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上先生在权衡许久之后答应了他们。
“这毒就算公告天下也没有用,因为普通医者是真的不能分辨出来,而那些中毒之人的家人也会疑神疑鬼,还可能与大夫发生冲突,让无辜的大夫受到不必要的伤害。”
“二来这毒只在第一阶段好解,之后的阶段,除了老夫,没有人能做到解毒,不过是让那些家人在怀揣希望后又绝望罢了。”
当然,莫上先生也并没有真的就将这么一种凶狠的毒药藏起来,许多杏林之人都是知道这种毒的,并且在许多的聚会之上都会将这个还没有被人攻克的难题拿出来,大家一起讨论。
有一天,他们一定能找到让这种毒不再成为无辜之人生不如死的威胁,也让制毒、下毒之人的恶毒心思再没有实现的可能。
“‘三折’?倒是好一个‘三折’。”
“但世间之内,能让人生不如死的手段,他真的以为少吗?”
君留山平静了下来,随手理整被岑家兄弟抓皱了的袖子,踱步到榻边站在莫上先生身后,垂眼看向林眉,两人的视线相接在了一起。
林眉向君留山微微摇了摇头,君留山俯身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一下,抿唇浅淡地笑了笑,眸中百尺之冰封了千里天地。
“你先好好休息,后面的事交给本王就好。”
林眉还没有什么说话的力气,只能去看后面站着的一堆人,想要让他们劝一劝君留山,但这个时候连莫上先生都捋着胡须假装在欣赏房梁,其他人更没有一个敢上前的。
没有经历过什么君留山锻炼的岑识,还蹭着地往后退了两步,躲到了全身紧绷气息都有些粗重的孟明后面。
岑见用余光扫了他们两个一眼,打个手势让他们两个人都先出去,现在君留山明显就是正在气头之上,这两个孩子留在这会更让人烦躁。
那天后来怎么样了岑见没有继续和君后辛说下去,但莫上先生现在匆匆离京,摄政王还在不动声色,沈相府似乎也丝毫没有异常。
林家被林眉敲打准备退出朝堂,一切看着都风平浪静。
一般而言,他家王叔不动声色的时候有两种可能:一是没有放在心上,二是打算将人千刀万剐。
若是沈相府和这没有关系,崔俊也并非制毒或下毒之人,那就还好,该怎么处理就还是怎么处理,不用担心横生了变故。
但若是沈相府与这有关,崔俊也是用毒之人,君后辛现在都很难猜测他们最后会落到一个什么样的后果。
“这件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岑见出乎君后辛意料地摇头表示不知,距林眉中毒已经过了半个多月了,暗卫到现在还没有查到真正的幕后之人。
“中间经手的人倒是找了许多出来,有些是不知情也只是被人利用了的,有些是拿钱办事也不清楚请他们做事的人是谁的,大部分拿钱办事的只是拿的上一个人的钱而已。”
“唯一有的收获是,沈相府应该不是主谋,但也有可能是他们特意将自己摘了出来。”
君后辛是真的吃了一惊,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手段,在京城之中瞒天过海到连王府的暗卫都不能查出?
“要不然朕让手下的人也去查一查,人多了或许还能查出一些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不必了,之前王府的动作已经打草惊蛇,半个多月已经足够他们将事情都扫尾干净,现在再添人手也是无用。”
“倒是有另一件事或许可以拜托陛下。”
岑见歪着头顿了一下,林善和冯喜都连忙上来要拉开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到了他耳朵的小手。
冬奴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胆大包天地抓着表叔祖的耳朵不放不说,还要晃来晃去的,没牙的小嘴咧得大大的笑得欢快极了,谁也没有留意他是怎么爬到岑见的肩上的。
岑见本人倒是一路半托半护着他任他乱爬,就那只软绵绵的小手向他耳朵伸来的时候他也能轻易躲开,不过是没有想到他会直接揪着他耳朵不放而已。
林善和冯喜都不敢上手去拉,把岑侯扯痛了或者拉伤小皇子了,他们一个都是担不起的,只能围着一大一小两个想方设法地哄着那个小的,拿出各种东西来让他松手。
最近冬奴不仅胖了长高了,力气也跟着变大了不少,手上抓着的力道可不算是轻,眼见岑侯白玉般的耳朵很快就变红了。
岑见哭笑不得地捏了一下无论如何也不肯撒手,还要贴上来和他蹭蹭脸的小家伙,板起了脸严肃地警告他。
“再不放开,以后表叔祖就再也不抱你了。”
冬奴的小眼睛转了两圈,在林善再一次拿了一个小布偶来逗他的时候,就果断欢快地放开了手上的耳朵朝布偶扑过去,也被林善顺势接了过去抱着离岑见远了一些。
冯喜跑出去让人拿了一张温热的布巾进来,给岑见捂在耳朵上轻缓地揉着,岑侯无奈地拍了一下趴在林善怀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小家伙的屁股。
“你这孩子。”
君后辛也走了下来,抓过冬奴的小手“啪啪”打了两下,那小子倒是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地朝君后辛伸出手求抱抱。
岑见并不恼他,等耳朵的疼痛缓解了之后和冯喜道了谢,起身拍拍被冬奴乱爬弄得皱巴巴的衣服,一边耳朵还红得晶莹,像是一块红玛瑙一样。
“有这小子闹着也做不下什么事了,不如先去用膳吧。”
君后辛抱着儿子无奈点头,又有些忧心地看了岑见耳朵一眼,还想要叫冯喜去拿些药膏来给岑见抹上。
“不是什么大事,过些时候就消了。”
岑侯摇头阻止了君后辛担忧过度的行为,他是因为从小皮肤好,又显得白嫩,才会一抓就成了这样,换成其他人被这么小个孩子抓一抓,根本不会有什么事。
但实际上,等着他晚上回去的时候,都还能看见些印子,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安怡长公主拉过儿子左右看了看,又抬手在那只耳朵上摸了摸,不解挑眉。
“这是怎么了?难不成被哪家姑娘揪了耳朵?”
“母亲。”
岑见顶着所有人越来越诡异的目光无奈扶额,把耳朵从自家母亲手里给抢救了出来。
“是冬奴今天捣乱,抓了两下,也不知道怎么就红成了这样。”
“你打小皮肤就嫩,磕磕碰碰了就总看着严重,你爹还说养个姑娘家也没有你来得金贵的。”
安怡长公主倒不意外,他这儿子小时候肉嫩得都没人敢往上面动上一下,生怕一下就给打坏了,也就只有他自己根本没留意这些。
要不然为什么君留山就因为他差点摔了一下,就吓得自此再也不敢丢下他让他一个人跑。
当时找到岑见的时候,他在那边荒败宫苑中似乎磕了两下,头上肿了好大一块,脸上、颈子、手上也都有很是刺眼的伤痕。
又看着就要一头栽进水池子中,像是磕伤了头精疲力竭要倒下,险些就此淹死。
君留山也才八岁罢了,又生来体弱,那天却跑得比谁都快地冲过去把小孩一把抱了起来,因为惯性抱着他跌在地上滚了一圈,险之又险地把岑见救了下来。
“你可是把留山吓得够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那边受了多重的伤,才弄成了那样。”
不过那件事也能看出她那个小侄儿的心性来,之后才让两个孩子玩到了一起,仁宗那边安怡长公主也说了不少话才让仁宗也不再干涉,还对君留山自此后受到的优待颇为放纵。
“连你弟弟都没有你这样,以前有时候想想,所有人一起精心娇养出来的你以后若是配给姑娘家,也不知道是你爱护人家,还是人家把你娇养起来。”
“母亲,儿子又不会娶妻。”
见安怡长公主越发不知道在感慨些什么,岑侯都不敢再听下去了连忙打断,再说下去自己是不是还得成个价值连城的瓷娃娃了?
不过就这么几句也已经够大家笑的了,岑识和唐佩盈还要避着岑见偷偷地笑,其他人就没有这个顾忌。
君留山和林眉带头打量了岑侯,若有所指地一挑眉,又侧头和对方一对视同时笑了起来,看起来也越来越有夫妻相了。
孟明做不出大笑的表情,但眼睛亮晶晶的,还很跃跃欲试地想要试着去岑见手上戳一下,验证一下长公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折宁和折思和岑见相识多年也并不知道这件事,折宁还稳得住,就是唇角往上翘了翘,折思就直接转过了头去肩膀抖了两下,不敢想象娇弱的东盛侯是个什么样的。
这些年岑见极少受伤,受伤多是见血,见了血自然就是严重的,也就没有几乎见证磕一下都感觉像是重伤的场景。
岑见缓缓地挽了挽袖子,微笑着先提过了岑识和孟明。
大家打闹一阵之后王府就已经挂满了灯笼,用过晚膳各自回房,林眉沐浴完一边擦着头发一边上了床榻,倚在床头的君留山接过了她手里的布巾,给她擦起水来。
“王爷,长公主今天为何突然说起了岑侯的事来?”
“微之确实从小娇贵,吃穿住行看着不张扬也安排得极为精细,都要他最合心意的才行。”
“生得好、出身好、又聪明至极,京中上下,皇宫里那些人,谁都不敢碰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