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舞女穿的服装是仿制神女的吗？”林眉问道。
朱七点头，“因着永安帝姬从军打仗，鲜少穿盛装，故桐城中关于神女的记载大多是青色单衣。”
见朱七提到青衣，林眉又问，“桐城中的女子很多都会穿青衣吗？”
朱七有些迟疑地点头，后来又摇摇头。
“虽是神女，但毕竟是前朝旧事，且我们都是生在九蛮长在九蛮，是以只是知晓神女之事，却并不十分了解。”
见朱七刚刚迟疑，林眉好奇道，“你刚才既点头又摇头，是因为不清楚吗？”
听到林眉的话，朱七的脸有些微红，“小将平日多居于军营，对城中女子之事并不多闻。”
林眉连连点头，表示清楚。
底下的舞女应是常年练功。
从高悬着的飞鸢上用缎带落下。
站在离地约五丈高，长宽不足三尺的绣球上，竟然亦能摇曳生辉。
“这舞女亦是出自都水县吗？”林眉问朱七。
朱七点头，“舞女是轮流选择，桐城之下还有都水县，安县和州祈县三县，三县轮流选出任每年的舞女扮演神女，只是不知今年出演的居然是湘水神女，前几年一直都是洛神的。”
“这些神女是有什么讲究吗？”林眉问道。
朱七听到林眉的疑问，摇了摇头，“朱七不知。”
“这个微之倒是知道一些，”岑见坐在一旁接道。
“九蛮国境中有一条洛河，洛河自西北流向东南，其分支流遍九蛮的各城。洛河养育百姓，百姓们认为洛河有灵，故塑造出洛河神女这一形象，流传至今。”
“从本质上来说，湘水神女与洛河神女其实代表的是前朝后梁和九蛮，此时是九蛮地界，而后梁已经覆灭，百姓信奉的自然应是洛河神女。”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都水县制作代表湘水神女的花车，是希望能让百姓想起湘水神女？”林眉皱眉，“可前朝覆灭已经百年之久。”
岑见也是思量道，“这便要看背后的人，想要用湘水神女做些什么了。”
此时花车上的舞女已经跳完舞。
穿着青色单衣的舞女单手抓住飞鸢落下的缎带跳起。
女子抓紧缎带后。
在空中漂浮了半个时辰的飞鸢再次缓缓移动。
带着湘水神女扮相的舞女驶向远方。
今年冬食花车着实出人意料的精彩。
即便飞鸢已经离开许久，林眉在包厢中已经看不到飞鸢的影子，楼下还有人在看向飞鸢离开的方向久久不动。
人们赞叹的声音络绎不绝。
看样子明日街坊又会多出许多关于湘水神女的传言。
林眉看楼下大大小小的铺子已经摆出来了。
无论是九蛮还是大岳皆实行宵禁。
因此冬食这样的佳节可以晚间出来，大家也是十分珍惜。
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林眉也想下去看看。
“飞鸢看完了，咱们下去看看吧。”林眉看向众人。
几人点头后，林眉便带头出门，却被君留山拽了回来，“手炉拿上。”
林眉眼见着被她刻意无视的手炉又被君留山塞回她手中。
“街上人多，你要抓紧我。”君留山叮嘱道。
林眉耸耸肩，嘀咕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在他们身后，岑见也拉好孟明的手说。
“你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我说了吧。”
孟明点点头，自觉拉上岑见的衣袖。
薛净悟站在一旁翻白眼。
几人出来后，林眉见朱七好像对那花车似是很好奇，时不时便会往花车的方向看去。
少女多情，少年慕艾，原是很正常的事情。
“想要去便去，我们这边不差你这一个人。”林眉看着朱七如此说道。
朱七见心思被察觉，脸有些红，但朱和的嘱托他还记得，故而推托。
“小将跟着王爷王妃便是。”
见他扭捏，林眉便道，“不想去便算了，到时候姑娘就成别人家的喽~”
见林眉如此说道，朱七的神情有些意动。
“小将之前说的茶馆便在花车停靠不远处，历来花车都是停靠在那里。”
“小将到时会在那里等候王爷王妃。”
林眉见他要去，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朱七走后，岑见也上前跟林眉君留山道。
“阿明刚看到一个面具，我带他去看看。”
君留山点头，岑见便带着孟明从队伍中离开。
林眉看了眼薛净悟，见他没反应，便跟着君留山走在前面。
花车过后，以晗岳楼为主的一条街便开始热闹起来。
大大小小的摊子都挂上了好看的灯笼。
灯笼上有一些字谜，猜中字谜的客人便可以获得卖家送的小礼物。
是一些自己编的手链、吊坠、刻在木牌上的吉祥语子铭之类的。
不是很值钱，就是图个吉利。
林眉居然在馍馍摊子上看到卖家将窝窝头当做礼物。
林眉带着君留山在人群中穿梭。
他们只看不买。
一是这些东西只是看个新鲜，二是因着大神官之因，规避风险。
“这位老爷给夫人买个簪子吧。”
小摊上有一妇人在招揽生意，“今儿冬食，大家伙儿都是赶着将货存清清好过年，小妇看夫人虽容色瑰丽，但这打扮是有些简陋了。”
听小妇人这么一说，君留山似有所动。
林眉见状，面上风轻云淡，实则眸光瞥向君留山。
之前在王府，君留山倒是没亏待过她。
首饰布匹都是由她挑着来。
这一路上虽是奔波，但两人都是同吃同住，那些首饰都在马车中。
若非她时常会跟君留山去一些正式场合，这些东西很难再见天日。
她自己对这些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就...怎么说呢。
好像是什么东西沾上君留山的名义就更香一点。
林眉调侃似的看向君留山。
君留山拉着林眉走到铺子前。
小妇人见君留山停在铺子前，便开始介绍自己铺子上的东西。
“虽是年末，但小妇这里的东西都是全的，玉钗耳环玉镯，看看老爷想为夫人买点儿什么。”
林眉虽是意动，但真正看到摊子上的商品时，内心却觉得有点累赘。
她本是不受拘束的性子。
这些寻常女子所用之物，于她而言皆是累赘之物。
君留山也知她性子，平日也不会刻意要求她什么。
“夫人姿色艳艳，自该佩戴些艳丽的首饰。”小妇人推荐了几款做工精巧的配饰。
君留山林眉到底是见过世面，这些在普通人眼中称得上精致的东西，在他们眼中便显得水准有些不够。
突然，林眉看到一只发笄，她伸手拿起。
入手冰凉，是金属质地。
林眉对此倒是有些惊奇。
她虽是不常带配饰。
但经手的配饰也算不少。
发笄的材质历来都是玉质木质偏多，金属材质的发笄倒是不多见。
最令她注意的，还是那发笄最顶端，以发笄为伞骨，做出一个小小的伞状。
最近遇到的事情令林眉对伞状的东西都生了许多疑心。
她指腹摸过发笄周身，发笄周身一处小小的开痕令她起疑。
机关？
小妇人见她看上了这发笄，便道，“这发笄材质有些奇怪，是有人寄卖于此，夫人若是喜欢这发笄，不仅需要五两银，还需要答出花灯上的灯谜。”
灯谜？
林眉抬头，看向挂在铺子旁的花灯。
花灯上的字谜只有一句话。
“夕阳遥照柳梢头，湘中重逢共良宵。”
花灯上的灯谜其实很好猜。
林眉看着手上的发笄，心中有了思量。
“‘柳梢’头部皆为木，夕阳斜照。”
林眉附身看向字谜，“此为一个‘梦’字。”
小妇人见此连连点头，“恭喜这位夫人猜对了！”
“只是想要拿走这发笄，夫人还需付五两银。”
小妇人语气中透着可惜。
冬食的灯谜本是答对便可拿走。
这发笄还是用金属所制。
在寻常商家中，金属发笄并不适合戴于发间。
因此在小妇人眼中，这发笄并不值五两。
林眉却是买的痛快。
付过钱后，林眉又看到了另一小摊。
那小摊小小一个，桌子长宽不足三尺，上面放着几个小小的圆柱形的木头。
这小摊子上只立了小小一灯笼，只是用来照明，而非谜灯。
林眉眼尖，一眼便在众多小摊中发现了这么个既小又不同寻常的摊子。
因着好奇，她拉着君留山过去。
凑近一看，林眉才看清那几个小木头只是隐隐雕刻出模糊的人形。
林眉正想伸手拿起放在旁边的几个人形。
“不买别碰啊。”
有些偏低沉的男声从摊子对面传来。
是小摊摊主的声音。
小摊上的灯笼并不亮，光照的部分皆是在摊外。
摊主正躲在一片阴影之中，手中正雕琢着一个圆柱形的木头。
摊主那边没有光，也不知是技艺高超还是装瞎糊弄人。
“你这小摊上的东西都还只是个模子，想拿这个糊弄人？”
林眉故作嗤笑，却并未碰小摊上的东西。
“万物皆有灵，小生这手刻出来的东西可是有气的，夫人可要小心为好，切勿碰了他人气运。”
小摊摊主说的玄乎其神。
一只手将那小小的只雕琢了头部部分的木头模子拿了起来。
是君留山。
“哎你干嘛！”
小摊摊主见东西被人拿起来，猛地站起。
林眉看到那小摊摊主的相貌，似笑非笑。
“多大的小子，冒充大人，恩？”
小摊摊主眼见被识破，便破罐子破摔，坐回凳子上。
“是啊，小子胡闹，一个木偶五十两，爱买不买。”
“你这木偶虽是浅模，但已初具模型，既不雕琢完成，如何卖？”
林眉看向君留山手中的小木偶。
说是浅模，实际上已经隐隐能看出人物的轮廓。
是薛净悟。
林眉将小木头丢给薛净悟，让他瞧瞧。
薛净悟接过木头，低头一看便明白了。
“你是人偶师？”薛净悟看向小摊摊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