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是巧了,”姜妩瘦指捋着缱绻颊理的发绺,佯是无意地顺口一提,“祥婕妤也送了臣妾一幅画卷呢。”
祥婕妤目光落下一息,绿眉微微凝尖,提步上前见礼:“不过绘山水一画,不敢与皇上相提。”
“你的画向来是一绝,有心了。”吴佞只瞥一眼。
姜妩向后瞄了眼,恰时温浮一笑,动了动足裙,“祥婕妤出身名门,一卷邺宫山水闻名于世,不知可否为本宫描一幅?”
祥婕妤迎着光撞入姜妩眸中,见到她藏不住的嘲意,半响,方才低头,“臣妾技拙,皇贵妃娘娘生得春风也羡,除了皇上,怕是无人能绘出神似眉眼了。”
“本宫非洪水猛兽,婕妤这般作甚,”姜妩一抹瑰艳入眉,美目一瞥,娇步入吴佞旁坐下,抬腕借来风情三分攀上其臂,睇目迷迭,“皇上您瞧,祥婕妤怕我。”
“那爱妃想如何?”吴佞看穿她意图,只随着她意去。
姜妩眼梢弯弯望着吴佞,答非所问:“臣妾记得……皇上曾说臣妾是您笔下的绝色?”
吴佞眉梢高挑,满天星辉曳曳皆掠入明眸,开道温灼的柔,话意只有他们自己知晓,“如今是春色十分,都归你。”
底下人纷纷交换眼色,揣摩这话的意味。
姜妩笑出一串银铃,将玉首倚在他肩上,瞳光一扫,将得意与讽意尽数传给那柔荑紧握的祥婕妤。
扯着调笑的调子,姜妩轻轻巧巧掠过话锋:“皇上方才问臣妾要如何?臣妾……要祥婕妤为臣妾绘容,既然婕妤说技拙,那便日日来这长乐宫,绘到本宫满意为止,可好?”
祥婕妤身形一僵,姜湘如心中波掀潮起,适时走出,温顺着眉眼:“禀皇贵妃娘娘,祥婕妤日前伤了手,怕是……”
“怎地为本宫绘容就恰好伤了手了?”姜妩截住她的话,慵懒尽数散去,音重重。
那些命妇的窃窃私语都断了。
嫉与恨尽数涌上祥婕妤心头,方才姜妩的挑衅她尽收眼底,玉齿紧扣,她吞了抹口喉间腥,眸间爱意盛水望向吴佞,祈求意甚。
座上君王端坐,那风月逢迎的年岁里,他踏鹤惊仙流霞,蛰眉山,凿得一段风流剔透,可如今却只一瞬就移开目光,就这般看着他心心爱爱的姜妩羞辱自己。
祥婕妤垂眸阖眼,掩去苦笑,眼里星河早被苦厄磨碎,漏出几分水色,戚意融入眉骨。
情爱是味药,苦入她九曲七窍玲珑心,那一环扣一环,都是吴佞的名字。
“臣妾谨奉皇贵妃娘娘旨意,定绘娘娘倾世容颜。”
祥婕妤颔首而拜,一息,她再次抬眸,已是敛去深情,扯了抹笑,似是不经意提起:“皇上,臣妾听闻,司空国嫡公主已出发而来了?”
一时满室寂静。
姜妩眉梢已皆冷意,她望向吴佞,后者猛捉她玉指,青锋歉意皆予她,而后吴佞再望殿下的祥婕妤,眸藏戾气冷冷,喉间一滚,只道一字“嗯”。
边疆一役,吴衍攻得司空国节节败退,后国主奉上七座城池与那嫡公主,请求停战。
这便是所谓的“礼物”。
姜妩蔻丹用力,狠狠用力掐入吴佞指腹,吴佞不吭一声,紧紧扣住她的手不放。
她轻轻“呵”一声,轻声如兰,只入吴佞的耳里:“皇上……瞒得我好苦啊。”
欣嫔只一旁看戏,这适时出声:“听闻那嫡公主生得国色天香,媚骨天成,却偏生了副男儿心性,喜爱骑射,名唤……唤……”
“名唤司空盈。”李空蝉接过欣嫔后话。
姜妩只端着笑,眼中神色不明。
连她们都知道的事,自己却一点风声都不知,怕是吴佞下了死令罢。
祥婕妤直视姜妩,将讽意尽数归还。
“不是中原的风景,尚入不了江山画卷。”姜妩半吟半笑,横枝提华,妙艳也难及,她故意露出被紧扣的手,左手轻轻抚着吴佞肌肤,“同样,不是心中人,再如何做都无用处,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娘娘说得极对。”祥婕妤余光狠盯着交握的双手,脸上却不显露半分。
庸人自扰?她偏要扰又如何?
“皇上怕是还不知吧……”姜妩拉长了声,寰视众人,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一直不出一言的叶才人身上,“叶才人,有孕了。”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尤其是那有孕的人。
叶清漪心胆具惊,姜妩她,她是如何得知自己……
“哦?何时的事?”吴佞横眉一扫。
殿内目光聚集,叶清漪硬着头皮,抚着下腹,轻轻下跪:“是前几日臣妾身子不适,请了太医才得知,臣妾……臣妾怕月份还小胎儿不稳,所以……所以……”
“皇上要得龙嗣了,为何还要作这幅表情?瞧,吓着叶才人了。”
姜妩蓦然笑一声,起身,走至叶清漪跟前,施力七分扶她,见她满是惧意,在她耳边轻音缓缓:“还想瞒本宫?你怕甚?”
叶清漪轻轻颤着,只觉冷入心肺,她对上姜妩的凤眼,后者只轻轻抬指压人唇上,示意她不必出声。
而后瞥过祥婕妤脸色,只觉痛快。
只见姜妩将腕上的翡翠镯子拨弄了一下,笑将黛眉蹙,宜嗔宜喜,弯腰行礼,娇声响响:“臣妾恭贺皇上,请皇上——将才人此胎,交予臣妾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