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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浪逐芳尘,轻折合欢之枝

仙路烟尘 管平潮 9081 2022-11-07 11:24

  就在那灵怪破水而出正开始喷动迷雾之时醒言再无迟疑挥手极力施出龙宫密咒冰心结将那妖灵足下泉浪瞬间冻住。几乎与此同时他那瑶光神剑上接踵飞扑出两枚灿洁的月轮风驰电闪般朝那妖物轰击而去。

  而那怪物正专心喷播迷雾却蓦然只觉得心胆俱寒;原本脚下跳涌的波澜突然间就变得寒凉彻骨。正觉不妙时神识中只觉有两道气势磅礴的光轮正向自己轰然而至。

  于是这彭府中合府上下突然便听到一声巨大的惨嗥——正是醒言那两道飞月流光斩堪堪击中作祟的灵怪。而他这声嗥叫哞音若牛不类人声;又若洪钟巨磬直震得醒言心神俱颤。

  被这嗥声一震彭府中那些原本已有些昏昏沉沉的人众立时全都被惊醒。

  见一击得手醒言不敢迟疑赶紧又是两道流光飒然击出。这一次那灵怪有了些准备便见他原本模糊若水的身形突然间稍稍隐淡;然后那两道灿然耀眼的飞月光华便訇訇两声击在他身后的假山粉垣上。

  见此情形醒言赶紧掣剑跃出也是低吼一声直朝这位身形怪异的妖物飞身而扑意图借着自己圆转自如的太华道力与其近距搏杀——

  刚才这一瞬直可谓风云突变;电光石火间已是两三回合过去。在此紧急情形下实在容不得少年再作他想本能便使出自己最擅长的招术。

  而就在此时候在院落外不远处的琼肜雪宜二女听着这声怪嗥也赶忙闪身急入各执兵器与堂主一道向那位宛若波影的灵怪和身扑去。

  见着三人合围之势那妖人却是不惊反怒。只见他身形遽然暴涨昂向天厉嗥一声便似要与这几个不之客全力狠斗。

  只是让飞扑过程中仍自警觉的少年奇怪的是前面这盛气凌人的灵怪怒气勃过后稍稍环顾一下竟似在那儿有些楞。

  “哈!难道这怪物临敌经验倒还没我丰富?!这当儿却如何能分神!”

  见有机可趁少年赶紧脚不沾地般疾驰转眼便到了近前;还有四五步时他便掣剑高举朝那怪物兜头劈去!

  “咯嚓!”

  只听一声巨响几乎已人剑合一的瑶光醒言便一头撞在了假山岩石上!

  “呃?!”

  一击不中少年大骇赶紧回剑护身脚点青石猛然朝旁一跃避过那可能随之而来的猛击。

  孰料等他急转身形再去看时却现刚才自己冲过的那处泉圃已又是浪花急涌;而刚才那个身形硕大的妖人竟已是不见丝毫踪影……

  “哥哥那妖怪去哪儿了呢?是被打进水里了吗?”

  飞身赶到的小琼肜见着哥哥疾冲而过后那妖怪就突然不见了便好生奇怪的询问。听她问起少年也半带迷惑的答道:

  “琼肜这妖怪确实是逃进水里去。不过……刚才还好像要和我们大打一场怎么突然就逃了呢?”

  见醒言疑惑小琼肜却觉得这事再正常不过便掰数着手指儿跟他解释道:

  “哥哥那坏妖怪只有一个人啊!我们这边有三个他看了心里害怕就赶紧逃走了~”

  “……是吗?”

  就在此时被巨响惊动了的彭襄浦彭县爷也点齐府中健壮家丁各执器械冲进院落来。十几支灯笼火把一照这流水庭园中顿时亮如白昼。

  见宅主人前来醒言赶紧上前将刚才的经过略略说了一遍。见他几人俱都无恙彭襄浦也放下心来。听完陈述他便趋身上前去那泉圃假山边细细察看。此时早有三四位家丁上前高挑着灯笼将老爷查看之处照得无比光亮。

  见着彭县公这般作为张堂主却有些尴尬歉然说道:

  “彭公真是抱歉!刚才情急之下遽然出手没想便损坏了贵府的景物……”

  原来直到这时他才现刚才那妖物身后的假山石现在已塌掉了半边;而在其后不远处那道粉壁围墙也破出了一个大洞正依稀漏进墙外的景致。不用说这塌岩坏墙就应该是自己飞月流光斩的杰作了。

  见到彭县爷闻言之后越在假山破损处观瞧少年便在心中叫苦不迭:

  “坏了坏了!又和前日一样妖没除掉却把人家园中景致损坏!”

  “唉以前在山里练这飞月流光术时只管施出也不知道它飞到哪儿去;没成想这几片光华打出去竟与弩石无异!——彭公府中这假山景儿定是非常名贵吧?”

  醒言心中正七上八下之时却忽听那彭县公转身说道:

  “贤侄几位身上可曾受伤?”

  “……好像都没受伤。多谢彭公挂怀。”

  “那贤侄你过来看看这处血色想必就是那妖人留下。”

  “血色?”

  醒言闻言赶紧上前在彭襄浦指点下朝泉圃假山上看去。只见那些碎损的岩块上正洒着斑斑点点的血迹。

  “看来那妖物还是伤在我光斩之下。而这血色果然也与常人相异啊!”

  原来在少年眼前的这些鲜血乍看之下似与常人无异。但若仔细查看一番便会觉这鲜红血色里竟隐隐泛着一丝金光。见着这样子醒言心下有些奇怪:

  “怪事曾听清溟道长说过这世间妖异的血色千奇百怪却似乎没提到啥能呈金色。”

  正在他心中转念之时忽听得“哎呀”一声惊呼。转眼看去原是润兰小姐也被惊动穿戴整齐的来到近前正看到那处触目惊心的血色。

  见女儿到来彭襄浦便招呼一声:

  “润兰你来得正好。还不赶紧谢过张道长?要不是他说不定今晚你就遭了妖孽毒手。”

  听爹爹这么说彭小姐便原地对醒言福了一福低声说道:

  “小女子谢过道长恩德。”

  “不敢、不敢!”

  醒言赶紧闪身还礼。

  不过虽然言谢但看得出润兰小姐这言语之间仍是有些勉强。想来应是前两日她爹爹贸然指婚的这心结还没完全解开。

  见着女儿这不情不愿的模样彭襄浦顿时便有些生气鼻中重重哼了一声。

  见这情状醒言赶紧岔开话题说道:

  “禀过彭公今晚我与那妖物一番交手现他实非寻常妖异进退间竟似是神通了得。”

  “而这妖魔又甚是果决绝非易与之辈。我想他应不会就此罢休恐怕不日还会再来。”

  听他这么一说彭襄浦看看眼前斑斑的血迹再瞅瞅远处被少年道士击出的那个破洞便叹息一声转身对少年说道:

  “醒言贤侄不知可否与老夫到书房单独一叙?”

  “当然无妨。彭公先请。”

  于是醒言便挥退想要一起跟去的小琼肜亦步亦趋的随在彭县公身后前往他书房而去。

  进得书房还未等他说话却听彭襄浦劈头便是一句:

  “张贤侄前日许亲之事你想得如何了?”

  “……”

  原以为彭县公召自己来是要跟他详谈府中妖异之事没成想兜头便是这么一句!当时就把醒言给问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过得一阵他才在对面长者期盼的目光中口角嗫嚅的说道:

  “县公美意小子自然心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彭小姐她才貌双全我恐怕高攀不起。并且小姐于此事也应是无心吧?我实在不敢强她所难……”

  听他说到此处却见彭县公吹胡子瞪眼怒道:

  “她敢!贤侄你没听说过?儿女亲事全凭父母之言。我让她嫁她岂敢不嫁!”

  听得此言醒言还想分辩上一两句那彭襄浦却是一摆手说道:

  “至于这‘高攀’一说贤侄也莫过谦。老夫至今也算是阅人无数;君之事理才情实非普通道徒可比。今晚又见你法力高强竟将那妖魔一举击退——依老夫看非是醒言高攀而是小女攀龙附骥才是!”

  说罢彭襄浦缓和了些语气侃侃而谈:

  “老夫虽是官宦之家但贤侄也莫迟疑那门当户对之理。前日我曾依稀听闻你们道门之中便出了一位朝廷专旨册封的中散大夫。依我来看只要费些时日贤侄想要获此殊荣也并非难事。”

  “……”

  见着眼前少年正是神情古怪彭公赶紧又继续解说:

  “此事虽然有些艰难但也绝非空中楼阁。不瞒贤侄说我彭家门楣乃北地秦川的世族;润兰她叔伯辈中为官为宦之人不在少数。便连润兰的大哥现在也是宦游扬州。若是贤侄与小女成亲凭着自己才情道术再由我彭家在朝中托人用些力气熬得十几年那授官封爵之事也并非不可期测!”

  彭襄浦说这话时正是一脸的傲然。对他而言说这番话一方面是为了抚慰佳婿另一方面也顺带着告知自己的家世渊源好让眼前少年知道他彭家也并不是等闲之辈。这样一来恐怕便更能成就这段姻缘。

  说完这番话不知何故急着嫁女的彭县公见着眼前少年神色还是有些举棋不定便又祭出了最后一招杀手锏。只见他语带神秘的说道:

  “贤侄你可知道?你与小女结姻之事其实正是天意!”

  “天意?”

  醒言一听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见他神色震动彭襄浦心下大喜心忖总算摸到他的脉络;原来这世间修道之人果然最计较天道天意。于是便见他定下神来不慌不忙道:

  “其实就在张贤侄来我府上之前小女也曾在街边算过几卦姻缘。”

  “哦?卦相如何?”

  醒言口中问着心中却想到这彭县公对自家女儿行动倒是了如指掌。

  “不瞒贤侄小女共求得三卦。头一卦叫‘鸳鸯分飞’第二卦是‘否极泰来’第三卦则为‘得遇贵人’。”

  “呣这三卦依次看来倒还不错。那不知这几卦分别应作何解?”

  “贤侄这‘鸳鸯分飞’自然就是指你和小女起初会因为这妖物而致婚事不得和谐。‘否极泰来’就是说事情会有转机想来就应是今晚贤侄施出**力击退邪魔之事。这最后一卦‘得遇贵人’当然便是指小女今后能奉君为夫——不闻圣人有言?‘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这夫君对于妻子而言自然就是贵人了!”

  “……”

  今晚书房中劈头盖脸这一番许亲仗阵醒言又何曾碰到过。听得彭襄浦这一番殷勤劝说少年头脑都有些晕晕乎乎到最后只觉着自己娶这彭家小姐之事上应天理下应人伦实是天大的美事。

  就在少年被彭襄浦言语催逼之下满脑子乱如缠乱丝麻之时却忽见原本气势十足的彭县爷在他愣神的片刻之间彷佛再也支撑不住全身都弛懈下来只颤巍巍悲声言道:

  “罢了此事原也瞒不过去。张道长小女本就不敢奢望被纳为正室。只要您能收留让那妖邪退避她为妾为婢都行。以后她奉寇姑娘琼肜姑娘为主便是……”

  “呣?!”

  不待吃惊的少年开口说话便见这位原本骄傲的一县之主彭襄浦彭大人竟已是老泪纵横。点点泪光中老大人带着悲声跟少年说了些他从不曾听到的情由!

  原来他前几日提过的那位孩童大半月前半夜突然惊寤听到府中某处传来阵阵怪声天明后便跑来禀与老爷夫人听。与夫人闻禀后只顾惊惧不同彭襄浦一听之下便淡然挥退那个小厮只说府中出了些怪异让府中仆妇童婢平日多加小心。

  只是就在一两日后觑得个空处彭公便寻得一个由头将那报信仆童叫到无人处复又细细研问了那晚的情形。这一问之下便有了另外的结果。虽然这半大孩童前日惊醒后确实懵懂口中陈述时又委实盘缠不清;但彭公是何等人物?为官十数年经手大小案子无数于这刑问诱答之事实是熟得不能再熟。一番盘问下来彭襄浦心中便凉了半截:

  那怪声传出的方位俨然便是爱女润兰的闺苑方向;而那似颦若呻的古怪声音娶妻已有二十多年的彭襄浦又如何不知那是何样响动!

  于是当时这番拷问再加上之后对女儿体态的留意观察便让一生要强的彭县公整个人都如堕三九冰窟——

  自己悉心教诲、拱若掌中明珠的爱女怕是早已为那神通广大的妖魔所污!

  含混说到此处心思灵透的少年如何听不出他弦外之音?看着眼前这个彷佛苍老了十多岁、正老泪潸然的一县之主醒言小心翼翼的问道:

  “那……彭小姐她自己知道么?”

  “每次妖来都施迷雾兰儿她、恐怕还是不知。”

  “唉~冤孽!冤孽!现在想来这都是我彭襄浦前世种下的恶果今生又失了功德才遭老天这样报应!最近那龙王庙走水便是上天对我的警告了!”

  彭县公说这话时正是痛心疾。

  见着眼前这位慈父为爱女褪去最后一分自尊后伤心的模样醒言心中也甚是难过。一想到彭襄浦刚才所言不免又义愤填膺只沉声郑重说道:

  “彭公且莫着恼这神鬼之事无甚凭依也不必太过在意。县公请放心小姐的终身大事着落在我身上便是!”

  醒言说这话时正一心想要彻底除去那玷污良家少女的妖魔。而彭公听得他这番话心中顿觉宽慰了许多。

  暂按下彭府中这许多悲喜不提再说浈阳城郊外那条横亘东西的浈水大河。

  就在这涸态毕露的浈河下游约摸离浈阳城四五十里之外河川流经一处幽僻的山谷正盘踞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湾潭。现在就在这处人迹罕至的幽潭之中却有一人正在濯洗着虬肌盘结的身躯。

  这位鹰目阔鼻之人一边洗濯一边正恨恨骂道:

  “方才究竟是何方恶徒?竟敢在暗中偷袭本神!”

  “哼!这无知鼠辈也算有胆敢来坏我好事——若让我下次碰到定将他碎尸万段!”

  这怪人口中叱骂时却见自己臂上那两道深深的创痕仍然在不停渗出血珠。见这前所未有的古怪情状这嘴上称强的幽潭怪神暗地里也是心惊不已:

  “……那恶徒究竟是什么来历?从不曾听说浈阳县还有这样人物。他打伤这伤口竟不能像往日般瞬时愈合……”

  ……不管这晚在干旱的浈阳地界上上演着何种的悲喜忧愁那东天上熹微的曙光仍然与往常一样在雄鸡唱晓声中翩然而至。

  今日便是浈阳县张榜招纳的贤士们为合县军民开坛求雨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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