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玄辰转身，清泠泠的目光落在红萼身上，“为何不走？”

　　红萼垂着眸子，左手握在右手小臂上，“徒儿现在还控制不好手中握着的这份力量，若是冒然与师父比划，毁坏了演武堂的桌椅……”

　　“顾师妹就安心同宫主去，便是弄坏了什么东西，算在圆极殿的头上便是。”夏和笑眯眯地说道。

　　玄辰向她招了招手。

　　红萼忙三步并作两步，大步跟上玄辰的步伐。飘落的鹅毛大雪愈衬得前头的人白衣胜雪，不染尘埃。

　　“身子可还有其他不适？”他的声音好似带着霜雪的清冷，话语却是带着温度。

　　红萼亦步亦趋地跟着玄辰往演武堂走去，恭恭敬敬地回答道，“除了内心烦躁，控制不好这份力量之外，并无不适。”

　　她注视着玄辰的背影，眸中涌动种种思绪，“师父就不问徒儿……因何而突破？”

　　前头的人轻笑了一声，“你可听说一个传闻？”

　　“是何传闻？”

　　玄辰脚步顿了一下，“前几日，城郊荒林发生激战，惠北侯府百余位精锐，全军覆没。惠北侯有意招揽这位始作俑者，却一直苦寻不得。”

　　红萼心下拿不定主意:师父这是在试探她？

　　“这人好生厉害，竟能以一敌百！”她打着哈哈，心道:这么夸自己，怪不好意思的。

　　玄辰没说什么，只是饱含深意地瞥了一眼红萼。

　　*演武堂*

　　执事弟子迎向玄辰师徒，“宫主。”

　　他虽低着头，余光却瞄向红萼，心里叫苦不迭:顾师妹之“威名”，早已传彻整个上清宫。宫主带着顾师妹前来演武堂，除了是为考校顾师妹武艺，他想不出其他可能性……

　　果不其然，玄辰说道:“给本座安排一个场地，本座要亲自与徒儿操练一番。”

　　“一号擂台正空着，宫主、顾师妹请便。”执事弟子哭丧着脸。

　　他也忒倒霉了，轮值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顾师妹。要是坏了什么物件，风殿司大概能徒手撕了他。

　　玄辰又道，“我与红萼交手之时，恐波及甚广，伤及他人。将一号擂台周围清场。”

　　“谨遵宫主之命。”

　　……

　　红萼站上擂台，说起来，上一回就是在这个擂台上，她击败了苏犄。

　　玄辰解下背上的古琴，七根琴弦不松不紧地穿系在承露之上的弦眼里，琴身色泽古朴，透出温润的光彩。这还是这架古琴第一次在红萼面前，露出庐山真面目。

　　“开始吧。”玄辰摆出他的古琴，神情认真。

　　这个徒儿，他从不小觑。

　　红萼阖上眸子，调动周身内力，感受着充盈的力量在她的身体里流转。

　　她再度睁开眸子

　　风静，雪停。

　　整个世界仿佛在这一刹那定格，只有她徜徉在雪海之中，随心所欲地游走。

　　枯山鞭已接近玄辰的面门，琴音起，响彻天际，似铁骑刀枪般，铮铮作响。

　　音浪突如其来，好似千军万马向她涌去。破空之声传来，红萼轻松避开重重音刃，期身上前。

　　在红萼眼中，玄辰的动作极慢。然而，阵阵刀光剑影，却碰不到他一片衣角。

　　她怒呵一声，杀气暴涨，所过之处，飞雪皆避。

　　枯山鞭气势汹汹地向玄辰劈去，气劲震断他手中三根琴弦，雪衣却纹丝不动。

　　他面容沉静地端坐，不动如山，双手在仅剩四弦的古琴上飞舞。

　　红萼只觉得面前的玄辰虚晃了一下，再次没有打中，巨大的冲力让她即将掉下擂台。

　　她将枯山鞭击在擂台之上，借着这一分力，硬是在空中调转了方向，轻盈落回擂台。

　　这一番操作，让围观的弟子忍不住发出惊呼:

　　“方才……发生了什么，顾师妹不是要掉下来了吗？”

　　“你是不是看错了，顾师妹自始至终都在擂台上啊？”

　　“难道真是我眼花了？”

　　他们殊不知，并非他们眼花，而是红萼的速度已经快到寻常人的眼睛无法捕捉了。

　　红萼提鞭，再次出击，众人只能见到她在空中划过的一道残影。

　　玄辰抚琴的手一顿，重新调音，好似是一曲终，正在为下一曲目调整琴弦。

　　他能躲过红萼的攻击吗？

　　所有人都在心里为他捏了一把汗。只有玄辰不慌不忙地再次拨动琴弦，高朗之声自他手中流泻，声音之纯澈似风清月明，一丝一缕荡涤红萼内心之流火。

　　红萼只觉得一阵清风拂面，挥鞭的手一滞。她的心底没了战意，反而好似置身云端一般，浑身舒畅。

　　不行，这是幻术！

　　她摇了摇头，眸中燃起战火，枯山鞭再一次将要落到玄辰脖颈。就在此时，玄辰淡淡瞥了她一眼。

　　在他的眸子里，红萼好似看见了日月星辰在有序运转。她的身体受一股玄奥之力的牵引，不受控制地将枯山鞭拐了个弯。

　　最后，割下玄辰的一片衣裳。

　　雪色布料晃晃悠悠落到红萼手中，她茫然地唤道，“师父？”

　　“可以了。”玄辰清冷的声音响起，红萼利索地收鞭，走到她师父面前。她的鼻尖动了动，敏锐地嗅到冷梅香中混杂的一丝血腥味。她低头搜寻，便见玄辰的指尖裂了一道道细密的口子，是被琴弦划破的。

　　“您的手……”她道。

　　玄辰混不在意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点点红梅在雪帕上绽开。

　　红萼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是玄辰怕伤了她一丝毫毛，刻意控制琴弦，而落下的伤痕。

　　他欣慰地向红萼道，“为师已许久未曾碰到，拥有此等实力的对手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是第一个将为师琴弦震断的人。”

　　上一个同他交手，给他这么大压力的，还是望月宫的宫主。

　　红萼心中一凛，愁云惨淡，“这个琴……徒儿不是有意的……”

　　她已经欠了司马霁五百一十两纹银了，再加上这台造价不菲的古琴……真是破坏一时爽，赔偿火葬场。

　　玄辰看透红萼的心思，失笑道，“不用你赔，不过断了几根弦，为师回去配上便是。”

　　红萼心下一松。

　　待回了圆极殿，玄辰踏入书房，红萼却依旧在他后头磨蹭着不走。

　　“还有事吗？”

　　红萼摸着那半卷名册，犹豫了片刻，终是一咬牙，道:“红萼有一事，要禀明师父！”

　　师父，究竟会怎么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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