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放眼神一凛,大步过去拉住自己儿子的胳膊。
张修远浑身带着寒意,猛然一挣,张谦放直接被这冲力推得往后连撤了几步,他震惊的看着自己儿子通红到悲痛又带着几分痛恨的眼睛,震怒一吼:“你竟敢为了一个女子忤逆我!”
看着张谦放有些狰狞的面孔,张修远的拳头咯咯作响,沉默着往外走去。
“拦住大公子!”
张谦放站在石阶之上,恼怒的大吼了一声。
只见四个侍卫忽然从角落里神出鬼没的飞了出来,好似傀儡一样,齐齐的伸出手往张修远的肩膀上抓去。
张修远站在庭中察觉到了身后的风声,就在几只手马上抓到他肩膀的千钧一发之际,身躯一闪,侧过身来,堪堪躲过了侍卫的手爪。
侍卫们面色漠然,另一只手快如鬼影,齐刷刷再次抓向了张修远。
几番试探,张修远与侍卫们在宽阔的庭院里施展开交手了起来,黑影如魅,白衣如鬼,肉眼几乎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知风如刀利,盆中的兰花叶子都被刮得残破不堪。
虽然以一敌多,张修远看起来与侍卫们打了个平手,但若是侍卫们真的使出了十分的力气,张修远早已落败了。
眼见着张修远越来越癫狂,招式也越来越狠辣,侍卫们束手束脚实在难以招架,不由得渐渐落了下乘。
张谦放焦躁的喊道:“只要不残不死便可,快速将大公子拿下!”
有了这样的命令,四个侍卫就放肆了许多,手如飞影,脚如闪电,仅仅几个回合,张修远就被他们摁在了地上,脸上脖子皆狼狈的带了几块青紫,甚至还刮了两丝血痕。
“阿爹,算我求求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姜玉娴,求你——”
张谦放不顾张修远嘶吼的哭喊,漠然的看着他从恳切绝望到充满恨意的眼神,抬手示意侍卫将他看管起来,只要没有自己的命令,便不要将他放出来。
侍卫们依旧面无表情,整齐划一的低头应是,便挥掌砍向了张修远的后颈。
庭院里立马寂静无声,随着张修远被侍卫们抬走,仿佛刚才都是一场幻觉。
姜玉娴心不在焉的绣着手中的帕子,针法虽毫无差错,但眼神却逐渐恍惚了起来。
“嘶——”她猛然一颤,低头看去,白嫩的手指肚上鲜红的一滴血珠格外的艳丽。
“姑娘!”蓝心心疼的上来握住了她的手指,将那做了一半的绣活掷到了一边,埋怨道:“知道您绣工好,可也不能走神啊!您看看这都扎出血来了!这得多深啊!我去找点药,您忍一忍。”
姜玉娴温柔的笑着摇了摇头,“不碍得,就扎得那一下疼,现在也不疼了。”
蓝心犹豫了一下,去找了点干净的白绢过来,将姜玉娴手指上的血珠子蘸了蘸,还好不再出血了,只有凑上去看,才能隐约看见一个小孔。
被针一扎,姜玉娴也没心思再绣了,她干脆倚在榻上,拿了一本薄薄的书来看。
“姑娘……”蓝心为难的出声,看着姜玉娴那疑惑又美丽的眸子,缓缓指了指她手中的书,干笑道:“您的书……是不是拿反了?”
姜玉娴一愣,低头一看,顿时小脸微赧,赶快将书掉了个个儿。
蓝心纳闷的很,自家姑娘这是怎么了?想来细致的一个人儿,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
“你去帮我沏点茶吧,我可能是有些困了。”姜玉娴苦笑了两声。
“哦,好。”蓝心连连点头,赶快去办了。
卧房之中,淡淡的熏香格外的清幽。姜玉娴叹了口气,将书放在了一边,眯着眼睛看向了外面灿烂又绚丽的夕阳,她揉了揉胸脯,却只觉得心中格外的难受,似乎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不想承认,可她心里却清楚得很,为什么自己会心绪烦躁。
今日是她的及笄之礼,她收到了所有人的礼物,却单单没有收到一个人的礼物。
修远……
她在心中默默的呢喃着这两个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说不在意是假的,她没办法,她实在是没办法……
听见蓝心过来的脚步声,姜玉娴呼了口气,重新将书捧了起来。
眼见着天色渐渐变暗,淡漠的黑暗缓缓笼罩了整个张府,夜空中皎洁的弦月却因此显得格外亮堂。
姜玉娴刚想洗漱,冯氏却派了人过来传话,说有事叫她过去商量。
“这么晚了,不能明日再说吗?”姜玉娴坐在铜镜前刚卸下了一只珠钗,有些为难的看向了来传话的小丫鬟。
“婢子也不知道,看起来挺着急的,老爷也在呢。”小丫鬟不安的绞了绞自己的手指,看起来很怕没做好老爷夫人嘱咐的事。
姜玉娴没办法,只好叫蓝心重新将自己的头发拢好,整了整衣裳,待看起来没有失礼的地方后,才跟着传话的丫鬟往外走去。
丫鬟出门脚步顿了一顿,为难的看向了跟在姜玉娴身后的蓝心,她咬了咬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姜姑娘,老爷说不要带丫鬟过去了,等会让婢子再送您回来,不用担心的。”
她见姜玉娴和蓝心都很犹豫,便亮了亮自己的腰牌。
确实是张伯伯身边的人。
蓝心不敢忤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姑娘跟着传话的丫鬟,逐渐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这还是姜玉娴第一次走张府的夜路,别说夜路了,就连白日,除了直直的往沁芳阁去,别的路都很少走。
借着月光与灯笼,她仔细的看着脚下路,小径旁的花丛里,此起彼伏的虫鸣簌簌声格外响亮,一唱一和的让这孤寂清冷的夜晚多了几分生气。
走着走着,姜玉娴警惕的看向了周围的飞檐高墙,脚步逐渐放得慢了起来。
“姜姑娘?”丫鬟止了步子,回头纳闷的唤了她一声。
“这不是去夫人院里的路吧?”姜玉娴面色严肃,眼中微闪,冷冷的看着她。
丫鬟松了口气,笑道:“自然不是了,夫人和老爷就在前面的院子里,里面有一个要见您的客人,估计是原来姜大人的故人吧,明日就要走了,这才这么晚才叫了您。”
她见姜玉娴眉宇间还是有疑虑,又笑道:“姜姑娘害怕什么,这都在咱们府里,还能让人拐了去不成?婢子要是心怀不轨乱传话,这各个守门的婆子也不能放婢子过去呀!”
看着丫鬟目光清澈,满是诚恳,姜玉娴也不好再疑心些什么,便沉默着继续跟她往前走去。
她说得果然没错,走了几十步,便到了一个紧闭着大门的客院,大门的高檐下角坠着两个精致的灯笼,透过门缝,依稀能看见里面的长廊下掌着灯,似乎是住了人。
丫鬟上去叩了叩门,院里虽然没有声音,可她却伸出双手直接推开了门,笑盈盈的请姜玉娴随她进来。
姜玉娴一边观察着四周,一边随着丫鬟进了院门。
前院回廊下确实是掌着灯,但厅堂中却是黑着灯的,没有半个人影,她跟着丫鬟绕过前院,只见后面别有洞天,太湖石立在幽回曲折的汩汩清泉之上,墙边修竹簌簌,映射下的疏影印在波光粼粼的溪水之中,混合着皎洁的明月,格外的别致。
随着这修竹清泉一路往前,是一棵茂密如冠的大树,瞧起来也有些年数了,有两人环抱那样粗壮。
可姜玉娴却心里一慌,停住了脚步不再往前。
“姜姑娘?”丫鬟忐忑的唤了她一声。
她惊恐的看着那古树下的石桌前,对月而饮的孤身男子。
“你退下吧。”那男子摇了摇手中的玉杯,沉声道。
丫鬟一凛,立马屈身行礼往黑影中隐去了。
“你怕我?”他笑了两身,放下酒杯,站起来转过了身来。
此人正是沈云轻,他脸上蒙了一层淡红色,看起来有几分醉意,一双小眼睛看见了姜玉娴,毫不掩饰的露出了惊艳与怀念的眼神。
姜玉娴要是再不明白,她就真是个傻子了,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外跑去。
沈云轻笑容不变,背着手静静的看她慌乱的身影消失在了夜色中。
不,不能!
她的脑海中只有这几个字,嘴唇泛青,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前院,扑到了紧闭的大门前,使劲的拉着门却怎么也拉不开。
“这门是锁着的,别白费力气了。”范云轻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她的身后,那声音仿佛贴着她的耳朵传来一样。
姜玉娴瞳孔猛然缩紧,惊恐的看着一双带了几分苍老的大手往自己白皙的手上覆去。
“不!”她尖叫一声,迅速缩回了自己的手,紧紧的闭着眼转过身,使出全身的力气往眼前推去。
然而她的反抗似乎引起了范云轻的兴趣,一双小眼中的精光似乎更胜,他一把将姜玉娴扛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大步往后院走去。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畜生!放开!”姜玉娴嘶吼着,狠狠的锤着他的背。
范云轻脚步一停,眼中的寒意一闪而过,沉声道:“就算是不要自己的命,也得为你的元妹妹、修远哥哥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