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娥还想再说,而对方一转身,不再与他们搭话。
见这般态度,再争辩也无用,思卿唯有与秀娥先往回瞰阁走,看看情况再说。
一进门,有好些人在内,拿铲子的拿铲子,敲木头的敲木头,有人在房顶,有人在院落,果然正在修葺院子。
院子正中央的亭里,有一肥硕男子叼着烟卷,正指手画脚朝那些工人们吼着,思卿猜他应是那翁老板,定定神上前与他打招呼。
对方回头见她,皱着眉道:“哪来的小姑娘,别在这儿碍我事,赶紧走!”
自是不能走,她耐着性子说明来意,原是以礼待之,然而对方一听,当即就不乐意了:“你是抢地盘来了,小姑娘,你也太不自量力了,知道我是谁吗?”
思卿这才仔细一瞥,见这人虽形态粗鄙,但那一身长衫却表示着他不同于那些街头地痞。
听他口气定然是背后有人了,而且这人不一定是山野痞夫,或可能在朝堂之上。
若真是有些势力的地痞流氓,她还能请怀安帮忙,叫那程逸珩出马,但是,若跟朝堂扯上关系,在没搞清楚之前,是不能轻举妄动的,要不又会连累他们。
一番思量后,她决定从长计议,拉了秀娥往外走。
秀娥十分不解:“小姐你就这样屈服啦?”
“不是屈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两个人在这儿跟他们硬碰硬,落不到好处。”
“也是。”秀娥一想,“咱们应该回去找帮手。”
思卿没回答,她并不确定孟宏宪会不会帮她,但起码……得先把这翁老板的来历打探清楚了才是,而且眼下他们两个女子,加上两个小厮,真争执起来,很显然他们不是对手。
谁知,走没两步,忽听身后一声呵斥,脚步刚停,那翁老板已到他们面前,挡了去路,一脸笑嘻嘻地望着思卿:“我才看清,你这小丫头生得还怪好看的,要不然……你陪我喝一杯,我答应给你一个房间,如何?”
“我们若要就要整个回瞰阁,谁稀罕一间屋子……”秀娥怒目回道,并未意识到危险将至。
“那也不是不行,我可以走,只要你……”对方戏谑地笑,说话间,便要伸手上来揽思卿的肩。
思卿脸色一变,侧身躲过,拉了秀娥疾步欲走,但对方人多势众,这翁老板只一声咳嗽,那些个工人们便立刻聚了过来,将她前后的路堵了个严严实实。
这般情景,秀娥竟才反应过来,继而大惊失色,颤颤巍巍躲在思卿身边,四下去寻自家那两小厮。
两小厮上前来拼斗了一番,但实在没什么战斗力,只几下就被降服,幸而有一个还算敏捷,没被抓住,但他也不敢再上前来,脚底抹油一般地跑远了。
翁老板大抵料他不成气候,懒得着人追,任他走了。
秀娥惊恐地望着他背影大喊:“六合,你快回孟家叫人啊……”
那叫六合的小厮只顾跑,没回头,也不知听见了没。
就算听见了,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等人过来,没准这边都完事儿了。
思卿极力让心平静下来,目光四处打量,寻找任何一个能获救的机会。
突然间,看见院外有人经过。
她知那是艺博会的人,遂高声呼救。
秀娥也看见那身影,也忙扯着嗓子呼喊起来。
但是喊了半晌,外面不见有丝毫动静。
那人只是探头望了望,似乎想张嘴说什么,然翁老板一回头,他立刻闭了嘴,侧身躲在了门后。
翁老板冷笑着道:“他们不敢管的,你就死心吧,今儿好好陪我就是了……”
说着又慢慢靠近过来,满脸皆是狎亵的神色。
思卿望见门后的鞋子,知那人没走,既没走,自然不是为看热闹,想来还是有些看不过去,于良心上不能离开,但又没胆子出来罢了。
再无其他办法,她唯有抓住这一根稻草,又朗声道:“我既受聘于四顾轩,今日若是在此出了事儿,四顾轩推不了责任,若我受辱,四顾轩定名誉俱毁。”
那人似觉这话有理,脚步往前挪了一下,然而听那翁老板又一笑:“不用担心,一个小丫头太好处理了,有我在,这事儿传不出去……”
那人的脚步又停下了。
秀娥见状连忙道:“我们小姐可是有来头的,听说过孟家么,就是给宫里特供瓷器的孟家,孟家跟宫里……”
“孟家?”翁老板微怔了下,自然是听说过的,但品量一番,又盯着思卿道:“就这点来头,有什么怕的?”
此话说完,竟叫那躲藏在门后的人直接快步跑了。
思卿无奈闭了闭眼。
耳边听翁老板戏谑道:“给我把门关了。”
又听秀娥哭喊的声音:“六合到底叫没有叫人啊,孟家为什么不来人……”
此时的六合手脚俱软,在路上连摔了好几跤,坐在半路揉着摔伤的腿,唉声叹气中,自知这样挪到孟家也不济于事,遂当街拉了一孩子,给他些恩惠叫他去孟家报信。
这六合在孟家做下人时间不短,思虑颇为周到,他深知四小姐那境遇不能跟外人细说,否则即便无事也会被说闲话,于是只让那孩子对孟家传话道:“四小姐急需相助,请速速着人前去四顾轩,一定要快!”
他原是让他直接去找怀安少爷,把话传给怀安最为靠谱,要不然就告诉庭安少爷,然而孟家门童告知,两位少爷都不在,那孩子便说,把话带给孟家说得上话的人就是。
门童于是告诉了老太太,且说这六合虽日常心思面面俱到,这回却因为过于谨慎,耽误了事儿,老太太听闻思卿在四顾轩有要事相助,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是遇到了危险,顶多是猜想她受了些艺博会成员的刁难,便回复道:“择空再去。”
而眼下,没空。
今日晌午,大小姐孟思汝的贴身丫鬟慌里慌张地过来,说姑爷洪轩病危,那洪家老夫人发疯一般,道大小姐是一无所出的丧门星,大小姐没忍住,还了嘴,两人争吵起来,洪家老夫人硬是命人把小姐给关了。
老太太乍一听,赫然想起昔日思汝说过洪轩病了,她当时不信,没想到如今已是病危了。
丫鬟说,自打姑爷革职之后人就一直浑浑噩噩的,长久不见天日,身体越来越差,已病了许久了,先还拿药吊着,后来家中拮据,他就说什么都不肯用药了,也不肯看大夫,就这样一直拖着,到如今病入膏肓,大夫说只怕没日子了。
“这都什么事儿啊!”孟家震惊之余,亦无比愤怒,要面子是没错,但也不能这般倔,他一人一走了之倒好,留下那一大家的烂摊子,还有个“发疯”的老娘,这叫思汝以后怎么办?
老太太因之前洪家松口要钱没给而心有内疚,潘兰芳更是护女心切,她忙不迭的着人去窑厂告知孟宏宪。
然孟宏宪淡定许多,他回复道:“女儿嫁出去了,总不能他们婆媳之间出问题还要我这个当爹的去出面,而且他们好歹是一家子,那洪家再怎样闹,也不至于让思汝有性命之忧吧,还是先别插手的好。”
说罢,又叹了叹气:“也不知道思卿今日去四顾轩报到,怎么样了?”
他想安排个人去看看,但一想到林少维那副趾高气昂的神态,又一阵不悦,打消了这个念头。
报信儿的人只得去了,回孟家转述后,潘兰芳当场就恼了,直呼既然孟宏宪不管思汝,她只能自己去。
当然她去是不可能的,老太太一思量,此事长辈出面总归不太合适,让她兄弟过去就是。
于是把怀安叫了过来:“你带几个人,去洪家看看,要是思汝真被关起来了,务必要救出来。”
怀安犹疑了一下,问:“我是不是先安排姐夫去看病,这个是首要的吧?”
“管他做甚,先救思汝!”潘兰芳吼道。
怀安只得闭嘴去了。
而潘兰芳的心仍不能平,想怀安方才既然这般问,去了也未必靠谱,不是骨肉至亲,哪里能尽心尽力的?
又一沉思,把庭安也叫来了,让他同怀安一起去,自家孩子才是最可信的。
两人便出了门,一路朝洪家去了。
当六合委托的那个孩子把求助信息传来时,两人早已走了,而这消息又被老太太不以为意地拖延了。
六合在路边坐着,觉着这事儿挺大,孟家若派人出来,人数应该不少,他这条路是必经之路,理应看得到动静。
但是他坐了好一会儿,都不见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心想这样的危险如何耽搁的了?
他不免紧张起来,只得又起身往孟家挪。
走了几步,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街头闲逛,他恍若见到救星,忙不迭的往前追去:“程公子,程公子,请帮帮忙,我家四小姐在四顾轩有危险……”
程逸珩回头,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谁,老远地喊:“你说什么……四妹妹怎么啦……”
六合隔着人群又说了一遍,对方却还是没听清楚,此时周围忽的涌了不少人,脚步匆匆地朝一个方向跑,有人一面跑,一面絮叨:“走走走,去看看,听说孟家的两个少爷被人给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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