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大惊,王硕也吓了一大跳,这和主动可杀人不一样,这树上怎么还会有人呢?
张应龙文之炳的脸色却变了,掉下来这人的脸正对着他们两个,这是田魁啊!
这田魁是田尔耕的同族,品阶却是副千户。
现在这位副千户大人躺在地上,虽然有树干替他挡了一下,可是看着进气少,出气也不多,估计是不活了。
陈舟只略略扫了一眼,目光依然落在了孙百户身上:“你是哪个卫所之人,居然敢纠集官兵作乱,围攻知府衙门,你好大的胆!”
这一声挟着丹田之气,震得众人的耳鼓嗡嗡作响。
孙百户差点就跪了,哀求的目光已然转向张、文二人。
文之炳一看,这哪行啊,孙百户这些官兵可是自己的依仗,至于那位田魁,估计是被人派出来送死的。
“陈百户,我们有巡抚毛大人的口谕,奉命捉拿周顺昌,你身为同知,与毛巡抚同属南直隶属下,难不成要抗命不成?”
陈舟一听见毛一鹭的名字,面上顿时现出几分踌躇之色:“这——”
张应龙一看有门儿:“陈百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上支下派,再说,我们绝不对周侍郎慢待,一切还都有待朝廷旨意定夺!”
陈舟似乎真的动摇了:“你们可以保证,不慢待蓼洲先生?”
“那是自然!”
“你们保证,确实朝廷有陛下旨意下来?”
“这——”
颜佩韦怒喝一声:“没有朝廷旨意,谁也别想带走蓼洲先生!”
文之炳一咬牙:“有旨意,不过,在我家大人那里!”
陈舟哦了一声,忽然高声道:“你家大人又是谁?”
张应龙一肚子气,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当初是谁拦在城门口来着,就不信你不知道!
不过估计陈舟这是要给自己个台阶下而已:“是田都督和崔御史两位大人!”
陈舟倒吸一口冷气:“可是九千岁的义子,位列五彪的田尔耕田都督?”
张应龙和文之炳都有些诧异,看着意思,陈舟是真不知道这次来的人是田尔耕?
而且看这神情,还有些惧怕之意——没错,田尔耕可是执掌锦衣卫生杀大权的,这陈舟虽然是苏州府同知,可是毛一鹭身为巡抚,已然压了他一头。
田尔耕这都督的职位,更不消说比百户高出多少——陈舟这是怕了!
有了这个判断,两人胆气顿壮:“没错,不光田都督来了,崔御史也来了,陈百户就算不怕厂卫的家法,若是让崔御史参奏一本,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陈舟看了一眼围着的苏州百姓,为难道:“就算我让你抓人,这苏州的百姓也答应吗?”
百姓?
张应龙和文之炳还真没把这些百姓放在眼里,有官兵在,哪个不长眼的敢闹事?
“这个不劳你费心,你只要放句话,把那周顺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四处围着的百姓顿时骚动了起来,陈舟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十几丈外听得清清楚楚。
这要是要干什么?
强行带走蓼洲先生,而且,还威胁同知大人?
那咱们这几百人来,为什么啊?
可是,蛇无头不行,鸟无头不飞,没有一个领头的,这场面,还就真让张应龙和文之炳拿住了。
虽说是如此,孙百户却是十分不安,他是打过仗的人,周围这些人虽然没有说话,这气势却在不断堆积。
“两位上差,既然知府衙门答应放人,咱们快些带人走吧!”
这边,颜佩韦的眼睛早就瞪圆了,可是,一只手却被王硕握在了手里,攥得紧紧的。
颜佩韦不是傻子,知道王硕这是让他稍安勿躁,可是,就这样看着蓼洲先生让人抓走,那绝对是不成的。
陈舟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真的有陛下的旨意,我也不好说什么,相信苏州府的父老乡亲也能理解。”
百姓鸦雀无声,如果真有朝廷的旨意,那还能说什么呢?
颜佩韦忽然觉得王硕的手紧了一紧,脱口而出道:“那要是圣旨是假的呢?”
“大胆——”陈舟呵斥道,“田都督是何许样人,怎么会假传圣旨?是不是,两位?”
张应龙和文之炳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过按照往日里的做法,圣旨太容易了,毕竟,九千岁手握批红大权,厂卫无人不知。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颜佩韦大声道:“那我们要亲眼看看圣旨!”
百姓顿时鼓噪起来:“没错,我们要看圣旨,看圣旨!”
这上千人一起呼喊,就如山呼海啸一般。
张应龙和文之炳变色,连那群官兵也变色。
如果是厮杀,一百多训练有素的官兵,未必就抵不过这些百姓。
可是被围在中间,说以一当十就不现实了。
何况这唇枪舌剑地来来往往,初来的气势早就低落下来,百姓的气势却不断高涨。
陈舟稍作沉吟,恳切道:“两位,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交人,实在是众怒难犯,不如这样,我也不把人交给你,你也别抓人,咱们带着人一起去见田都督和崔御史,你看如何?”
张应龙和文之炳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这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却是目前唯一行得通的办法。
“快去看吧,周老爷被抓走了!”
消息长了翅膀一样在苏州府的大街小巷传递开来。
一千余人的队伍,将还算宽阔的街道堵的严严实实,就像是一群迁移的蜗牛。
队伍中间,周顺昌身着囚衣,头戴小帽,昂然阔步。
旁边,是紧张得直冒汗的颜佩韦沈杨等人,另一侧,王硕手握着三眼神铳,护卫着和周顺昌谈笑自若的陈舟。
外侧,则是张应龙文之炳等厂卫的番子们和孙百户的百余名官军。
此刻这几个的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后悔。
孙百户后悔的是,不应该听了毛一鹭的话,来趟这趟浑水,毕竟只是私人口谕,不是官府行文。
张应龙和文之炳则是后悔答应的太轻率了。
他们两个没有料到,陈舟所说的交到田尔耕手里,居然是这样的一种方式。
上千愤怒的百姓,恨不得食肉寝皮的百姓,就这样近乎沉默的涌动着,那平日里畏缩的眼神,全是异样的愤怒。
春寒料峭,天气还很冷,张应龙的后背却都湿了。
人数在迅速增加,队伍在迅速壮大。
他已经在默默祷告,希望这些人不要失去理智冲上来,那样的话,自己这一群绝对有死无生。
他看了一眼围在中间的陈舟,不由地往前贴近了一点,这位同知大人,就是那根救命的稻草。
不过,一旁的文之炳,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抓住一个番子,贴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
那番子胆怯地看看旁边的人群,一咬牙,猫腰低头,挤进人群不见了。
织造监中,气氛有些凝重。
经过刚才的一场,几人之间未免有些尴尬。
李实没想到,崔呈秀居然会对田尔耕发难,居然还占了上风。
按理说,田尔耕锦衣卫出身,才是九千岁的心腹。
没想到,崔呈秀居然能后来居上,看起来,这京城的关系,需要重新打点打点了。
忽然,外面一阵喧哗,一个番子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大人,大人,不好了!”
田尔耕蹭的站起,几步走到这番子面前,一脚将他踢了个跟头:“你胡说什么?”
崔呈秀没有理会,田尔耕不过是要发泄给自己看罢了,也暂且由得他,任谁忽然被自己一向看不起的人压了一头,有些怒火都是正常的。
“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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