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打发时间纯粹是元向歌谦虚,张修远的书几乎都让她悄悄借了个遍,虽不说精通,但也看了个大概,什么都能略知一二。
正因为把时间都花费在这上面了,所以每个月考核功课,她也只能堪堪合格,不像姜玉娴每次都被先生夸奖。不过,好在还有个不学无术垫底的张宝珍,先生虽不夸奖她,但也不至于责骂她,只是摇头叹一句资质平平。
正闲话着,外面夏溟回来了,元向歌兴冲冲的赶快跑出去迎她。
夏溟一手提着泉水,一手挎着竹篮子,里面盛着满满的花瓣,一看这桃花就是新鲜的。
这陆深虽做事还蛮靠谱的。
元向歌捻了花瓣放在鼻尖轻嗅着香气,忍不住眯着眼睛扬了扬唇角,在心里默默的道了声谢。
她赶紧吩咐了夏溟带着泉水和花瓣,然后高兴的拉着姜玉娴,一块往大厨房去借个炉灶。
得先用泉水将桃花煮熟,然后密封保存起来,不然搁置的时间长了,桃花就蔫了,也就废掉了。等处理好了,过几日用的时候,再将桃花熟了的桃花从水中捞出来,混合了融掉的冰糖还有豆沙做馅,剩下煮过桃花的泉水甘甜中混合着桃花香,用来和面做油酥皮,最后将桃花酥的形状也做成五瓣桃花的模样,便也就成了。
不过,老夫人说的步骤是这样,可毕竟元向歌也没下过厨,所以还得是她说着,让厨房的陈娘子来操作。
当然这借灶台指使人,也不是空手就行的,她早已将厨房上下的人都打点好了,有利可图,那些人自然就愿赶着上了。
张宝珍早就看见夏溟了,她一路跟着夏溟到了元向歌的院子,等了一会又见元向歌和姜玉娴兴致高昂的带着夏溟往厨房去了,还带着那一桶水和一篮子烂花。
她不屑的撇了撇嘴,转头就往冯氏的院子里去了。
“阿娘。”张宝珍语气嗲嗲的跑进了屋里,只见冯氏坐在铜镜前正往发间比量着金钗,桌子上床榻上,全是大敞着的珠宝匣子,每个匣子都满满当当的,什么钗环镯珠极其耀眼夺目,比那些金楼银楼珠宝铺子看起来还要全活呢。
她见怪不怪,噘着嘴过来拉了冯氏的宽袖嚷道:“阿娘,那元向歌和姜玉娴不知道在出什么幺蛾子呢,从大哥的院里提了一桶水和一篮子花,然后往厨房去了。”
冯氏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从桌子上挑了一支赤金镶红宝的簪子,别进了已经绾好的凌虚髻中,对着铜镜里的人儿,满意的笑了笑。
张宝珍不高兴的跺了跺脚,又喊了一声“阿娘”。
冯氏恍然“啊”了一声,一边道着“差点忘了”,然后起身走到床边上拿了一个小匣子,伸手往张宝珍眼前递去,笑道:“这盒子都给你戴着玩吧。”
木匣子虽不大,可里面装的珠钗配饰,都是规规矩矩摆放好了的,满满当当的很实在。
张宝珍噘着嘴接了过来。
这些东西她多的是,赏丫鬟都赏不完,又给她一匣子这个做什么。
冯氏倒是心情不错,老爷这两日又送了她一对蝴蝶样式的镶碧玺鎏金步摇,那翅膀,简直薄如蝉翼,随着她一走路,一颤一颤的,简直振翅欲飞一般。她昨个出门就忍不住接着戴了一回,见着的命妇们,都羡慕的夸这步摇可真好看,她这心里真是美滋滋的。
“阿娘!”张宝珍把匣子当的一下子放到了桌子上,忿忿的发着脾气。
“行了。”冯氏不耐烦了,“叫叫叫,叫什么叫,魂都让你叫掉了。”
她不悦的看了张宝珍一眼,“不就是两个黄毛丫头,不就是提一桶水吗,让她们提就是了,你一个张府堂堂正正嫡出的大姑娘,管她们做什么,又掀不起什么风浪,你阿娘我每日忙的很,好不容易逮到点闲空,不能让我清闲一会吗?”
她可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府里的什么事儿能逃过她的眼睛,别说提桶水了,她们两个去厨房做什么她都知道,不就是给老太婆做个点心吃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张宝珍见阿娘不高兴了,委屈的扁了嘴,快要哭了出来,
毕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冯氏赶快把她搂了过来,耐着性子哄了几句,这才让张宝珍破涕为笑。
从冯氏的屋子里出来,张宝珍心中依旧是不甘心。
这个元向歌和姜玉娴,真是让她讨厌至极,明明是外来的小克星,却偏要和她抢阿爹,就连祖母都不喜欢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孙女,反而捡着什么好吃的都给这两个小贱人。
偏偏她们俩生得还比她好看,就连功课都比她强,害的阿爹竟然还又单独给她请了个教书的先生,还教她什么四书五经,凭什么她们两个小贱人就不用学!
她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冷哼一声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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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生辰这日,天刚亮堂些,府门就大开了,有小厮婆子在门前候着,很快就有马车轿子过来了,这个时辰过来贺寿的,都是些有求于张谦放的人,只送寿礼并不留下入席。
门槛上人来人往,下人们马不停蹄的招待着客人,等日头快上了三竿,前来的多是前来坐席的达官贵人,张谦放才带着张修远到了大门口,对着前来贺寿的客人们笑脸相迎。
看着园子里围着张老夫人和冯氏笑容满面的的命妇们,元向歌这才明白为什么老夫人不想大操大办。
不止老夫人和冯氏身边全是热络恭维的人,就连张宝珍这个还不到金钗之年的小姑娘,身边都围了许多笑语盈盈的官家姑娘。这些人有几个是真心来贺寿的,分明就是冲着张伯伯这个礼部尚书来的。
张老夫人应付了一会儿,就略显疲态了。
她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发间只戴了一朵暗红色的牡丹绢花和几只金钗,身着青紫色如意长寿花纹的衫子,饴色的褶裙,打扮的很是简单。
有个衣着华丽的妇人,看起来地位不俗,摇着团扇笑道:“老夫人,今日你可是寿星,怎么穿得这样素淡,瞧冯姐姐又穿红又戴粉的,比您穿得还喜庆呢。”
冯氏笑容僵了僵,怎么这话说得好像是她这个做小辈的喧宾夺主了一样。
“年纪大了,穿红戴绿的岂不是让人笑话,你瞧我头上这牡丹花,还是今儿早身边的丫头非要给我带上的呢。”张老夫人笑呵呵的指了指身边的丫鬟雁秋,对那妇人闲话着。
冯氏脸色好了起来,笑道:“婆母还年轻呢,哪里就言老了。”她又对张老夫人旁边的雁秋道:“前几日我给婆母的那对镂空飞凤鎏金发钗怎么不给婆母戴上,多贵气啊,今儿个戴再适合不过了。”
雁秋笑着道了声是,便不再多言。
场面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张宝珍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了,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冯氏,笑嘻嘻的道:“阿娘,园子后边种的花都开了,好漂亮了,能不能让我和姜姐姐还有元姐姐去摘几朵,给祖母还有各位夫人姨母们带上可好?”
自家女儿刚好递来的台阶,冯氏自然高兴的应了,让张宝珍去叫姜玉娴和元向歌去摘花。
张老夫人本想说不用,可一想张宝珍又不是说只给她一人摘,便也不好多言,睁眼看着她一蹦一跳的朝着坐在角落里的姜、元姐妹二人去了。
“两位姐姐。”张宝珍笑眯眯的双手扣在身前,看着她俩疑惑的眼神,甜甜道:“阿娘让我们去给祖母还有各位夫人摘些花戴,咱们快走吧。”
元向歌狐疑的打量着她,这张宝珍不会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吧?
“走吧走吧。”张宝珍迫不及待的去拉她们俩的手,让她们站起来。
见张老夫人和冯氏还有许多夫人都在往这边看,她们两个也不好再坐在这里不动弹了,只能站起来跟着张宝珍往后园子走去。
后园子离得很近,绕过一座高高的假山和一条匠人挖的蜿蜒小溪就到了。
烈日当空,除了一丛一丛盛放的牡丹花,连个人影也没有。
元向歌警惕的看着张宝珍笑眯眯的小脸,“你到底要干什么?”
“摘花啊。”张宝珍歪了歪脑袋,笑声如银铃般,蹦蹦跳跳的往花丛中跑去。
看着她是真的在认真的挑着盛开的牡丹花,元向歌与姜玉娴面面相觑,不知道她在耍什么花样,难道是冯氏觉得不能当着这么多人冷落了她们两个,所以才让张宝珍叫着她俩过来?
“走吧。”姜玉娴拉了拉元向歌的袖角,想要过去采花。
可元向歌总觉得不太对劲,她太了解张宝珍了,这样一笑肯定没什么好事,满肚子的坏水。
她摇了摇头,双手抱胸若有所思道:“咱们就在这看着她摘,等她摘完了,咱们就走。”
“不太好吧。”姜玉娴有些为难,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这园子里除了张宝珍就只有张宝珍的丫鬟素晴了,虽然张宝珍总是害她,可平时不过是扔掉她的作业,或者是泼她一身墨水,在这种空旷之地,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况且今日还是老夫人的寿宴,从这后园子里还能隐隐听见热闹的谈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