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乌木没听明白,只是突然感觉面前的人好像变了,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就是不一样了。
“你恨梦婆婆,不喜欢东域,对东域的人没什么感情对吗?”顾青初又问了一遍,乌木点了点头。
“那你恨天卫司吗?”顾青初问着,没有天卫司过来他的姆妈不会丧命。
乌木摇了摇头,抬头看了看月亮满目伤感。
“杀我姆妈的那个侍卫看到姆妈被拉过挡刀,他其实是收刀了的。”
按照当时的情形,他跑过去足以救下姆妈。
“是姆妈自己往前冲了。”乌木眼眶再次湿润,这也是他心痛的原因。
当时他没有多想,现在已经明白了是姆妈一心求死。
她每次清醒都要面对不想接受的事实,儿子认敌为友不说,因梦婆婆的威胁又不能做出任何惹人怀疑的举动。
明明是大夏人,却要跟着东域人炼蛊,遵从这里的习俗,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一点点同化。
乌母临死前断断续续对乌木说了一句话:我心里一直都清楚,你不要相信梦婆婆。
他当作的病症糊涂之言,道尽了这些年母亲的辛酸,心里都清楚,发疯的时候却控制不住自己,他姆妈该有多么折磨。
死亡,对她来说是种解脱,乌木反而庆幸天卫司来了,打破了姆妈痛苦的局面。
那个用他姆妈挡刀的人,己命丧于天卫司侍卫刀下,现在的他只想杀死罪魁祸首,便是死也瞑目了。
“……我就是这样想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乌木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他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杀掉梦婆婆,在这之前,对顾青初所言都是心里话。
顾青初听了满意地点头,确定乌木没有撒谎后,伸出了橄榄枝:“咱们可以联手。”
“你恨梦婆婆?”说到这,乌木也有点想明白了。
“我不仅要对付梦婆婆,还要击垮她身后的月神教,包括整个东域的风气,我要杀人炼蛊的邪术不再有。”
顾青初一段话说得很轻,轻到风吹过就能给带走了似的。
但乌木听得却心中激荡,眼前柔弱的小姑娘眼神是那般坚定,这一刻乌木觉得顾青初比天上的月亮更耀眼。
“你要如何做?”不知道顾青初身份的情况下,听到对方这番言论,乌木没有质疑,而是询问如何做。
顾青初又笑了,乌木真不该生长在东域,这个狭隘的地方不适合他。
见顾青初笑了,乌木脸上的表情微微舒展开,沉重的心情到此刻才有片刻放松,他说道:“这话我小时候说过……”
从小乌木就不认同东域人炼蛊的观念,他一直找能够代替人油,人血的东西,也说过炼蛊不该伤害他人的话。
这种思想的小孩在东域就是异类,相当于“反贼”,理所当然被排挤,孤立。
随着年龄长大,乌木意识到有些话心里即便这么想,也不能说出来,渐渐不再表露态度,随波逐流了起来。
他没想到这样一番话,从林朝嘴里再次听到了。
以前他有所顾忌,害怕自己得罪了别人自己的姆妈不好过,现在无所谓了,烂命一条,林朝有想法,他们就一起做。
即便是改变不了什么也是努力过了,最起码下了地府他有脸见自己的姆妈。
“听我安排可好?”顾青初冲着乌木伸出胳膊手掌握拳。
遮月的乌云散去,大片月光撒了下来,笑意盈盈的顾青初明眸皓齿,看起来是那般温柔。
乌木盯着顾青初看了几秒,随后低头浅笑,同样伸手握拳,俩人手肘处交叉相撞两下。
这是东域人一言为定的意思,相当于大夏发誓的行为。
“好。”乌木耳边听到了自己的回答。
这一刻乌木很是心动,在他身陷泥潭唯有赴死的结局时,林朝给了他救赎。
只能说乌木一片真心印证了什么叫做“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反观顾青初,她这瞬间有千万思绪,但每一种思绪都是在给乌木安排活儿。
*
“有没有水,给点水啊!”
“来人呐,来人!”
“嘶,这是怎么回事……水……”
玛拉山溪子寨内的牛棚里,关着七十一个寨子的族长,他们被东域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唤醒,醒了后来不及与其他人说话,更没工夫打量环境。
他们下意识便是张口要水喝。
这是中了天卫司射出的迷箭正常反应,为了防止出意外,侍卫用的迷箭涂了双层药粉,一箭就能迷倒一头成年熊。
人中了迷箭后,没什么危害,只是醒来会异常口渴。
在门外的侍卫听到动静扔进来一只冰凿,冷冷道:“缸里有,自己凿来喝。”
随后打开门,让众人来到了院子里。
凿水喝?
稍稍清醒一些,众人忆起了发生什么事,跟着侍卫走到院子中。
他们看到院子中央有个牛用来饮水的半圆缸池,里面有满满的水——冻成的冰。
很明显,刚刚的侍卫是让他们用铁凿子将冰凿碎,嚼冰止渴!
侮辱,赤裸裸地侮辱!
“你们真当我东域是七十二寨好欺负的?!竟然如此轻视我们,我……”
中年男子话没说完,心脏旁腋窝下穿过一支满是倒钩的铁箭,铮的一声深深地扎进后面的木门里。
男子的话戛然而止,衣服被穿开线的腋下一阵凉飕飕。
“我们大人在休息,如果吵醒了他,后果你们自己掂量。”侍卫好心提醒。
说到天卫司的大人,他们想起回寨子里迎接特使的形容:那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屠寨的命令下得一点不含糊,说杀就杀,果断的没有丝毫顾忌和犹豫。
众人脸上还是不服,但声音都压低了很多。
七十一个寨子,有上千人大寨子的族长,也有五六十人小寨子的族长。
大寨族长端着身份,平日吃穿用度也更为精细,小寨族长条件贫苦,有时候牲口下崽彻夜睡在牛棚里守着是常有的事。
眼下喉间简直要冒火了一样,口渴得不行,小寨族长不顾及那些个五四三,拿起地上的凿子锤了起来。
用足劲儿凿了七八下,凿出来的碎冰连忙放在嘴里嘎嘣地嚼着,见他脸上露出舒缓惬意的表情,其余人进了不自觉吞了吞口水。
傲气是有的,但最终败给了生理需要。
院子里有了东域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各大寨子的领头人物都围着牛饮水的缸,嚼着凿子蹦出来的碎冰。
这个场景没人说话,说多说少都没面子,响彻院子的是此起彼伏清脆的嚼冰块声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