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眼熟
皇城正宫无人,太后之权式微的好处就是,阮玉仪不必日日向谁去请安,太后那边也只需意思一下。无太多琐事搅扰,倒也乐得悠闲。
木香叩了两下门,“小主。”
她放下手中剪子,从窗下的盆景中抬起眼来,“可置办妥当了?”
“小主要的鹅黄、雪青之类的缎子,尚衣局俱是有的,”木香顿了下,“只是那水红的蜀锦,被旁的宫里误拿去了。”
尚衣局本得了命,将那些缎子皆先留着,待落雪轩择完了,再给旁的宫里。只是有嫔妃听了消息,提前来了,一眼便相中了那匹蜀锦。
负责此事的女官原应推拒了,但衣袖中递过来的一只鼓鼓囊囊的荷包,叫她乱了心绪。
她捏紧了那荷包,暗自忖度,反正落梅轩那位也不知今年尺头拢共有哪些,先给眼前这位送去,应是也不妨事。
可她心怀侥幸,哪里想到,这锦缎之事姜怀央是曾随口与阮玉仪提过一嘴的。
直至木香过去问起,那女官才知是坏了事了。可她又贪心,想着两边制衡,因托词东西已是被拿去了,也不好收回来,要才人支个主意,将木香打发了回来。
她这是摸清了阮玉仪素来是个不争不抢的软性子,便以为能轻慢些了。
听罢,阮玉仪继续手上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修剪冗杂的枝条,淡声道,“那便罢了。”姜怀央紧着她这边先择,本就招人嫉恨了。
她不想多生事端,最好是谁也想不起落梅轩还有个她才好的。
木香敛了眉,正要应声退下,忽听她道,“且住。”
她望向窗边,此处正好能瞧见那片梅树,眼下虽是枯着,但过些时候,定然分外艳丽灼然,引人为之驻足。
可若是这些树失了人料理,恐怕就活不了几季了。
宫中的树尚且如此,人又何尝不是。她微微心悸。
就连她现在看起来正得宠,那些人也会看权势行事。她若一昧规避,是否也会落得昭容口中红颜白骨的下场?
她心神一乱,错剪了一原该留下来的枝条。
“去说一声,将锦缎要回来罢。若她不肯,便说直是陛下的意思。”
昨夜姜怀央来时,的确指明要她去点那蜀锦。蜀锦之珍贵是京中皆知的,一般绣娘三四月才出一匹,上面的暗纹也是一针一线绣出,极费精力,因有“寸锦寸金”一说。
他注意到这匹锦缎时,便觉会与小娘子相衬。
轻纱床幔里,软缎褥上,他一手固定着她的腰肢,空出一手去解她颈后细带。他咬着她的耳朵,与她说起近日琐事,也不顾她正失神,不一定听得分明。
他要她去取了这匹锦缎,一部分做了肚兜小衣,余下的做身裙衫。
他掐着她的手腕,“泠泠,可记着了?”
她满面通红,勉强哼出一声,算是回应。
她衣下的肌肤,许是因着常年不见阳光,莹白如玉。且水红本就衬人,他几乎能想到那料子在她身上,会是怎般的媚态。
阮玉仪知他待自己忽冷忽热,也是怕极了他发狠的模样。蓦地记起昨日的话,腰间似还隐隐酸软。
“去罢。”她眼尾洇着红,眸光却坚韧。
不过她不知的是,姜怀央这般做法,也或多或少有帮她立威的意思在。他知她受的教化便是要待人和善,宽和惯了,难免有心思多的下人阳奉阴违,这才逼她一把。
木香离开后,便有一宦官来报,道是陛下吩咐,要阮才人准备妥当,便动身去西苑。
见那宦官风尘仆仆,一身寒气,估计也是临时被要求回来接人。
她低眉敛目,只道,“知道了,这就准备。”
陛下心思难测,她忽而也不知他究竟是如何想的了。
待阮玉仪并木香到西苑时,已是晌午大错时。
日子是司天监专择过的,是近些天最晴好的几日。围猎场中,是一眼看不到边际的辽阔,地势起伏,风吹得丘上的草皆往一边伏倒。
望到两射之地,视线便被茂密的森林所阻。
各王公大臣的车马也俱已到了,有喜猎者,早按捺不住纵马往林中去了。
她因来得迟,掀帘下车,便招了不少目光。清亮的光落于她的身上,她整个儿像是被反复琢磨而就的玉石,腮凝新荔,鼻腻鹅脂,竟不似凡间人物。
她鲜少出现在人前,因无人知这小娘子是谁家堂客或小姐,四下有抽气的动静。
她悄悄攥紧了裙摆,尽量避开汇在她身上的目光。四下张望着,发上的珠穗也只是微微晃动。
还不待她找到新帝的身影,温雉先发现了她。他拨开人群上前,见了礼,道,“阮才人,陛下在那边候着,咱家引您去。”
她颔首,“如此,便劳烦了。”
见新帝身边最得志的近臣一副恭敬姿态与她讲话,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纷纷敛回了目光,生怕多看一眼,新帝就会命人将他们的眼珠子剜去似的。
看台下,新帝着一身轻便衣裳,负手立着,正与听对面的男子说话,面色疏淡。
阮玉仪恐搅扰了他们,因不敢轻易靠近。
温雉见她犹疑,笑了下,“小主,陛下等您良久了。”
她方缓步上前。
“陛下。”她轻声唤,盈盈一礼。
姜怀央侧过脸来,虚扶了一把,但似乎并不打算对面前的人介绍。
那男子见有一容色出众的小娘子径直过来,方才眉间还凝着霜雪的新帝,面色稍有和缓,早止住了话头,问道,“这是——”
他知晓他这个小皇弟素来不喜亲近女子,连淑妃的帐子也被安置得与新帝的帐子有段距离。
姜怀央掀起眼皮,却是对阮玉仪说的,“这是朕的皇兄——靖王,泠泠还不见了礼?”
他语气亲昵,也算是变相地回答了靖王的疑问了。
她唇角礼节性地噙了些笑,欠了欠身,“见过靖王殿下。”她虽在他面前显出娇弱之势,常被欺负得泪眼涟涟,可人前,她也是性情谦和,不失了宫妃仪态。
靖王与姜怀央齐高,生得宽脸浓眉,面上皮肤有些粗糙,想来是曾常年受风沙吹拂,倒一眼瞧上去便像是个久经沙场之人。
他是个喜端架子,自视甚高的,因只分了她一眼,颔了颔首。
小娘子行完礼,抬眼去看身边并立着的新帝,像是在询问,还需要做什么。她生了一双含情目,眸底清润,寻常一眼,也似有秋波流转。
靖王微蹙眉,只觉得这双眼眸似乎有些眼熟,抿了下唇,“不知本王是否在何处见过这位娘娘?”
周末快乐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