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应升!
督察御史李应升!
这个名字,陈舟太熟悉了。
这李应升虽然和自己未见得有多对付,可是却是东林党后进中的骨干力量。
他或许没有左光斗那样的威望,但是,却也是算是一个正直的人,只不过有些激进罢了。
或者说,在东林党里边,估计李应升也属于是左翼激进派的。
“陈侍郎,”魏忠贤淡淡道,“这件事情是否有些棘手啊,若是陈侍郎觉得这件事不好办,我就让显纯来办这件事情,以我北镇抚司的能力,定能公正办好这件事。”
陈舟的心头一震,魏忠贤的神色很是淡定,显然他要看一看陈舟究竟要站在谁的一边儿,究竟要怎么办?
陈舟忽然一笑,将手中的宝剑挽了一个剑花:“这个不劳厂督大人费心了,既然是如此,我就替厂督把这件事办了吧我身负皇命,也正是该如此,这周应是李应升指使的,可有证据?”
掌刑千户看了一眼魏忠贤,魏忠贤微一摆手,他立刻拿出来一张按着手印的纸:“这是周应的亲笔口供!”
亲笔口供都能拿到,厂卫果然是很有些本事的,不过像这种事儿,纸面上肯定是不会撒谎的,这一定是周应的亲笔口供,也一定是他的口供,至于内容,咬死了李应升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这个东西究竟怎么拿到的,是不是符合程序正义,这种时候估计没有人会来讲这个吧——口供大过天!
陈舟接过,草草扫了一眼,果不其然,周应在这口供中亲口承认李应升找到他,让他在街头宣扬此事乃是天谴!
这目标直指天启!
不过,这口供上很是含糊,只是提到李应升告诉他来宣扬这件事儿,却没有把这件事指向天启!
可是,字里行间的千般杀气,陈舟却感受得一清二楚。
这份口供摆明了就是一道引子,引出来的,就是后面的李应升。
至于李应升能引出什么来,那其余的事情,恐怕要安排给自己这个全权主管的去审问了。
果然是好手段,步步为营,处处陷阱!
“厂督大人的意思是——”
“天威不可触犯,这周应谣言惑众,当场杖毙,我已经违例了,蒙陛下没有怪罪下面的事情,自然要由陛下亲命的陈侍郎你去办了——至于说是否需要有刑部的批文,那也是你的事情!”
这摆明了是将军!
在这种情况下,陈舟等于就是被架在火上烤了——他成了东林党和阉党之间博弈的棋子。
如果说,陈舟本来是双方争夺的棋子,那么现在就是双方放出的冷箭。
保存李应升的性命,就得罪了天启,也得罪了阉党——如果抓了杀了李应升,那就彻底的得罪了东林党。
这是一石头好几鸟之计呀!
而且到时候,这有关天谴的压力,首先就会转到他的身上来,没准到时候天启为了减轻压力,把他撤职查办也未可知!
高手,魏忠贤果然是高手,能够坐上九千岁的位子,没几把刷子怎么可能?
这个套儿,有点深!
陈舟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问出了口供,后续的事情也不可不亲眼看见,还请厂督大人派个人,跟随下官去办案!”
“那就你去吧!”魏忠贤随手一指。
掌刑千户趾高气扬答应,从这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是东厂专门出任的巡查了,可惜这两个手指头!
不过,能够看到陈舟低头,他也是很满意的。
御史街,这里离着爆炸的地方有些距离,所以只是震塌了一些民房,像督察御史的府邸,还是很安全的。
“应升啊,你错了!”左光斗摇头顿足。
“我哪里错了?”李应升并不服气。
“这件事情,你如果直接上折子提出来,就算说是天谴的话,那是大殿上,大臣们在朝堂上的一种争议——可你现在让周应前去宣扬,如此不留余地,你这是把皇上往死里逼呀,你逼到这种程度,他岂能容你?”
“呵呵,那又如何,为东林,我何惜一死?”
左光斗气得眉毛颤动:“糊涂——这不是你死不死的问题,如果你死了——别说你死了,就算老朽死了,只要能够铲除阉党,老朽也愿意,但是问题在于,你死了是白死——”
外边忽然有家人跑进来,一脸惶急之色:“大人,外边有人闯进来了,大事不好了——”
“慌乱什么?”李应升面上十分镇定,心里却也有几分不安。
左光斗的话,正中他的要害,这次的行动,他自己也知道是十分冒险的。
家人还来不及说话,大门被直接踹开,人已经进来了。
李应升缓步出了屋子:“原来是陈状元,真是想不到,来的人居然是你!”
陈舟还没有说话,一旁紧跟着的掌刑千户扯着嗓子先吆喝起来:“什么陈状元,这是兵部新任侍郎大人!”
“哎呦,想不到陈状元居然高升了,恭喜恭喜!”
李应升口中说着恭喜,脸上却是一片冰冷。
“不知新任侍郎大人,今天到我这寒舍来,有何贵干?”
掌刑千户喝道:“李应升,你的官司犯了!”
陈舟没有理他:“李大人,请移步说话。”
两个人进了屋子,直接到了屏风后面。
左光斗正站在屏风后面,李应升十分诧异,他刚才出去的时候,就让左光斗先躲起来,结果老头居然没走!
“左大人也在?”
两人很是尴尬,陈舟却并没有,因为左光斗在这里,有的话才好说。
“敢问李大人,这周应的事,李大人可知道?”
陈舟直接将那口供放到桌上往前一推,李应升看也不看,点点头:“知道!”
“这口供中说是你蛊惑指使,可是实情?”
李应升傲然道:“是我不假,蛊惑实不敢当!”
“那李大人可知,这周应已经被九千岁魏忠贤当街杖毙?”
“什么?”左光斗惊得站起。
李应升也是目瞪口呆:“周应死了?”
“没错,当街杖毙,留下这份亲笔口供!”
李应升一把抓起,快速看了几眼,瘫坐在椅子上:“果然是周应亲笔!是我错了!”
他的脑子极快,魏忠贤亲自出手杖毙一个钦天监的官正,这本身就不同寻常!
“魏忠贤还上了折子,向陛下请罪!”
李应升喃喃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让周应出头固然没存什么好心,或者说知道一定会有后果,可也没有想到周应竟然被当街杖毙。
不仅被杖毙,而且还留下了亲笔的口供,说此事是李应升指使。
要知道因为谣言惑众,蛊惑民心被杖毙,这件事就可大可小,可是被被魏忠贤杖毙,这件事就小不了了。
左光斗和李应升都是御史出身,专门负责监察弹劾百官,这里边儿的罪名轻重,他们实在是太清楚了!
李应升颓然坐倒。
“不知道李大人对这件事儿,究竟如何看?”
李应升惨笑:“如何看,这样一件事情,难道不是天谴吗?北京城多少年来,可曾发生过这种灾祸?”
“天谴,你可有直接的证据?”
“没有!”
“即便有直接的证据,真的是天谴,李大人想让陛下做些什么呢?”
李应升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这件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也失去了控制!
他想的,其实就是以滔天的民意来逼宫!
陈舟见他不答,也就不再追问,而是自语道:“嗯,罪己诏,起码是要下一道的吧,那下了罪己诏之后呢,太庙告罪——这可是当今陛下呀,被逼到如此地步,所为何故?”
所为何故?
当然是为了话语权,为了东林党的话语权!
这也不是李应升一个人的主意,只不过左光斗不知道而已,但是现在,这件事只能他一个人来扛了,想到这里,李应升如堕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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