼在旁边若有所思的薛净悟,朝他一挑眉,薛净悟无声张口,向林眉比了一个口型。
这间屋子平时是进不来外人,但冰鉴每日都会更换,这也是外人唯一进来的机会。
而且,守在这里的人,真的就都是完全可信的人了吗?
大动作是不能做的,但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就是借着摆手转身的机会,都能做上一些小动作,而这样的小动作,其实也足以做成这件事了。
林眉亲自试过,轻身功夫再好的人,从外面要来,还要抹除掉自己的所有痕迹,都是十分艰难的事,至少会在地上留着足迹,而现在那边的窗下只有林眉一个人的足迹在。
因为是夹缝,加上道观里对于这些依自然而生的草木都抱有顺其自然的态度,那边的窗下也是长满了野草的。
这间院子并不是拿来住人的,而是专门给弟子用来静思反省的地方,除了这停尸的一间屋子之外,侧屋耳室全都没有,也是最不容易让人藏身的院子。
他们一直不想做这个假设,但现在已经不得不做了,道观中人和他们之中,确实很有可能出现了内鬼。
如果最后查出来是有人被人顶替了,不是真的有人因为一些并不光明的原因背叛了道观,杀害了同门,都能让人心中好受一些。
钟苍和尹先白不答,是因为他们也想到了这些,但不想说出口来。
林眉走回了尸体的边上,拉过一张凳子坐在那里,对着尸体的断臂再仔细查看,她还是想要知道,被她忽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钟苍和尹先白低声交谈了两句之后,决定由钟苍亲自去同太孙卜说这事,尹先白也知道自己这次来得巧,他们都不可能放心自己,主动表示会留下来和林眉他们呆在一起。
薛净悟掀开了另一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带上手套也准备再看一看这具尸体的蹊跷。
昨天是钟苍负责主要的检查,他只在旁边看了全程,上手不多,有些地方他觉得有些奇怪,但钟苍并没有提及。
有关于岑见和两卫的事林眉和钟苍都没有告诉他,只是尸体就摆在那里,薛净悟就算不像钟苍那样经验丰富,但一些东西他迟早也能看出来。
院外的人都帮忙去山上找凶手有可能往来的路线,翁葫也随着钟苍离去,现在这里就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丁越罗这两天都没有和他们一起行动,有些避嫌的样子,她也看出来了,许多事林眉他们当着她的面是不好说的。
她跟在林眉身边本来一开始也只是一个引路加引荐的角色而已,现在钟苍亲自主动来接触了林眉,那也就是已经不用她再做什么了。
尹先白在屋子里站着看他们两个各想各的不说话,站了一会之后就有些觉得无聊忍不住了,现下的环境让人不自觉保持肃穆,但小声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他凑到了林眉的边上坐在凳子的另一端,保持着两人之间的一臂距离,跟着她盯了那处伤口一会,很是好奇地又把视线放到了林眉的身上。
“这道伤口有什么地方不对吗?若是一个人想不出来,也可以说出来让贫道一起参详一下。”
“虽然贫道于歧黄一道只是略通,但贫道看的杂书多,说不定能有什么不一样的思路。”
林眉被他从杂乱无序的思维中惊醒,看他睁着眼目光诚恳的样子,默然片刻还是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只是在想,凶手用的什么东西来切下的这一条手臂。”
“切肉的工具和分离骨头的工具是一样的,凶手并没有换过工具,钟阁主说有可能是用的特制的暗器,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丁越罗和她介绍尹先白的时候,林眉还觉得这个人和岑见是有些像的,都是一样的玄门中人,一样的窥算天命,一样的修行之人,但见了之后才发现,是她太过想当然了。
尹先白是个话唠,还是个耐不住寂寞的话唠,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忍过闭关清修的时候的,难道就是因为闭关的时候没有说话的对象,出了关来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多说一些补回来?
但太孙卜同样是清修的道人,也没有见他如此啊。
刚才在谈正事还好,现在没有其他人在了,林眉作为和他新认识的人又肯打理他,一下就激发了他说话的热情。
“要说切割肉和切割骨头的工具当然是不会一样的,皮肉里有筋脉韧带连着,用的东西不能钝,钝了不能一刀切下去,也不能太薄,薄了不好用力,并且要刃上更加锋利一些。”
“但骨头不同,这个骨头不是强行切开的,而是从骨缝里挑开的,骨缝里就要薄的东西才能进去,尖刃才是关键,刃身的用处并不大。”
他用手直接在露出来的骨头上捏了捏,没有东西遮挡的触碰才能有最为直观的反馈。
“骨头上没有多余的伤,该分开的东西都是一下分开的,刃尖薄得足以插入骨缝而不和骨头产生摩擦。”
“要说屠夫分割牲畜的时候也能用一把刀就完成这样的事,但那把刀做不出这样的效果来。”
“如果说是特制的暗器,要想在上面拥有两个都近乎完美的着力点,对铸造师可是个不小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