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带进来了，果然是个童仆，看着年龄，也不过就是十二、三岁，还是个孩子。
脸上有些稚气，风霜之色却是不明显，估计在船上，也不是一个使船弄桨的。
这孩子面带着惊恐之色，进来之后，便规规矩矩地跪倒磕头，跪姿十分的标准。
“见过大人。”汉语虽然略有些生硬，却还流利。
陈舟看了看：“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龟田纯生。”
陈舟：“……”
龟田这个名字，虽然和扶桑战国时代的贵族貌似有点关系，可是现在的却是个普通姓氏了。
在扶桑人的姓氏系列里面，也不是一个什么高贵的姓氏，估计排名得在好几百。
不过，陈舟忽然发现，这扶桑地方不大，人口不多，姓氏可比大明只多不少！
最关键的，是因为他来源广泛，随时可以建立，龟田松下小泉的，随时就可以创立一个家族。
大明的姓氏可是源远流长，五百年前是一家的。
“说说吧，究竟怎么回事？”
是什么个情况得了解一下——使团遭劫不是小事，可是也不能听一面之词。
可是眼下能听的，只有这一个了，因为活人只有这一个！
“小人不知道，小人只是跟随使团来进贡的，在船上，跟着父亲到这里来的。”
“你的父亲，在船上干什么呢？”陈舟似乎有些漫不经心。
“是在船上负责做饭的，兼任通译。”
陈舟眉一挑，是厨子不稀奇，居然还是翻译，怪不得这孩子会汉语：“嗯，他叫什么名字？”
“龟田雪岛！”
“……”
怨不得这孩子叫纯生！
“这么说，你也会做一些日本的饭食了？”
“是的！”
“那好，你下去先给我做一顿你家乡的饭菜上来吧。”
这龟田纯生恭恭敬敬磕了头退下去了。
王硕撇嘴：“我说，这扶桑人的饭，有什么好吃的？”
褚先却是面带笑意：“我知道大人的用意——”
“嗯，你说，我是什么用意呢？”陈舟显然是默认了。
“大人还是想证实一下他的身份！”
陈舟哈哈一笑：“你说的很对，我希望他也是这么认为！”
果然，这顿饭端上来了，看着还算是不错。
陈舟让让加了个座位，让这个孩子和自己一起来吃饭。
边吃边聊！
陈舟知道，现在的扶桑，处于德川幕府时代，德川家康建立了幕府之后，正忙于巩固自己的统治。
其实到了天启，德川幕府已经进入了二代将军德川秀忠和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共同执政的时代。
德川幕府的这种传承，属于典型的扶上马送一程，总有一段老子儿子一起当家的时间。
这龟田纯生不愧是通译的儿子，虽然之前嘴里说着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这次来进贡的使团，还真不是德川家族的。
而是一个西南的大名——这大名，基本就相当于诸侯割据的一方诸侯，当然，其实也没多大地方。
因为地处偏僻，又受到了德川幕府的打压，这大名才有意派人来给大明进贡，希望得到大明的支持。
“小家伙懂得不少嘛！”王硕有些不满，他一直看着这个什么纯生不顺眼。
褚先却有些沉思：“这么说，这大名是来与我大明交好的，结果被人截杀了？”
龟田纯生点头。
陈舟面露好奇之色：“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的？”
龟田纯生面露恐惧之色：“我不知道，是在夜里，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处是火！”
王硕插口道：“那你怎么逃命的？”
“是——是父亲大人，将我绑在了一块船板上——”
陈舟点头，这些都是经过验证的，那块船板也找到了，并且请有经验的船工看过，的确是扶桑船只使用的木头。
“那你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龟田纯生摇头：“我没看到人，只看到火，好像听到有人喊，也没听清喊得是什么！”
王硕泄气道：“合着你什么也不知道！”
等龟田纯生下去了，王硕才嘟囔着：“这件事不对劲儿，这么大的事件，仅凭着一个小孩子的说法，不太可信，再说了，那么多人都没逃出来，就他一个侥幸跑出来了？”
褚先也点头：“的确有可疑之处，不过，大海之上，什么都有可能！”
陈舟却是沉思不语，扶桑的幕府，其实就是剥夺了天皇的权力。
不管是有名的织田信长、足利义满还是丰臣秀吉，实际上一统扶桑的时间都不算长，或者说，实际的统治力并不能贯彻到扶桑全岛。
那些大名们有些想法，是很正常的，阳奉阴违也是有的，可是要说那个大名敢不经过幕府，直接来给大明进贡，陈舟却是不相信的。
原因很简单，这扶桑与大明关系最密切的时候，其实是在永乐朱棣时期。
朱棣曾经封足利义满为日本的国王，当时大明正是郑和下西洋，这东洋其实也是贸易路线上的一环，依靠着大明输出的商品。
可是，扶桑又不愿意一直以藩属自居，最后引起了大明的不满，断绝了与扶桑的贸易往来。
恰逢扶桑战国乱世，浪人出没，形成了劫掠骚扰的倭寇。
明朝之所以实行海禁，与这种倭寇也是有直接的关联的。
而到了丰臣秀吉时代，他一统日本之后，曾经幻想攻击大明。
从朝鲜开始，幻想着有朝一日天皇迁都北京，立下不世之功，结果在朝鲜就被灭掉了，自己也忧病而死。
而德川幕府这个时期，还在忙于巩固这种地方上的统治，换句话说，即便扶桑一统，拧成一股绳儿，对大明而言，依然不够看。
之所以倭寇弄得很凶，绝大部分是大明王朝没把他重视起来，还有一部分就是这大海的功劳了。
按照这孩子的说法，如果是真的，那么这个大名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所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进贡就是称臣，称臣就会有庇护的要求——换句话说，没好处，谁没事称臣玩儿？
陈舟很感兴趣，如果不是真的，那么这次进贡，又是谁在演戏，又是想演给谁看呢？
起码这个孩子，就是一个主角！
王硕似乎有所发现：“你是在怀疑他？”
陈舟一笑：“我不仅仅是怀疑，也是在试探！”
“那你试探出什么没有？”
“没有——可是，正因为没有试探出什么，所以才不正常！”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孩子表现的太严谨了，应对得滴水不漏，一个这么大的孩子，如果是个普通的孩子，是不会如此的，他没有被这样一件事吓傻了就不错了！”
“那你的意思是？”
褚先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孩子是个倭寇？”
陈舟摸摸鼻子：“这我不能确定，毕竟使团全团覆没，只剩下这样一个人，又不能够证明他的身份，他又甘为童仆，那我们就按照一个童仆来对待他，姑且养着！”
王硕目瞪口呆：“养着？”
“是啊，以不变应万变，兵法里有的！”
“那我干什么？”
“你？你就盯着那个孩子！”
“那——褚先呢？”
“褚先就继续招募训练士卒，加强海防，这个时期，天气还是十分寒冷，等气候稍微转暖，可以出去练练军队！”
两人点头答应。
陈舟又让范老夫子把这几个月“风闻”的各种蛛丝马迹整理了拿来。
这可是花了银子的，必须得用好。
看了一大半，陈舟眉头蹙起，现在的倭寇，已经这么猖狂了吗？
还是说，自己不在，没人重视这些？
陈舟立刻让人把房安两父子叫来。
这两父子在大牢里关了大半年的时间，已经是衣衫褴褛，焦头烂额。
陈舟开门见山：“嗯，你们立功赎罪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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