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晖将尽的窗外,站着老花匠牛奋,王动靠在床头没有起身,更没有像以往那样尊称对方“老人家”,淡淡的说了声:“进来。”
牛奋进到屋里,被王动冷冷的目光盯着,笑容顿时有些僵硬,知道自己的突然来访,引起了对方的怀疑。
王动盯着牛奋,脑海中浮现出了几天前清晨的场景。
那天清晨,他被萧让骗出城主府的途中,“碰巧”遇到了牛奋,而牛奋突然喊住了他,之后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说什么让他注意安全;说什么人这一生,危险其实无处不在,也许就在身旁;又唠叨着什么他老人家险些被骑了八年的老驴摔死之类的言语。
结合后来发生过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牛奋,分明是在暗示他,让他提防着身旁的萧让。
牛奋又怎么会知道萧让要害他?除非牛奋和萧让乃是一丘之貉。
所以王动现在可以断定,牛奋一定是御兽山派在葛飞身旁潜伏已久的卧底。
“找我有事?”王动并没有急于揭穿对方,冷冷的问了一句。
牛奋点了点头,知道要想打动对方救助他的小儿子,拐弯抹角没用,只有实话实话。
于是,年逾古稀的他,扶着膝盖颤颤巍巍的跪在了地上。
王动靠在床头动也没动,就那么冷冷的看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个看似老迈的奸细,已经不值得他同情尊敬。
牛奋艰难道:“我是虎娄城的城主涂飞虎,安插在葛城主身旁长达十三年之久的卧底。”
王动坐直了身子冷道:“想必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你亲口承认,那么即便我有所怀疑,短期之内也没办法证明你就是奸细。”
牛奋点了点头。
王动道:“可你并没有向葛城主自首,却是对我坦白,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是有求于我。”
牛奋叹了口气,把他被逼无奈做了卧底的事情说了出来,最后央求王动想方设法,从涂飞虎的手里解救出他的小儿子牛平安,而他的生死全凭青罗宗发落。
王动没有表态,这件事的关系太大了,他做不了主。
因为牛奋出卖过葛飞的行踪,导致了冒儿山灵石矿被血洗,而萧让的背叛,也是牛奋藏在暗中牵的线。
他想了想后蹦下床,押着牛奋直奔葛飞的住所而去……
突然得知自己一向厚待的牛奋,竟然是吃里扒外的老奸细大卧底,灵石矿那么多鲜活的生命,都只因这老家伙一人而死,葛飞恨不能一掌毙了他。
然而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葛飞盯着跪在脚下的牛奋道:“不杀你,对不起那些矿工的亡灵!”
“但念你主动自首,日后你虽难逃一死,但不会祸及你的家人,你的小儿子牛平安,我也会派人尽力解救。”
“谢城主大恩……”闭目等死的牛奋喜出望外,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能不祸及他的家人,而他牵肠挂肚了十几年的小儿子也很有可能被救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他这把为虎作伥罪恶深重的老骨头,又何惜一死!
至于葛飞给出的承诺,观察了葛飞十三年的他,信得过。
夜,渐渐地深了。
接受了葛飞密派的牛奋,如释重负的走出了房门,忍不住回头,就见屋里天堂般明亮的灯光下,葛飞正对王动传音密语,而一脸肃杀的王动,时不时地点头……
牛奋转身走进了无星无月地狱般的夜色,似有饱含着父爱的呢喃声响起:儿啊,你很快便会重获自由,爹好高兴……
……
屋子里,葛飞凝重道:“方才我告诉你的连环计,只限你一个人知道,哪怕关系再好,也不能告诉其他人,明白吗?”
事关重大,王动用力点头:“我必守口如瓶。”
葛飞满意点头,有些担心道:“这连环计策的第一步,明日清晨便会实施,你的伤势恢复的怎么样?”
王动笑道:“已经无碍了。”
葛飞松了口气,取出一只玉匣道:“里面的东西,是前几日为你疗伤的时候,从你的身体里面拔出来的,现在交还给你。”
王动一愣,记得当时葛飞为他治伤以后,并没有说过这些,好奇之下赶忙接过玉匣打开了盖子。
当他一眼看清了那堆金砂般的颗粒时,顿时面色大变。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被龚绝的法宝巨钟扣住之后,黄天来便是被这种金砂般的颗粒磨得血肉纷纷脱落,就连骨头架子都被磨成了渣子。
而他若不是关键时候靠着土遁术遁入了地下,下场绝对和黄天来一样,心有余悸道:“这是什么东西?”
葛飞道:“这是拥有土灵根的筑基境修者,也就是那个蓝玉门的龚绝,耗费了不知多少年月,从大地之中炼化出的土极晶。”
“土极晶?”王动皱眉拿起了一颗土极晶颗粒,哪知道小小的一颗,入手后的分量却是不轻,怕是不下二百斤。
葛飞道:“我虽然没有土灵根无法修炼土行功法,但是却见过几个筑基境的师兄弟,或多或少的炼化有此物。”
“这土极晶属于上乘法宝的级别,坚硬程度和分量的轻重,视炼化者的修为高低而定。”
“据说修炼到一定火候,可敌得住同境界修者的法宝攻击,对付金木水火四种法宝统统有效,堪称防御利器。”
说到这,葛飞笑道:“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可是因祸得福捡到宝了。”
王动也是高兴的不行,有了防御一绝的土极晶,来日踏入筑基境好生炼化之后,对方的法宝打过来,自己祭出一大片土极晶防住,对方还不得气死?
葛飞又笑道:“土极晶非但防御力在五行法宝中首屈一指,而且由于土主厚重承载,还可以用它困住敌方的人和法宝,如果敌方的修为和法宝弱于己方,更能将之磨成齑粉。”
这一点王动深信不疑,他亲身经历过,忽然问道:“这土极晶既然是龚绝炼化出的宝贝,那么有一部分落在了我的手里,他不会察觉吗?”
葛飞道:“据你先前所说,那口巨钟想必是龚绝的本命法宝,而这些土极晶只是被炼化在法宝之中,数量太过庞大,少了一小部分,他如果不细心感应,一定不会发现异状。”
“即便他发现了端倪,也绝不会怀疑到你身上,一来他想不到你还活着,二来以你炼气境的修为,也收服不了土极晶。”
“再说他又如何能够料到,你领悟了土遁术,对于土行的感悟能力非比寻常,竟然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无意间偷走了一部分土极晶?”
王动点了点头。
葛飞继续道:“而过去的几天,我曾暗中去了一趟南安城,拜托坐镇该城的我宗剑修长老文泽,抹去了龚绝留在这些土极晶里的法力印记。”
“所以,这些土极晶你只管放心留着,将来筑基之后炼化为已用。”
王动大喜,没想到葛飞暗中为他做过这么多事情,感激中收好了玉匣,站起身道:“明日我便带人暗中行事,师兄还有何吩咐?”
葛飞再次强调道:“牛奋三日后,会在玲珑阁坊市的暗桩约见涂飞虎,将那个假消息告诉对方,涂飞虎很可能会联络龚绝一同行事。”
“他们这边的事情,你不必理会,务必带人在三日内拿下敌派的四座灵石矿,之后潜伏在虎娄城附近,静待时机依计行事。”
“我明白!”王动沉声点头,见葛飞没有别的交代,抱拳一礼出了房门。
拿着葛飞给他的密命,王动悄悄地进到了一处院落,唤醒了住在这里已经睡下五个外门弟子。
五个外门弟子三男二女,修为都在炼气境五层以上,他们被深夜唤醒,都是满头雾水。
王动给五人看过了葛飞的密令,带着做足准备的他们,趁着夜阑人静,提取了各自寄养在兽栏里面的灵兽。
一行六人并没有走城主府的大门,而是从府中的一条密道潜出了徐水城,连夜偷袭向了……
……
与此同时,虎娄城城主府的一栋阁楼中,隔案跪坐的涂飞虎和龚绝正在举杯对饮。
面色陀红的龚绝又是一杯烈酒举起,吐着满口的酒气道:“来来来,你我再饮一杯。”
“贤弟,你已经醉了。”涂飞虎叹了口气没有举杯。
几天前,龚绝为独生爱子龚玉明报仇杀了那个王动,白天都会守在蓝玉门里龚玉明的墓前黯然落泪,到了晚上,便会来找他借酒消愁。
他也能理解龚绝的痛苦,然而他这边还有很多事没有着落,怎能整夜陪着这个醉鬼。
看着一仰头便是一杯烈酒下肚,抬手又满了一杯的龚绝,涂飞虎道:“贤弟不可如此颓废,何不续弦再生一子?”
龚绝按下酒杯,惨笑道:“我已不敢再养育子女了,玉明的死,已经疼死了我的心……”
涂飞虎点了点头没有再劝,话锋一转道:“萧让曾经密报,说青罗宗已对御兽山和剑符门宣战,并派出了九队弟子赶往了九座城池,徐水城只是其中之一。”
“而现在有七十几个青罗弟子赶到了徐水城,算上已死的王动,共有二十五个炼气境弟子每日都会配合演练,很可能在不久后对我虎娄城不利。”
“然而路途太过遥远,我不知道门派是否得知了这个消息,也不知道门派是否派人赶来支援,但虎娄城绝不容有失,关键的时候,还需贤弟的蓝玉门鼎力相助。”
龚绝道:“你助我为玉明报了仇,我蓝玉门自然不会置身事外,明日,我便选一些炼气境弟子协助你派弟子守城。”
涂飞虎拱手谢过,龚绝忽然建议道:“涂兄,你有没有想过,青罗宗派来多少弟子其实并不重要,只要能将葛飞杀死,徐水城便群贼无首不足为虑?”
涂飞虎道:“葛飞的修为不比我差,再说他如果不离开徐水城,我要杀他谈何容易?怕是我还没有进了徐水城,便会被城中塔楼激发的杀阵所伤!”
龚绝冷笑道:“对付葛飞,有我和你联手,不怕他不死;再说我也没说要进到徐水城明着对他下手,我们只要掌握了他的行踪,在他外出的时候下手即可!”
涂飞虎一拍大腿,道:“对啊,若非贤弟提醒,我还蒙在鼓里,我埋在葛飞身旁的那个眼线,再有三日便会和我密见,从他口中定能知道葛飞的行踪。”
龚绝颔首道:“不错,这一次,我会和你秘密同往,葛贼除非一直龟缩在徐水城不出来,否则只要他一出城,便是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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