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此折磨,怀安立马跑回了巡捕房:“放人!”
反正这位姐夫认错态度良好,又答应整顿,也没什么关押的理由了。
哪知,曹忠温和一笑:“小舅子,我不是说了吗,不能叫你为难,没整顿好,我绝对不走!”
他不走,潘兰芳就一直闹,明明是家人,却宛若仇敌一般,怀安欲哭无泪,都想要去求着曹忠离开了。
折腾了好几天,直到潘兰芳与怀安已到了针锋相对的地步,那曹忠终于说,已整顿好。
“那就赶紧走吧你。”怀安直呼,不过仍留了个心,去市面上查了查,果然米价恢复了常态,他安下心,将人放了。
曹忠离去的时候,自言是个有恩必报的人,这次事件让他及时认识到了错误,是莫大的恩惠,他一定要报答。
怀安很想说,只要您别再让大姐回去告状,就是最大的报答了。
而曹忠说到做到,下午,着人弄了一个牌匾,写了“明镜高悬”四个字,一路敲锣打鼓的给他送过去了。
路上声势浩大,吸引了百姓围观,他们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去问那送匾的人,对方立刻解释道:“我家老爷给他小舅子送的,就是孟大人。”
“原来孟大人是曹老爷的小舅子啊。”百姓们这才皆知,又见那亮闪闪的牌匾,不免暗道,“看来他们关系很不错。”
怀安收牌匾收的猝不及防,心想着这曹忠客气的都有点过分了。
而百姓们议论一番,也纷纷就散去。
可是,他们很快发现,市面上买不到大米了。
这下大家都急了,奔走相告间,有人原先还不知大米之前涨了价,然而这一回所有人都知道了,又很容易得知之前就是那曹忠将米价抬了上去,现在又收着不放。
“抬价也就算了,怎么现在不让卖了,他一个生意人,哪里来的权力?”有人疑问道。
“这还看不出来吗?”旁人回答,“肯定官商相护啊,他不是跟孟大人是亲戚吗?”
“不对啊,我可听说孟大人前几天还把曹忠抓起来了呢。”
“那摆明了是给咱们看的呗,现在曹忠一出来就把市面上的大米全收回去了,等到大家都没米吃,他再放更高价,咱们谁不得抢着买?到时候他又赚了个满贯,只是可怜了咱们这些血汗钱……”
这人叹着气,又道:“你瞧瞧曹忠那浑然不怕的劲儿,可不就是背后有孟大人么,孟大人要是不给他撑腰,他怎会平白无故去送牌匾?”
“孟大人那毛头小子太拎不清了!”旁人听罢,愤恨道,“跟这等奸商合作,早晚是会遭报应的。”
“他们可是亲戚,能有什么办法?”先前说话的人哀声一叹,“这样的世道,皇帝都不顶事,你还指望一个臣子怎样吗,咱们啊,自求多福吧。”
闲谈的人们摇着头散去了。
米市空缺了半个月后,曹忠终于把米放出来了,果不其然,价钱比之前又高了好几倍,而经历了危机的人们,不管什么价钱,皆不敢不买。
虽然买了,但少不了暗地里谩骂,先骂曹忠,骂到最后,归结点一定是在怀安身上了。
上回找怀安告状的饭馆老板叫苦不迭,他如今知道了怀安与曹忠的关系,也亲眼看到了曹忠送去的牌匾,自然是不敢再去诉讼,米价被抬得高,饭馆生意做不下去了,他只得关门。
大门一关,这祖上几代经营的小小饭馆,就断在了他的手里。
他叹着气,落寞地转了身。
曹家。
曹忠眼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如流水般入账,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望见孟思汝,兴致盎然,拉着她往屋里扯,思汝身上都是针刺的伤,看不见却痛的要命,被他这般拉扯,不由流出眼泪:“先让我把欢儿哄睡,求求你了。”
“你胆子壮了啊,开始违背我的命令了。”曹忠将她怀里的孩子一夺,丢在了身后的竹椅上,“我没弄死这孩子,是对你最大的容忍,今儿高兴,你那个蠢弟弟可帮了我不小的忙,
你别坏我兴致,不然……这个娃娃,就是死,我也不会让她死的那么痛快。”
孟思汝打了个寒颤,再不敢拒绝,随他进了房间,听着窗外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天旋地转,生不如死。
米价又涨了之后,怀安终于意识到,他被耍了。
他如今不但被百姓们骂,家里潘兰芳还记着他的仇,实在是两边不讨好。
他只得窝在瓷艺社里,瘫坐在思卿的沙发上唉声叹气,闷闷不乐。
思卿听了前因后果,惊讶道:“这曹忠不是省油的灯啊。”
说罢,想起上次碰见思汝时奇怪的感觉,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又稍纵即逝。
“我被他耍得团团转。”怀安躺在沙发上没好气地说,“我……根本就不是当官的料好么,不该管的瞎管,你瞧,这就是报应!”
思卿见他闭着眼睛,以为他要睡下,便拿了条毯子给他搭上,而后于沙发侧边道:“总有人明白,你原是为了百姓们着想。”
“谁明白?”怀安睁开眼看她。
思卿一笑:“我啊。”
怀安怔了一下,也笑:“要不然呢,你若是也跟着骂,我……我就投河自尽去算了。”他说着一个激动,要坐起身来。
而思卿此刻正俯身对着他,这陡然一起,两人撞了个正着,怀安重又倒下,思卿也被他带倒,伏在了他身上。
四周有片刻的沉寂,思卿陡然起身,坐在沙发边缘低着头,双颊已红透。
怀安他将双手枕在脑后,望了望她:“你怎么啦,脸这样红,生病了吗?”
说着,挪出一只手要去探她额头。
她一把推开,慌张地站起,走回自己的座椅上坐下,抚了抚脸颊,道:“我没事……你在这儿躲着也不是办法啊。”
“可我现在真不想出去,在你这儿安定。”怀安仍旧在沙发上躺着,“有你陪着我,总是能让我沉下心来,你……你就这样讨厌我啊,要赶我走?”
“怎会讨厌,喜欢还来不及呢……”思卿急着辩解。
这话刚说出,她戛然而止,心思恍若天崩地裂,叫自己久久不能回神。
那些被刻意隐藏的不明心悸,在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不管承不承认,原来所有的不安心动与辗转反侧,只用“喜欢”二字,就能概括了。
她想拿起笔画上几笔转移一下注意力,可是握笔的手抖动不停,纸上洒了好些墨点,她却没能画出一条完整的线。
从希望陪伴到想要占有,只在一瞬间。
可又是那么遥不可及。
若是这个人的身份被揭露,那一天,应该在怎样的情景下?
而他的亲生父母,跟孟家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也不想知道。
心思百转千回,恍惚越过千百年,冗长的叫她难捱,而回过神来,却只是须臾间。
那人还躺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闭着眼:“那就让我在这儿休息一会儿吧,只有你这里,是我的容身之处了。”
她不再打扰他,待他的呼吸均匀后,给他盖好了毯子。
伏在沙发边,伸出的手悬在他的脸颊旁,最后,终究是无奈收回。
怀安休息够了,总归要面对现实,他带人要往曹家去找人算账,然还未出门,忽得了命令,这次米价上涨引起了户部关注,福大人已派人调查,此事他不需要参和了。
户部介入原应该是好事一件,这本来就是他们该管的,可是户部很快给出了调查结果,他们说,如今米价在管控范围之内,不存在违规。
百姓们炸裂,怀安更是纳闷,明明增长了好几倍,怎么就是正常的了?
但因为户部插手,不许他再干涉,他被挡在了外面,现下只能眼睁睁看着曹忠逍遥自在……还是借用了与他的关系。
他暗暗计划着,就算不能干涉,也得出出气!
计划是这样的:等曹忠哪天出来了,他去蒙住头将其暴打一顿,只有这样方能解气。
可这计划还没成行,他想到了大姐,如今算是了解了曹忠,于是那所谓“疼爱”与“深情”,他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
大姐究竟在曹家过的如何不得而知,就算是好,也是压在那儿的“人质”,他仍旧动不得。
这就让人头疼了,官威施不得,暴力也使不得,左右思量,好像还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在他苦恼的时候,曹忠到户部尚书福大人面前报了到。
百姓们皆以为他的后台是小舅子怀安,却不知他早有要孝敬的人。
“一个毛头小子,原本是不想当回事的,可他没来由插手,那就别怪我不待见了,何况,他这官儿……还是那位给的。”他去的时候,福大人正在院子里逗着鸟,慢悠悠地说着话,“这次的事儿你办得不错,一石二鸟,往后好处少不了你的,你只管做你的事儿,把抱怨声往他身上引,我要这个有用。”
曹忠忙点头哈腰,满脸都写着滋润。
“不过还是要注意些,别叫人拿了什么话柄。”
曹忠又点头:“是是是,一定会注意的。”
然而,他的日子过得顺畅了,就忘记了福大人这番提醒。
而后,还真的被怀安抓了话柄,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介入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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