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将军、孟副将,劳烦你们给孟将军去信,告知他这边的情况,但不要提及王爷的事。”
“还是我回去一趟亲口和将军说,如此保险一些。”
孟彰拍掉手上沾上的沙子,揉了揉额。
“等决定之后我就立刻动身,否则中间来去传信还要耽搁时间。”
“也好。”
也不是他们想要将责任推给岑见,减轻自己的愧疚感,而是这里两个是还没长成的少年,两个常年都是听令行事的副手,这么大的决定,他们真的做不下来。
如是孟末或者林眉在这里,也能极快下决断,但他们不行。
同样,若是岑见做了决定,不论是什么,他们都不会逃避自己的那份责任。
毕竟他们是同意并且执行的人,不是只听命行事的人。
岑见回去之后,闭上眼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而他醒来第一件事是去找吃的。
只是他一打开门,折宁就守在了他的门外,向他抱拳行礼。
“侯爷。”
岑见拉着披在身上的袍子,看了眼折宁眼下的青黑和眉间的愁色,长叹一声。
“罢了,劳烦你先替我拿些吃的来,有话等人来齐了再说。”
折宁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多说领命下去了,随后林兴修几人就过来了。
他们进来之后都没先开口,直到折思和折宁拿着东西进来,折思把几碗面放到了桌上。
“几位都先吃一点东西吧。”
岑见进去洗漱完出来,其余的人都没有动筷子的意思,他也不在意,坐下来后拿过自己的那一份。
几人就看着他一个人细嚼慢咽地吃着,看着看着肚子都饿了起来,他们都已经好些天没有胃口和时间吃东西了,不比岑见和阿明亚喀耐饿多少。
面面相觑后林兴修最先动了手,折思他们也陆续拿了碗,埋头吃了起来。
等到大家都吃完,岑见慢条斯理擦着手,看着他们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诸位想要问余什么?”
“城中布防已经安排好了,但敢问岑侯,城外当如何?”
孟寺给大家都倒了水,侧身看向岑见,一手搁在桌上,食指不断敲击着木面,眉头纠结了起来。
折宁他们的脸色也不好,都认真注视着岑见,想要一个答案。
岑见昨天和折宁说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他们昨天纠结的地方。
而且,他们的心思也再好猜不过。
“你们是想问,该不该救小城之人?”
几人齐齐颔首,折思虽然没有参与昨天的讨论,但已经从折宁那里听说了。
两军之战,以士卒为饵是平常之事,死人也更是平常,真正通过生死考验身经百战当上将军的人都有其冷酷的一面。
君留山不例外,孟末也不是没有这样的心性。
折思、折宁更不用说,暗卫就是主子手里的刀,只要君留山需要,他们可以眼也不眨地杀尽所有人,连他们自己也不足惜。
欠缺一些的可能就是两个少年郎了。
但这次不同,这次守城的除了将士,还有他们背后的百姓。
伤及无辜百姓,意义便不同了。
“我等不敢妄做决定。”
岑见沉思片刻,突然看向林兴修。
“大漠之中,各城兵力是否充足?”
他来了之后就一直在忙着君留山的事,对大漠现在的情况还不太清楚。
“五里关因为守卫阿莫湖的原因,没有多余兵力,金沙关前些时日折损颇大,还未来得及补充,要防守严密也有些吃力了。”
“其余城池,因王爷多年的重视,兵力都算充足,大漠之中吃空饷的情况并不严重,军备也并不短缺。”
君留山接手朝政之后,最好的便是大岳比之前面两朝都还要兵强马壮。
因为他的看重,下放军饷和粮草军备都有严格的监察,敢向这一块伸手的人,不论是谁他从来都是照杀不误。
兵役也看管得极严,严禁了强行找人顶替和逃役,但给出的兵役条件也好了许多,让百姓没有那么抗拒兵役。
加上他手下的将领分布各地,其中大部分是跟着他拼杀出来的,军规森严训兵有度。
待遇好了起来,军风也为之一振,历来的层层盘剥和贪婪导致的吃空饷等情况好上了不少。
岑见比林兴修他们更了解现在的军队状况,但大漠又有些不同。
“若是如此,只需让他们自己严加防范便是。”
“岑侯,他们没有能力抵抗焚仙门的人。”
孟彰拧紧了眉,提醒岑见。
“那都是一群普通人,而他们的对手是杀人如麻的杀手、疯子。”
“少将军,难道在战场之上,因为你们弱小,所以敌人就会放过你们吗?”
岑见好笑地看了看孟彰和若有所思的孟寺,摇了摇头。
“孟少将军,还请你转告孟将军一句,焚仙门并非你们几人的责任,我大岳的将士,也不是、不该是畏战之人。”
“还请,不要把战场仅仅放在你们和焚仙门之间。”
“想要在一片土地上生活下去,最终还是要靠他们自己。”
林兴修几人同时沉默了下来。
岑见当做看不见他们的为难和沉思,端起水喝了一口,点了折宁的名。
“你将人都分派开去,你们判断容易受到攻击的城池,各安排两人守护在城中。”
“金沙关内只留下护卫林府的人,这段时间加大巡守范围,各城既然已经备军,就让他们日夜巡逻。”
“暗卫该慌乱就慌乱一些。”
这折宁很快明白过来点头应下,林兴修几人也反应了过来,下定决心。
岑见弯着眉眼拢袖环视了一圈众人神色,还算满意。
“也就只剩几日时光了,还请诸位好好准备一番。”
诸人起身行礼,各自领命而去。
当日城中的百姓就接到了禁令,将士将各条街道都把守了起来,城头巡逻之人皆是整甲肃穆,将士巡守范围推向城外五里之内,什么地方有些风吹草动就能引来一队士兵前去查看。
城门每日只在辰时、未时开上两个时辰,其余时间只有军府之人能够进出。
每日往来报信的信使比平日里增添了一倍,都是来去匆匆神色严肃,林兴修每次露面都是愁眉不展心神不定,林府大门紧紧关上,谁也不许靠近十步之内。
谁都能感觉到那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不止是金沙关,附近城池也陆续开始了戒严,以金沙、五里两关为东西的中心点,军令还在不断地往外扩散。
虽然现在孟彰还在路上,但孟末选择了和林兴修他们一样的行动。
他能感觉到,焚仙门要动了。
两日之后,骚乱在夜间悄无声息地发生了。
林兴修他们的举动激怒了焚仙门大部分的人,但也让他们洋洋自得了起来。
“……果然是怕了我们了。”
“当务之急是确认君留山究竟怎么样了,君留山一死,还怕我们大事不成吗?”
“是时候动手了。”
黑袍人们交头接耳着,语气中都带着兴奋。
自从十年前那一次大战之后,他们也是憋屈不已的。
谁想要天天只能待在地下,身边伺候的都只是笨手笨脚的汉子。
“没了君留山,大岳的人不足为惧,只要总坛允许,我们就能离开大漠,占领更多的地方做我们的实验。”
“林眉和薛净悟现在藏在林府不肯出来,我们还要找机会杀了他们。”
“不管怎么说,先让大漠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他们甚至开始畅想得到大漠之后的日子,能比现在好上多少倍。
其中不乏本来就是作恶多端心思歹毒的人,对他们而言,急需一场杀戮来发泄最近的憋闷。
胡老和方瞎子几人听着他们那些不知所谓的话,都是懒得理会。
这一次那个少年坐到了胡老旁边的位置,整场都提不起精神地趴在扶手上,和胡老小声嘟囔着。
“他们好吵啊,什么时候才能杀了他们呀。”
胡老在他头上拍了拍,笑眯眯地隔着兜帽捏了一下他的脸,没有看见他一下变得厌恶嗜血的眼神。
“不急不急,快了。”
少年仰起头,兜帽遮在他的脸上,只能看见微微嘟起的嘴。
胡老连忙安抚他。
“今天晚上就动手怎么样?小弥要亲自去吗?”
他们两人之前的话没被其他人听见,只听见少年突然温温柔柔地和胡老撒着娇。
“我要去,胡老,让我也杀一个人好不好?”
“就一个,绝对就一个。”
少年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在胡老面前晃了晃,其余人都注意到了。
胡老无奈地看着他,摸着胡子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任由少年百般手段地撒娇耍赖,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他没开口,其他人也不敢来劝,就静静看着少年哼哼唧唧地想要杀人。
最后少年都要腻到他身上了,他才掀起一边眼皮点了下他的鼻尖。
“好吧,就只能一个,不许多杀。”
少年欢呼着跳了起来,又在胡老几个人好笑的目光中哼着歌乖乖坐好。
如果孟末和孟彰在,就能听出来,这是变了调的,孟末小时候给他们哼的摇篮曲,他总爱在晚上讲不出故事的时候,拿这个哄他们睡觉。
只是他那时候太小了,记得并不太清,在一次次的哼唱回忆中,渐渐变了调。
还好他长得很像孟末,偶尔也能远远看一眼孟末和孟彰,不至于忘记他们长成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