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有些东西来让李大人看一看,估计看了之后,李大仁的兴致就会高起来的——”
“那我倒要请教!”
陈舟拿出一摞厚厚的写满字的纸,递了过去:“李佥事不要激动,若是觉得心头不舒服,我已经叫了医馆的大夫在外边。”
李岗哼了一声:“故弄玄虚!”
伸手拿过这一摞纸,最上面的一张,字最少也最大,是一串数字。
顺口一读,李岗神色就是一变。
“佥事大人,有没有觉得这数字有些熟悉?”
李岗不答,开始疯狂翻动下面的纸,翻了半盏茶的工夫,忽的犹如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坐在椅子上。
“如何,要不要给李大人叫个大夫过来?”
李岗呼吸急促,喘息了几声,勉强撑起身子:“你——这是……要看我的笑话?”
“笑话?没有!”
陈舟一脸正色:“祸福无门,唯人自招,莫伸手,伸手必被捉,你当日既然种下此因,今日收获此果,乃是咎由自取!”
李岗的脸上突现狰狞之色:“嘿嘿,没想到一时手软,倒是被你占了先手,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置老夫,上报朝廷?”
有明一朝,对于贪腐处置极严,洪武年间,剥皮填草那是寻常事。
如今就算是宽大些,一死也是难免,能不牵连家人,就是好的了。
陈舟摇了摇头:“你乞骸骨吧!”
李岗一惊:“你不杀我?”
“杀你自有国法,再说——我不喜欢杀人。”陈舟十分平静地注视着李岗。
“呵呵,有道是慈不掌兵,更不要说这官场,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就不怕我有朝一日卷土重来?”
“不怕!”陈舟神色不变。
“你这是看扁老夫?”
“不是,就是不怕。”
李岗转念,明白了——陈舟这是超级自信啊!
能在这个年龄就已经比自己高上一级了,就算自己东山再起,恐怕陈舟已经到了侍郎了。
最主要的,陈舟真要是死追猛打,自己别说东山再起了,就是直接斩监候也有可能。
而且,陈舟并没有追究那些银子究竟都去了哪里。
真是一个聪明人!
“老夫——认输了!”李岗长叹一声。
这一次李岗是彻底死心塌地地认输了。
能把这一笔做出来的糊涂账还原,数字和自己暗账上的数字一模一样,丝毫不差,这是人家的本事。
第二天,江南清吏司的每个人都知道了一条消息,清吏司佥事李岗,告老还乡了。
虽然户部尚书那里,免不了还有些手续要办,可是,人已经走了。
众人愕然,告老还乡?
没那么老吧?
不过随即众人也都明白了,有几个人知底的还为李岗感到庆幸,能全身而退,也是一种幸运啊!
宣布这一消息的,是刘成。
很是奇怪,刘成没有告老,当然,这并不是因为他不够老的缘故。
此刻的刘成,正站在陈舟面前,恭恭敬敬的。
李岗能够全身而退,并不意味着他也能。
前天,当陈舟把那一摞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这辈子算完了。
上不能养老送终,下不能坐享天伦,在那屋子里,要不是狠不下一颗心,早就一头撞死了。
可是,现在刘成为自己没有狠下心而高兴,这条命,算是捡的。
其实也不算是白捡,得算是将功赎罪!
不过,他没想到李岗居然可以全身而退,当然,他也不希望李岗死,李岗不死,他才有希望。
李岗毕竟是有后台的,郎中大人知晓这个情况,不愿意鱼死网破也是有的。
不知道,让自己发布这个消息,目的是什么?
“消息放出去了?”
“是,郎中大人!”
“嗯,李佥事走了,你就没有点儿什么想法?”
刘成身子一颤:“卑职没有什么想法!”
“嗯,既然没有什么想法,这主簿你就先干着!”
刘成狂喜,趴在地上就磕头:“多谢大人开恩,属下愿意肝脑涂地!”
陈舟摆手让他出去,柴挺然翻了翻眼睛,陈舟失笑:“有什么话就说,翻什么白眼?”
“这刘成和那李岗是一丘之貉,为什么还让他做主簿?”
“怎么,你有看法?”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除恶务尽——”
“你说得没错,除恶务尽,那我问你,这清吏司里,谁是恶人,李岗还是刘成?除了他们两个,还有没有别人?”
“这——”柴挺然语塞,这个当然是有的,那几个做假账的,不还胆战心惊地等着发落呢吗?
“按照你的思路,除恶务尽,这几个也不能姑息吧?”
柴挺然默然,起码也是流放的罪过。
“那些个平日里沾了李岗的银子的人,又如何处置?”
“这——”柴挺然哑口无言,这里边得有一大半都沾过手,都处置了,清吏司就得关门。
“那首恶必办,胁从不问?”
陈舟大笑:“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放那李岗走呢?”
这倒也是,柴挺然茫然,郎中大人的思路,自己有些跟不上啊!
陈舟的心思很简单,对清吏司下一步最有利,就是他的出发点。
这种时候,去追究李岗是最不明智的,李岗都不追究,更不用说刘成了。
最后搞得人心惶惶,焦头烂额的是自己。
更何况,困兽犹斗的道理,陈舟还是懂的。
京城御书房内。
天启手里拿着一本论语,眼睛在看书,口中却道:“信发出去了?”
龙书案前一个黑衣人躬身道:“发出去了,属下亲自检查过,许显纯在信中许诺,可以将陈舟调离户部,不过——”
“不过什么?”
“属下不明白,既然陛下已经知道那李岗勾连许显纯,为何还要让司礼监拦下陈舟的折子?”
天启缓缓将眼睛从书上移开,看着面前毕恭毕敬的黑衣人:“你身为玄鹰卫,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么?”
黑衣人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属下知罪!”
天启叹息一声:“既然你想知道,那朕就告诉你,陈舟——是朕的人!”
黑衣人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他身为天启身边的密卫,居然不知道?
可是一件不知道的隐秘,这么轻易地知道了,意味着什么,他最清楚不过了。
“陛下饶——”
随着求饶的声音,黑衣人身形电一般纵起,飞扑向窗户。
可是求饶的话音未落,随着天启的一声叹息,一支不知从何处飞出的黑色短弩,已经洞穿了黑衣人的咽喉。
天启半晌无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出来跪在面前的黑衣人,铁打一般一动不动。
“起来吧,玄卫中居然也有人被收卖,我是该杀那收卖的人,还是该杀你呢?”
天启的声音拖得很长,像极了风烛残年的老人。
可是那一双闪着精光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胸前绣着金色飞鹰的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抬头:“臣万死!”
天启半天没有说话,最后叹了一口气:“算啦,也不能全怪你——朕的这点家当,总是有人惦记着!”
“那朕就告诉你,陈舟,是朕的人,他的折子,每个字朕都要知道,但是,司礼监拦下了,司礼监可以拦下所有的折子,朕都不理会,但是,陈舟的折子,一个字也不行!”
黑衣人身形一顿,天启继续道:“所以,司礼监可以拦下陈舟的折子,但是折子我已经看过,所以,许显纯可以许诺那个什么清吏司的佥事,要将陈舟调离户部,但是,这一次是朕的意思——玄鹰卫,真是让陈舟说着了,这天底下,没有一个可以完全相信的人啊!”
“你说是不是啊,我的统领大人?”
黑衣人终于开始汗流浃背了,这一来一往,把奸细揪出来的折子,居然是事先策划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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