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夫妻对弈,翁婿交心
【顾瑨珩:“谁不想过好日子,谁不想选愿得一心人的日子,可是那些苦日子总要有人去过,去承担!不是高风亮节,却是责任使然!”】
乐嵘戈瞪了他一眼,扭过身子继续哭:“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我只知道我老公现在状况良好,就能做手术了。我还知道我老公现在不手术,就会面临生命危险。”
她委屈的蹲在那,小声抽泣。
半晌,怒目瞪他逼问:“顾瑨珩,你能不能别总那么有大局观意识。我就是个普通女人,是妻子将来会是母亲,我只想捍卫我自己的家庭,我没你那么高风亮节。”
她想用一个女人的歇斯底里去换一个男人的悲悯与可怜,本身就是一件可悲的事。
嘶吼中的愤懑,委曲中的倾诉。
这一刻,她不想做一个无可挑剔的妻子,她只想做一个自私的普通人。
“乐嵘戈。”顾瑨珩禁锢着她的肩膀,强迫她与自己平视。
没由来的无力感,很强。他眉头深深地蹙着,带着点颓然的无奈。
“我让你失望了,是吗?”
“你发现我不是你心目中那个完美、冷静、理智,可以和你共同承当未来的妻子,是吗?”
“我不能在你艰难的时候,理解你的事业。我不能在你需要的时候保持冷静,我不能平静的接受这样的安排,是吗?”她无力的笑了笑,积聚的眼泪顺着眼眶缓缓流落。
“不是。”桎梏的手,松动。
肃穆的泠然间少了点清冷,多了点柔和。
他软下了声音安抚道:“我从没这样想过,于你,得之我幸!”
“可是,我们冷静一点,平静点好不好?全国室内锦标赛它很重要,我们在这一行待了这么久,利害关系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对不对?”
顾瑨珩放缓了声音,徐徐图之。
“它是一年田径赛事的开端。有多少人他们日以继夜的训练,他们的青春很短。为了什么,他们在这里付出了那么久,就要因为主帅有碍就得面临可能会失败的风险。”
“你想想,对他们而言公平吗?应当吗?公平吗?”
四目相对,这样的对视,曾经他们有过无数次。
温情的、甜蜜的、撒娇的、呢喃的。
可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乐嵘戈绝对置身海底,一片冰冷。
“那我呢?”半含哭腔的声音空灵无助:“我就无关紧要了是吗?我一直是你事业之后的调剂品可有可无是吗?”
“不……不……不。”破碎的声音冷漠到极致:“对,对,对。我就不该问,又何必自取其辱,就是这样,就该这样的。
“抱歉,是我没找准自己的位置!”她偏转身体,松开他的拉扯。
“不是,嵘戈你知道的,你在我心中一直独一无二。”看着她的背影,顾瑨珩无力的说。
“是吗?”可是顾瑨珩你永远不会知道你对我而言有多重要,重要到我不能让你有一点闪失。
可是,你却不在乎。
她无力的挣扎,苍白的问:“你若怎样,我该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我能怎么办?”
“嵘戈,我不是去赴死。”他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乐嵘戈不着痕迹的让开。
悬浮在半空中的手,默默放下。
“我和你保证,回来我就做手术。我们一起去你全程看着我,我不会让自己累着,也不会逞勇好不好?”
他绕到她面前,将她整个手掌捧在手心。
乐嵘戈深深吸气,瓮声瓮气的鼻音很重,她自嘲哂笑:“我早该知道的,从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天我就知道。谁都拦不住你,我也一样。”
“罢了,罢了……”
乐嵘戈缓缓从他掌心里抽|离双手,唇角动了动,欲要抬手擦干眼泪。
反而越擦,眼眶越红。
乐嵘戈起身,径直往外走。
顾瑨珩伸手拉住她,将她从后面抱个满怀。
下巴搭在她的锁骨上,脑袋埋在她颈窝:“对不起,老婆。如果他们输了,纵使我上了手术台,安心治疗活了下来,这一生我都会觉得自己歉疚了他们。”
她垂着眸,不说话。
任凭眼泪落下,滴在他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
得知顾瑨珩要暂缓手术,顾瑨珩的电话直接被打爆。到最后他索性关机,谁也不接。
乐嵘戈接到榆次北电话,那端的他压着火。
尽量让自己趋于平静:“他这是在胡闹,他这种病,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会致命的,命都没了。再多的金牌,再多的荣誉,要那些有用吗?我以为你能劝得住,他要疯,你难道也要陪着他疯不成?”
乐嵘戈手指掩唇,无声地眼泪横亘在嗓子眼。不上不下,闷的近乎喘不过气。
满脸的泪痕,猩红的双眸。
她狠狠地蹙着眉,牙齿用力咬着食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深深地牙印下,仿佛不知道疼为何物。
“乐嵘戈,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吗?三九中文网
他顿了顿,终归没提那个字。
“我也不想。”破碎的音域发出怒吼的哀嚎:“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我可以劝得住他,但是我没有。”
“他说,如果他不去,纵使救回了这条命,这一生,他都会活在无尽的折磨里,没有一天好过。”
“我该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榆次北,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平衡?我到底该怎么做?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
手机从身后被人倏地拿开,粗粝的手指抵在她唇上。
乐嵘戈木木的看着眼前人,双眸中的泪痕一片模糊。
无可奈何。
“榆次北,不要再给我老婆打电话。该劝的她都劝过了,我心意已决。”
顾瑨珩点击挂断,关机。
乐嵘戈看着面前的男人,绝望与无助通赤全身。
她唇角隐约放大的笑意,勾的无限大。
这一刻的她全身积攒着一种力量,那是鉴于爱与恨之间的无奈。
含着笑意的哭腔,委屈又决绝:“顾瑨珩,你特么真伟大。”抬手擦掉眼泪,模糊的目光下逐渐清澈。
“你是个好教练,是人民的好儿子。可你,不是个好丈夫!你不是……”乐嵘戈小跑着从他身边逃开。
因为她不敢保证,再待下去,这些年的情分会不会彻底消磨殆尽。
这一瞬间,无助、失措、巨大的空洞席卷。
他木讷的看向前方,自嘲的笑意拉的老长:“是啊,你说的没错。我就应该一个人,我活该一个人不连累谁的,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哈哈哈……哈哈哈!”闪烁的泪光氤氲在漆黑分明的瞳孔,他抬手揩去。
肩膀被轻轻的拍了两下,顾瑨珩蓦地回头。
“爸?”
乐尘寿低头数秒,沉沉的说:“瑨珩啊,有没有兴趣跟爸爸谈一谈?”
“对不起,爸,我……”
他摆了摆手,笑着摇头:“这样说就见外了,咱爷俩聊聊?”
乐家父母从乐嵘戈婚后便一直跟他们同住,顾瑨珩忙,经常没日没夜的集训。
他不放心姑娘一个人在家。
这些年顾瑨珩虽在家待的少,但只要有空他就在家陪着乐嵘戈,不忙时就和自家岳父手谈几局。
翁婿关系,极为融洽。
曾经无数次相对而坐,第一次顾瑨珩的心中歉疚,紧张,不安齐聚。
乐尘寿笑着唬他:“怎么了?小子,你第一天跟我面对面聊天?这老女婿怎么比新女婿的时候还紧张?”
顾瑨珩低头失笑:“是啊,爸,我今天看见您,还真有点紧张。估摸着,是亏心吧!”
“呵,你小子,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瑨珩呀,你一贯惯着那丫头,这些年宠的她脾气渐长,无法无天。爸知道这些年你委屈了,我的女儿什么脾气,我还能不知道。”
乐尘寿辛酸的说:“我代她跟你说声你多包涵,好不好?”
“爸,您别这样,折煞我了。真的,本来就是我不对,我这些年没能好好陪你们,陪这个家,都是您和我妈在照顾她。我心里很愧疚,我都懂。”
顾瑨珩心里不是滋味,爱岗敬业注定会对家庭有亏欠。
他是想把她宠成孩子,永远对她好。
他也想朝夕相伴,人间烟火。
可是,太难了!
乐尘寿朝他摆手:“不,不不不。今天那丫头话说的太过分,是她不对。”
“嗨,她呀!是真的喜欢你,喜欢你喜欢到骨子里。”
说着说着乐尘寿眼角洋溢着幸福的笑:“从小到大,小丫头都没这么哭过。我的闺女,我清楚。”
“最多一会,一会好了又跟没事人一样。别搭理她,让她一个人待会就好。”
顾瑨珩低着头,阴郁的情绪燃上眉梢。
挫败感来袭,作为子女,该为人孝道的时候,是他没做好。
“孩子,你不用有压力。爸爸支持你,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为人师表得无愧于心。”
“好好照顾自己,别累着了自己。”
“家里,有我和你妈呢!我们年纪不大,现在还是我们能帮衬的时候。可是瑨珩,少年夫妻老来伴,爸爸希望你和乐乐将来也能像我和你妈这样平凡相守这一生,好吗?”
乐尘寿期盼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地询问。
看得顾瑨珩心上一惊,是啊,陪伴才是最长久的告白。
除此之外,都是虚的。
“哈哈,当然,你们年轻人有上进心是好事。哪个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知荣辱,勤奋斗。”
顾瑨珩深深的咽了一口气,澄澈的目光全是真情实意。“爸爸,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