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统领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在天启的身边，虽然不能够说什么言听计从，可是这信任也是杠杠的。
不过陈舟的这件事儿，他竟然不知道。
而且，这里面的曲折，让他的心里边儿呼呼地在跳。
显然这条并不怎么高明的计策，把自己日夜小心都没有揪出来的奸细，直接给揪出来了。
不过他也有些糊涂，那个奸细为什么这么蠢？
为什么一定要追问皇帝陛下呢？
如果不追问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被发现了？
“你是不是在想，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问？”
黑衣统领汗流浃背，这个皇帝，已经不再是几年前刚刚即位的那个少年皇帝了。
“因为，他想知道，他想知道，就会用他认为最安全的方式，从我这里得到他想要的——而在玄鹰卫里面，最安全的方式自然就是和我直接对话！”
黑衣统领的心狂跳，一颗心都快蹦出来了，连玄鹰卫与皇上之间的信任，也被拿来做文章了吗？
“好了，不说这些了，具体是怎么发现的，也不全是靠着这些——总而言之，他想逃，那就是了！”
黑衣统领又有些糊涂了，这究竟是确认还是不确认，那支寸金弩还是自己出的手！朱由校微微叹了口气。
那样一个少年，在那样一个夜晚，站在自己面前，直视着自己。眼睛如星星一般的明亮。
他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我希望看到一个不一样的大明！”
什么样的大明，才是不一样的大明呢？
朱由校抬头，看向了门外深沉的夜色。
这些细节，陈舟是不知道的。
不过，他和天启的约定，依然有效。
他甚至想象了无数的场景，设想了无数种可能，都记录在一本只有他才看得懂的书里面，简化字对这个时候的人而言，也算得上是一种密码文字了。
许多关键的地方，陈舟甚至使用了汉语拼音。
他想着，或许几百年后，有人能够发现这本书，知道，他曾经来过！
这里边儿可谓是包罗万象，而天启所知道的，不过是他对现代社会的客观描述罢了——当然，主观因素也是有的，陈舟甚至还描述了一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大明的国号，自然是永远流传。
被完全感染了的天启甚至有心提升陈舟的职位，起码是密谍司的职位。
陈舟却婉言谢绝了，他的理由很简单，在目前这个位置，才是最有执行力的位置。现在他的问题，已经不再是青衣舫，或者是清吏司了。
即将到来的八月十五点选花魁大会，显而易见会在尹梦琼的振臂一呼下，取得巨大成功。
各家商户已经组织起来一个行会，专门为秦淮河畔的生意出谋划策。
接下来，还有九九重阳，还有冬至，传统节日多的是。
这个思路，既然已经完全成型，并且推广开来，那么，陈舟的作用就不重要了。
有了商户的银子，有青衣舫中间运作，加上清吏司的震慑，运转都不成问题了。
毕竟，这每一个传统节日，都是大有来历的，家家户户都是要庆祝的。
那重阳节，陈舟早就想好了，必然要登高一游，应天府的钟山，也算是一处名山了。
有延续性，就能够长长久久做下去，等转过年来，各个时节，都要操作起来。
虽然这个节日与商业挂起钩来，有时候有些不妥，但是在这样一个淳朴的时期，没有人会意识到这一点。
此刻的陈舟，却是正在长江之上。
他带着王硕出门了，目标——松江府。
松江府距离应天府有八百里，这水路曲折，路上却是顺风顺水。
“当年陆逊被封为华亭侯，这松江府，便是当初的华亭县，谁又能知道，几百年后，这松江府又会变成闻名天下的上海滩呢？”
王硕怔怔道：“陆逊是谁？”
陈舟：“……”
真是对牛弹琴！
这次前往松江府，却是有一桩大事要办。
南直隶的钱庄，主要有两处，一处就是在应天府，另外一处则是在松江府。
又或者说，松江府才是真真正正的核心。
在这个时候，松江府金融中心已经初露端倪。
这与松江府的经济有直接关系。
松江是棉布的中心，商业很是发达，这个时候，已经有商人从此扬帆出海，把棉布销售到南洋扶桑等地。
所以，松江府的钱庄，银子周转的更快。
应天府的钱庄在六部的支持之下，自然是摧枯拉朽，迅速就完全建立并运作起来。
可是松江府的钱庄，还需要陈舟亲自前来。
因为不具备运输大量银两的条件，所以，这一次陈舟准备扯大旗作虎皮，用朝廷的名义，来空手套白狼。
而这难度相应的就大了，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在那里陈舟也不是完全没有接应，松江府的一位不大不小的布商徐老板，就是他这次在松江府唯一知道的人了。
这是孟昭瑞在松江府学徒的时候的大掌柜，当时还敝帚自珍来着。
这位徐老板，当初，孟昭瑞来学艺的时候，就是拜在他的门下。
而现在，这位徐老板虽然没有完全得到孟昭瑞传自陈舟的核心工艺，却也已经在松江府占据了不少的份额。
这还是陈舟告诉孟昭瑞，刻意控制的结果，毕竟，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自然有它的可取之处，陈舟还需要时间来观察。
沿着水路，一路而来，很是顺畅地到达了松江府。
这松江府在这个时期，实际上还比不得应天府，但是也是十分的繁华。
此刻恐怕只有陈舟才知道，松江府的意义。
几百年后，松江府将成为世界瞩目的金融中心。
现在，这件事要大大的提前了。
徐老板已经亲自来江边迎接了。
孟昭瑞已经向他点明了，这是一个掌握着核心纺织技术的人。
陈舟的年轻，大大吓了徐老板一跳，他不明白，这样一个年轻人，是如何掌握那技术的。
不过，浙江他已经去过不止一次，带回来的东西，的确让他在整个松江府都处于领先地位。
徐老板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不露声色地热情地将陈舟接到了自己的府中。
一番寒暄过后，陈舟直接挑明了来意，问徐老板这松江府的钱庄都在哪里。
徐老板一听：“这么说，贤侄是要在这里做些大生意了——不过，我这也算交浅言深，有昭瑞在，咱们就不是外人，那孩子，当初要不是我慢了一步，我就招他做女婿了！”
陈舟：“……”
“所以我多说一句，你要是真打算做些生意呢，如果需要的银子不多，我这里多少还有些，多了没有，拿出个一二百两来还是有的——”
“哈哈，客气了，徐老板你客气了，嗯，我这次呢，是打算在这里做些生意，说到银子嘛，用的倒是多了些。”
徐老板有些郑重：“那你说个数我听听——”
“也就是百八十万两吧！”
“百八十——万？”
徐老板“噗”一口酒喷在了桌子上，这百八十后边怎么还带个万呢？
自己全部家当加起来，或许能破了这个万字，就这在松江府已经是小有名气了。
这还百八十万了，说出来怎么和百八十两似的？
还那么的轻松写意？
“我的贤侄啊，你——你究竟要做什么生意呀？你就算是要做生意，你就算要从钱庄借银子，那钱庄也没有这么多的银子，再说了，那利息高得，能吃了人不吐骨头，借了银子九进十三出不说，还有人专门逼着你还账，有好几个外地来的都在这里家破人亡，然后生意被夺过去了——你究竟是要做什么生意啊？”
“我要做的生意，也是钱庄！”
徐老板一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也要做钱庄，你也要吃人不吐骨头？”
王硕不满意地敲了敲桌子：“徐老板，我们大人怎么会和那些人一样？大人吃人——呸呸呸，我们大人怎么会吃人呢？大人做的，可是正经的钱庄生意，不信你去应天府打听打听，那人们都争着把银子往钱庄里送呢！”
“争着往钱庄里送？别胡说八道了，虽然我书读得少，可是你们休想骗我！”
陈舟一笑：“你把银子放在钱庄里面，钱庄不仅不要保管费用，还给你利息！”
“真的？这怎么可能，那你拿什么赚银子，你要是也跟他们似的九进十出来坑人的话，那可是作孽！”
“放心，我不会的，所谓量变引起质变——呃，这个说了你也不懂——只要银子达到了数量，事情就好办了！”
陈舟随手拿出了一个小巧精致的小算盘，“啪啪啪”几下算盘珠打开：“这边存，这边贷，徐老板看一看，有多少银子大概就能盘活？”
徐老板那也是久经商场的生意老手，这心里边儿略一盘算，两个手指也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几下：“大概有这个数目就可以了！”
陈舟看了看，五十万两：“好，五十万就五十万，今天，我就让徐老板你看一看，这五十万两银子是怎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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