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之,你明日就带上两个暗卫离开,去找使团,赶在他们进京前和他们汇合。”
不明白话题怎么突然跳到了这边,林眉和岑见都疑惑地看向了君留山。
岑见擦干净手站起来沉思了片刻,随即恍然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一会回去就先收拾东西。只是阿明要怎么办?”
“有莫上先生照顾,你带走他也不方便。”
林眉不知道他们之间在打什么哑迷,君留山看看周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了,让岑见去把和他们分开了的折思找回来,自己和林眉并肩往回走。
“留他在这里,要是被人看见定然会引起足够的警惕。”
“微之这些年在朝中不露面,但岑见在玄门之中名声赫赫,他太过显眼了。”
林眉回头看了一眼,岑见已经不见了踪影,但林眉初见他时就承认过,这个青年的容貌气质和君留山截然不同,却又不相上下。
她所见过的人中,加上前世,姿容之上当数君留山、岑见、顾明珏三人最为出色,而三人之间又各有特色。
就算抛去身份来看,这三个人在陌生的人群里,也能吸引到全场的目光。
确实太引人注目了些。
林眉若有所思地看着君留山的侧脸,忍不住问了一句。
“那王爷呢?”
“本王前去大漠的事不算秘密,这边是陆路的必经之所,大雪封山也非本王所能控制,只能说是偶然。”
“但微之该在使团之中,而不是本王身边。朝中知道了也会引来事端。”
君留山没有想太多,也错过了林眉遗憾的眼神,把自己当作不存在的跟在后面的暗卫把脚步放得更慢了。
“而且,之前暗卫和本王提到,君后辛加开了恩科,微之回去的早一些或许还能赶上。”
“本王没有留能代表王府的文臣在京城,周浩坤他们无法插手这件事,微之回去刚好。”
林眉似懂非懂,但也知道这是摄政王又打算压榨一下他表弟这个劳动力了。
像这种哪里需要往哪里搬的砖,还都能刚好合适,并且是自己从天上掉下来的砖头,是真的不好找了。
例如薛净悟,就没有岑侯爷合用。
“王爷是打算拉拢学子归入王府一脉?”
“半个朝堂都要是本王的人了,再多一些,皇位上的那位就真的忍不了了。”
“但本王担心沈士柳。”
君留山没有像以前一样会把这些事情和林眉说得清楚,都只是很随意地同她提上一两句。
林眉靠着自己在思考之后也能明白过来,只是总要慢上那么一两拍。
恩科不同于三年一度的科举,大部分的士子准备时间都不那么足够,所以参加恩科的多是临近京城的或者家中条件优越的,能在得知消息后赶往京城。
也有很多权贵子弟不会参加科举,而是靠萌荫进入官场,但遇上恩科他们也不介意下场一试,就算不成也至少不会有科举那么难看。
君留山确实没必要在恩科上费太多的心思。
但沈士柳回朝,正式的科举还有一年,这些年间他的势力一直被打压着,不可能不对这一批士子动心。
君后辛就算身边有清流一派,也可能争不过他,君留山必然要站出来。
“王爷是打算把侯爷推到人前了?”
“是,本王有征战天下之心,但你也知道,现在给本王的期限只有两年。”
君留山在林眉的侧目中坦然挑了挑眉,
“朝中可信任的人之中,能力没有能比肩微之的,若本王最后没能做到想做之事,微之就是留给皇帝的剑。”
林眉没有想到,君留山会这么的“深谋远虑”,想到两年之期她就想要叹气。
昨晚的纠结突然就没了什么必要,因为她已经可以预见这两年之内他们会有多忙了。
不说君留山那些说出来的、没说出来的算计,光是她自己和薛净悟,就要从千丝万缕的线索里,一点一点把碎片找出来,争取凑齐神器。
等到两年之后,才能知道她的纠结到底有没有意义。
林眉把心绪全部按捺了下去,快要走出林子时才发现君留山带着她绕了一点路,岑见和折思都已经回来了。
“王爷,昨晚下了大雪,雪积得更深,属下出去后不敢走远,但以现在的情况看,就算之后不再下雪,至少也要五天之后我们才能动身出去。”
折思递来两碗温水,和君留山说着情况。
“我们带的粮食足够吃上十天,附近虽然被雪压住了,但也有一些能吃的东西,不走车队只是人的话,要离开并不难。”
君留山脱下厚重的披风坐到火堆边点了点头,岑见也颔首。
“我带着暗卫离开没有问题,明日我就动身,应该能在天黑之前离开这片山脉。”
“好。”
孟明突然探出头来,准确地盯住了岑见,他听到了他们刚才说的话,岑见说他要离开了。
莫上先生刚给他扎完针理顺血气,逼出了一口瘀血,现在他唇边还挂着血痕,眼睛一下就红了。
既是委屈得红了的,也是血丝弥漫上来变红的。
岑见苦笑着把手里刚烤上的干粮放下,走过去把孟明按回马车里坐好,轻声安抚着他。
“……只是先一步回京,等你回到京城就能见到我了。”
薛净悟跳过来坐下,拿了岑见丢在那的干粮,悄声和林眉感慨。
“带孩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林眉看了某个幸灾乐祸的,把人给戳开了。
君留山被姚远山叫走去谈论朝上的事情,这边就剩了他们两个人在烤火,林眉往昨晚薛净悟画地图的地方看了一眼,已经被抹平了。
“这边等你腿好之后我们再回来看,不论圣物是不是真的和碎片有关,也算是一条线索。”
“你知道碎片一共有多少块吗?”
薛净悟摇了摇头,把饼子翻了个面,捏了一点孜然撒上去。
“没有人见过完整的神器,也没人真的找齐过碎片。”
“要不是这些碎片确实很是神奇,能做常人所难望之事,不会有多少人相信那个传说,也不会相信真的有神仙。”
林眉看他的饼已经烤到了略焦,用刀在饼上两面各划了个十字,很自然地把饼抢了过来,对薛净悟瞪大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控诉的眼神视而不见。
“可它偏偏就是能做到,成了证明本该是妄想的那些东西最好的证据,而且还能被人拿在手里,为所欲为。”
“但现在我只想知道碎片究竟有多少,我们又要找多久才能找齐。”
林眉沉着脸色微抿着唇,在把饼烤到她喜欢的焦度时拿了肉干往里面夹。
薛净悟可怜又弱小地找暗卫新拿了一个,自力更生勤勤恳恳地投喂着自己的肚子。
“我们手上加上现在放在孟明心口的那一片,已经有了四片了,这是没有人做到过的事。”
他看了一眼林眉的脸色,和被她咬了一口香气扑鼻的肉饼,有些心塞,郁卒的把腿往火边挪了挪,给自己一点温暖。
林眉抬脚把他要被火燎到的袍角踢开。
“但你若是急着要救摄政王,那我便不能说个准了。”
“两年时间,我们现在只有两个碎片的线索,一个是焚仙门,他们肯定是有一片的,一个是老头子告诉我的那个很遥远的故事,那个没有在人前出现的神秘家族。”
他在林眉转过来的映着冰雪的微冷目光中笑了笑,悠然从她那边拿了块肉干过来。
“林眉,你不能问我,你得和老天爷赌,和阎王爷抢人。”
“都不用你再往上面放赌注,你只要把他们手中的赌注赢过来就好,赢了便赚,输了其实你也不亏。”
若是两年之内没能集齐,君留山就得死,当君留山死了,那些被找到的碎片还在林眉的手中,她依旧可以继续去找碎片,说不定有一天真的能把神器拼凑出来。
应该说,不论怎么看,这场赌林眉都是稳赢的,有输的风险的人是被作为赌注压上去的君留山。
“稳赚不赔的局,你还不敢赌吗?”
薛净悟赶在林眉柳眉倒竖把他的肉干抢回去之前大大地咬了一口,挑了挑眉。
林眉把长眉放回原位,面无表情地伸手,在薛净悟咬下第二口之前,一掌拍在薛净悟的手腕麻筋上。
薛净悟手一抖,肉干还是狠心地离他远去了,残忍地掉在了地上,和他相望不相逢,情深而缘浅。
把人欺负到要哭不哭地呆住了,林眉的心情好上了一些,她悠悠然咬住了自己的饼,抬眼看向了那边长身玉立的君留山。
其实她旁边这个人没有说错,她在这场局里看着是稳赚不赔的,只要她在这一局结束之前守住自己的心。
但她更明白,这一局,由不得她来选择,庄家已然开了局,他们都已经被动地坐上了桌子,他们可以中途离场,随意变化自己手中的牌和立场,君留山不行。
他是明面上的,唯一放上了赌注,至死方休的人。
她咬着饼磨了磨牙,低嗤了一声。
连穿越和死而复生这种事她都做了,又怎么不敢再豪赌一场。
和天命赌,也和君留山赌。
君留山和姚远山说完了话,微微侧过了头,眉眼间的威严和深沉还没有散去,不经意对上她的目光时,眼中的冰层融化得比身边的积雪更快。
未到春来百花压枝时,却有暗香雪中藏,君若问,何处来,非是傲梅独凌寒,只是早春欲语休,雪还难掩,人醉此花间。
林眉也骤然一笑,薛净悟二话不说拿起他烤好的饼走了,就算马车里没那么暖和,至少他还能保住自己的饼子,和牙。
岑见刚把孟明安抚下来,又承诺了等他到京城带他去玩,掀起马车帘子打算去给他煮药,刚露了个头又缩了回去,笑眯眯地揉了揉疑惑地被他也堵了回来的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