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三日,折可存率军杀到淮河岸边。指挥大军急速渡河。
海拉苏赶到河堤附近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一堆堆的篝火正在两岸点燃,青黑色的浓烟弥漫在暮色之中。
折可存带着海拉苏走上河堤,指着河面上来往的船只和对岸隐约可见的军队说道:“按现在的速度,明天大军就能全部过河。”
“对岸就是来远镇?”海拉苏问道。
折可存点了点头,“今天上午,慕容带着选锋军先行杀了过去,攻占了来远镇。”
“寿春方向的敌人可曾杀来?”
寿春距离来远镇不过六十里,而且紧靠淮河,也算是淮河防线的一座重镇,但奇怪的是,城内的敌人没有任何动静。
“斥候密切监视,但至今没有看到敌人出城。”折可存说道,“以我的估计,寿州的敌军都集中在下蔡城,陈重兵于淮河南岸坚守。”
海拉苏四下看看,摇摇头,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短短一百余里的淮河段,有涡水和颖水两个入淮口。叛军应该在下蔡城、寿春城和来远镇之间构筑一道坚实的防御线,以确保长江防线当涂到江宁段的安全。”他转头看看折可存,问道,“这是叛军的疏忽,还是我们的运气?我原先以为渡淮将有一场激战,我们的行动可能由此暴露,行程可能会有所耽搁,谁知……”他摊开双手,作了个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们就这样渡过了淮河?”
“我曾经由此经过,到江南剿杀叛贼方腊。”折可存说道,“江淮和江南都算是大宋的后方,自太祖平定天下至今一百六十余年没有发生战事,直到宋江、方腊造反,这里的百姓才第一次感受到战争的血腥,但叛乱持续的时间很短,大部分百姓依旧沉浸在和平的安宁中,并没有因此而发生改变。”他转身指指身后,“我们从开封一直杀到这里,没有遇到任何阻截,这足以说明问题。”
海拉苏想到了沿途所见。那些在田间地头忙碌的百姓们并不知道战争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他们懵然无知,有些人甚至冲着高举大宋战旗的虎烈将士招手欢呼。大宋的南方和北方差距太大了,而淮河以北还不算南方,它们紧靠中原,相隔不足千里,但给人的感觉却是两个世界。
“这里的军队是不是也没有做好打仗的准备?”海拉苏接着想到了沿途那些城镇。当虎烈军经过的时候,城池紧闭,城内守军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其后派出的斥候仅仅跟踪几十里之后便放弃了,这让海拉苏不得不怀疑,他们南下攻杀的消息至今还没有传过淮河,而这可能也是寿州守淮军队毫无防备的原因所在。
“江宁的朝廷和叛军前线将帅们当然有打仗的准备,但军队里的士卒和地方百姓却未必有打仗的心思,说句实话,东南和江淮的百姓有多人知道大宋已经分裂了?他们最多也就知道北方蕃虏入侵了,河北和中原在打仗,因此他们要上缴更多的税赋。”折可存笑笑,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过去,北方有辽国和西夏,所以北方的军队多,而南方的军队少,南方距离边境太远,听不到号鼓的声音和战马的嘶鸣,久而久之,这里的人便忘记了战争。疏于武备,军队也就名存实亡了。突然间,蕃虏入侵,大宋分裂,南方人也要面对战场和厮杀,军队骤然间膨胀,但因为时间太短,士卒们又没有作战的经验,甚至还没有打过仗,这样的军队拉上战场,战斗力可想而知。”
海拉苏望着折可存,听着他那慷慨而略带悲怆的声音,渐渐体会到他此刻复杂的心情。
“如果南方的状况真如折帅所说,那我们这次不但胜券在握,还极有可能杀过长江,直捣江宁府。”
折可存望着两岸耀眼的灯火,没有说话,良久,他忽然说道:“你的手下都是北方人,这次南下作战,可能会遇到水土不服的事情。你要提前做好准备,千万不要因为疏忽而让他们白白送掉了性命。”
“我知道,我带来了足够的医匠和药材。”海拉苏说道,“离开开封前,岳帅也担心此事,特意叫王帅帮我提前做好了准备。”
“岳帅真够细心的,连这种小事都考虑到了。”折可存笑道,“那么,他可曾嘱咐你。到了江淮不要大开杀戒?”
海拉苏号称虎烈军第一猛将,他的手下全部来自北方诸蕃,这些人在他的锤炼下人人神勇,打仗不要命,烧杀掳掠也是冲锋在前,杀人入屠狗。折可存最担心的就是这些人,他本人难以指挥海拉苏,一旦第九军杀红了眼,肆无忌惮,那必定会给大军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岳帅也嘱咐过了。”海拉苏这几天一直跟在主力的后面,没有和折可存仔细交谈过,乘着这个难得的机会,他向折可存表示,绝对遵从折可存的命令,坚决约束自己的手下,严禁他们烧杀掳掠。
“我们带着三万人渡淮,希望到了与主力会合长江的那一天,三万兄弟都能安然无恙。”折可存动情地说道,“虽然这个想法不切实际,但做为主帅,保护好兄弟们性命,始终是我们的最高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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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四日上午,虎烈军找到了更多的船只。渡河的速度越来越快。
下蔡城的军队出动了,上午他们赶到了寿春城。折可同带着虎烈十七军两个将正面阻击,但出乎预料的是,叛军竟然没有发动攻击。
二十四日夜,大军渡河完毕。
折可存下令,折可致带着选锋军连夜南下,直杀庐州。
第二天,叛军做了一次试探性攻击。折可同指挥将士们给了敌人迎头一击。叛军匆忙撤回,紧闭城门,再不出战。
折可同随即带着军队撤走,追赶主力杀奔庐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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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敌军已经接到了寿州的报警。据城坚守。
虎烈军进入庐州后,没有攻打治府合肥,而是调转方向,直杀滁州。
二十八日,虎烈军进入滁州,兵逼治府清流。
清流城距离江宁府只有一百余里,当虎烈军奔袭而至的消息传到江宁,江宁顿时一片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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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皇帝赵佶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走路,要逃到杭州躲避。
这次没有人劝阻老皇帝留守江宁了,相反,文武大臣们比老皇帝跑得更快,一夜之间官员们逃掉了大半。
童贯自然要带着军队尾随保护,宰相张邦昌和一帮宰执大臣也不愿留守,最后推来推去,推到了生病在家休养的副相宇文虚中头上。宇文虚中接到圣旨的时候莫名其妙,还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等他拖着病体赶到皇宫,东西两府已是人去屋空,留守官员寥寥无几。
好在同知枢密院事吴敏还在,他把当前危机向宇文虚中仔细说了一下,“有传言说,应天府的张浚、辛兴宗投降了李虎,导致虎烈军势如破竹,突破了淮河防线,一直杀到了长江北岸。”
“这怎么可能?”宇文虚中嗤之以鼻,“谣言从何而来?官家和文武百官们凭这子虚乌有的谣言就断定虎烈军突破了淮河防线?这太荒谬了。”宇文虚中气得破口大骂,他做梦想不到,老皇帝和文武百官现在竟然成了惊弓之鸟,草木皆兵,还没有看到虎烈军的影子就先逃跑了,这让前线将士们如何镇戍淮河防线?
“张浚和辛兴宗可曾来书?”
“每日必有快报。”吴敏说道,“三天前,他书奏朝廷,说开封叛军开始攻打山东。”
“真的?”宇文虚中吃惊地问道。
“应该不会有错。“吴敏眉头紧皱,低声说道,”以我看。李虎正在用部分兵力佯攻山东,用主力攻打江淮,看样子李虎迫不及待,要挟灭亡西夏之威,横扫江淮,攻打我东南了。”
宇文虚中摇摇手,断然否决,“李虎在没有解决河北和山东的金军之前,根本没办法攻打东南。李虎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打江淮才是佯攻,他真正的目的是打山东。”
“你的意思是,李虎用偏师偷袭江淮,以诱使我淮河以北的守军急速回援,继而给他的主力赢得攻打山东的时间?”
“当然是这样。”宇文虚中冷笑道,“否则童贯怎么会跟着官家一起逃往杭州?他正是看破了李虎的意图,所以才把江宁丢给我,打算置我于死地。”
吴敏望着宇文虚中,半晌无语,他不知道说什么好。
“荆襄那边可有动静?”
“曲奇、刘锜奏报,虎烈军有集结迹象,但并没有发动攻击。”
“这就对了,这足以证明李虎根本没有攻打江宁的意思。”宇文虚中说道,“李虎要打江宁,必定两路夹攻,绝不会集结主力从江淮方向正面强攻。”
“如今怎么办?相公有何对策?”
“命令张浚、辛兴宗,立即向开封发动攻击。”宇文虚中不假思索地说道,“命令淮河以南各州县即刻集结人马,向滁州方向攻击,包围敌军。命令沿江各镇,重兵戍防,如果谁敢临阵脱逃,让敌军渡江而来,必定严惩不怠,杀无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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