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悦耳动听的曲调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月色下响起。
柳如烟循声望去,便看见白祁丰神俊朗,长身玉立的站立着,衣袂飘飘,墨发飞扬。
微凉的晚风袭来,她的心中泛起了涟漪。
她忍住这悸动,久久凝睇着不远处的男子。
未识公子前,不知清风霁月,纵三千世界浮华万千,至此眼中仅有一人。
清冷的小调结束之后,白祁这才重新回到她的身边,一手背在身后,俊颜上仍是面无表情,那双如一泓幽潭的眼中,有着淡淡的暖光。
柳如烟转身看他,“白祁,你别整日面无表情的,你笑一个嘛!”
她近似撒娇的口吻,让白祁脸上的冷色慢慢消融。
“为何要笑?”
闻言,柳如烟开始对他进行一通谆谆教诲,“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身为陛下的影卫。”
忽然想起他曾纠正过自己,马上改口,“不对,是死士,今日又是小公主的满月宴,举国同庆的日子,你怎么能冷若冰霜的呢?”
“我不会笑。”他看着她眼中的不悦,淡淡的说。
“你骗人!”他的话不出意料之外的,得到了柳如烟的不认同。
“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除非……”
白祁看着柳如烟脸上不怀好意的神情,一丝不祥的预感跃上心头,“除非什么。”
“除非你让我试试。”
柳如烟眼中有着狡黠的光辉。
不等白祁有所反应,柳如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行动,伸手大胆的去捏他的脸——奇怪了,触感十分柔软,她还以为终日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白祁,捏着的脸会是硬邦邦的,就跟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她看着白祁眼中的惊愕和震惊,并不予理会,一双纤纤素手愈加放肆起来。
左右手的食指移到他的嘴角边,微微向上拉起。
看着他嘴角被自己拉扯得上扬,竟有些滑稽的感觉。
柳如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并且笑着冲他道,“瞧!这不就是笑了。”
看着柳如烟娇颜上笑靥如花,对于先前的冒犯,白祁也没放在心上,只是木讷的盯着她脸上的笑靥直看。
嬉闹够了之后,她才松开了手。
望着又恢复面无表情的白祁,柔声道,“白祁,你真的对江家小姐无意?老实说,这几日媒婆有来找我说亲。”
她顿了顿,柳眉微微蹙起,言语间带着一丝困惑,“不过说来也奇怪,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要说亲自然也是同你说猜对,怎么好端端就找上我了?”
良久的沉默在彼此间蔓延着,她小心翼翼的用眼角余光去偷觑着白祁的动静,见他依旧保持着方才的样子,才猛的松了口气。
她惊觉方才的一席话有些不妥之处,连忙补充道,“我并不是不乐意帮你忙的意思,只是这婚姻之事,还是早些定下来较好。”
语罢,就在她以为依旧会得到白祁的缄默不语时,她听见他用极低的声音说,“我会耽误了她。”
霎时,她的心中涌动起一丝不适来。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战战兢兢的问,“这就是你不愿意求娶江家小姐的原因?”
他们之间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柳如烟忽然有些不安起来,她竟也会害怕得到白祁的答复。
她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情绪到底时怎么产生的,她只知道她并不想白祁告诉她,他看上了江家的姑娘。
一想到白祁有可能会因为身不由己,而放弃求娶江家的姑娘时,她就难以抑制的感受到一股悲伤。
因为这变相的证明了,白祁对江家姑娘有意。
而这,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她很想斥责自己,鄙夷自己,她明明喜欢着风哥哥,却对白祁心中怀有所爱耿耿于怀。
她一边自顾自认为自己喜欢着故去的风哥哥,一边又想要去霸占着白祁的喜欢。
她真的好自私。
在她的认知里,沉默等于默认。
所以,白祁真的喜欢着江家的姑娘。
见白祁迟迟没有答复,她却自顾自说开了,只是双眼中涌动着些许酸涩。
“我就说嘛,江家姑娘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寻常男子怎能不动心。”
带着些许自嘲的口吻,终于吸引了白祁的注意。
白祁抬眸看向她,柳如烟不敢与他的视线相交,她抬头看向清冷的皓月,故作不甚在意,一颗心儿却在此时脱离了她的掌控,扑通乱跳着。
她深知,此时她的心是为白祁而跳的,再也不是为了风哥哥。
被盯得惴惴不安和心虚不已,她终于撇嘴道,“你心悦人家就直说啊,我又不会笑话你。”
只是语气中的直冒酸气,飘飘荡荡着,不知可会被白祁察觉到。
见白祁依旧爱答不理的,只是看着自己。
柳如烟烦躁不已,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却被他眼中的认真摄去了全部的心神。
她听见他用云淡风轻的声音道,“我们这些死士命不由己,永远不清楚明天和意外哪一个会先降临。又或许庸庸碌碌,终其一生都无人知晓我们是否存在过。”
柳如烟凝望着站在身旁的白祁,忽然鼻尖有些发酸,有股冲动,想要上前搂住他的腰,给予他安慰。
好在她理智尚在,及时制止她的这股冲动。
微凉的晚风袭来,清扫掉她所有的苦涩和酸气。
她看向眼中有着淡淡忧伤的白祁,坚若磐石的说,“至少有一人会知道你一直存在着。”
“何人?”
被他的灼热的目光瞅得双颊泛红,柳如烟为了掩盖着羞赧之意,故意粗声粗气道,“我啊,你不是吧!相处这么些日子,你莫不是没把我当好友看待?”
接着,她后知后觉的惊道,“不对啊,这可是你说过的最多的话了,比你三天加起来都多!”
白祁看着她唇边泛着的浅笑,好看的梨涡也浮现在嘴角处,他的嘴角在柳如烟没有发觉的时候,轻轻上扬。
少顷之后,柳如烟才想起自己入宫是为了何事,她有些艰难的问他,“白祁,我们在这赏月赏了多久了?”
白祁风轻云淡的说,“一个时辰。”
闻言,柳如烟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你说我现在去满月宴还来不来得及?一国之君会不会有股想杀了我冲动?”
白祁感受到她的殚精竭虑,不予表态。
柳如烟忽然灵机一动,计上心头。“要不我一直待这,日后要是有人问起,便说我是迷路了。”
她为自己的聪慧感到前所未有的自豪,这么说妥妥的无人能挑她的错。
“随你。”
于是,柳如烟正大光明,无任何心理负担的伴着晚风,欣赏着这难得的月色。
“白公子,夫人昨夜感染了风寒,今日想必是无法教你识字了。”
’丫鬟看着站在屋外门口的白祁,善意的提醒他。
原来白祁在书房左等右等,终是等不到那么倩影聘婷而来,于是他前往柳如烟所居的屋外,想去一探究竟。
而全府上下都知晓柳如烟教白祁识字的事情,若是遇到柳如烟无法亲身前往书房的情况,都互相通传给他。
见白祁不由分说就要进屋去,丫鬟马上拦在他跟前,并且厉声劝阻,“万万不可!白公子这使不得,男女授受不亲!”
虽然柳如烟也算是嫁入将军府的,算不得是云英未嫁的女子。
可阖府上下都知夫人尚是清白之身,哪能容许白祁不顾男女有别呢。
要说真是嫁为人妇,柳如烟姑且只能算半个,至少丫鬟是这么觉得的。
白祁不顾丫鬟的阻拦,执意要进屋去。
区区丫鬟自然拦不住高大欣长的白祁,只能半推半就,最后还是让白祁进了屋中。
白祁不顾丫鬟的尖声呵斥,无所顾顾忌的朝屏风后走去。
入眼的便是柳如烟我见犹怜的卧躺在床榻之上,一双清眸似含秋水,直勾勾的盯着白祁瞧。
眼前活色生香的场景,任是淡定自若的白祁,也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柳如烟只穿着白色的亵衣,她轻轻拉高薄被,这才冲白祁慵懒道,“你怎么进来了?”
丫鬟以为柳如烟是心生不悦了,连忙奔至跟前,战战兢兢的请罪,“还请夫人恕罪,方才白公子不顾奴婢劝阻,执意进屋,是奴婢失职了。”
柳如烟眼中有着不耐之色,朝丫鬟说,“我说的是你,你还不快出去。”
“啊?”
丫鬟一时间有些发应不过来,支支吾吾的问,“夫人说的可是奴婢?”
由于感染风寒,柳如烟瞧着脸色有些苍白,虽身子不适,言语间却仍是揶揄着丫鬟,“你平时瞧着不笨啊,今儿个怎么脑子不太灵光了。”
一旁缄默不语的白祁,嘴角微微上扬。
丫鬟看着柳如烟脸上的戏谑,再看看一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白祁。
平日里夫人都待他们极好,无半分怒斥和指责。
因此丫鬟对柳如烟的清誉是真心实意的担忧的,她吞吞吐吐继续说,“可是……夫人,白公子是男儿,您是……”
柳如烟打断她接下来的话语,“我不是未出阁的姑娘,我已经嫁为人妇,不用避嫌。”
她自然看出了丫鬟对自己清誉的关心,她为此感到欣慰不已。
丫鬟左右为难,看着柳如烟手臂上还残留着的守宫砂,不知该如何是好。
几番挣扎之下,在柳如烟的再三保证下,才默默退下。
与丫鬟几番唇枪舌战之后,柳如烟明显有些疲惫,她靠在枕头上,看着一言不发的白祁。
一室静谧。
白祁捧起放在一旁的药碗,在柳如烟的榻前坐下,轻轻搅动着药汁。
他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轻轻吹着。
等到确定温度适宜了,才送至柳如烟的唇边。
柳如烟微微蹙起柳眉,别开了脸。
她的这个反应,引来白祁微微皱起眉头。
“喝药。”
柳如烟仍是把脸转得远远的,企图离那碗药远一点,再远一点。
见此法并不奏效,她开始顾左右而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