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节风动塞北
建安三年（公元197年）七月十七日，代郡郡治高柳
“两位将军，快快请起。圣旨我已经宣读过了，请尽快执行罢。杨贼竟然带领大军离开基本并州，进入大漠追击步度根。真是自取灭亡，天亡杨贼，请鲜于辅两位将军尽快出兵断其退路，与三郡乌恒大人一起，歼灭杨飞。”
“是，请钦使君放心，我等即刻准备兵马出发。”
听了钦使逢纪逢元图的话代郡太守齐周（原幽州从事，鲜于辅调雒都担任卫尉后接任。与阎柔、鲜于银、阎志、田畴等均为拥戴刘和的幽州士人集团骨干。而上谷、代郡乃是他们的根据地。）护乌恒校尉阎柔赶紧躬身答应。
“不过，逢君，听说杨飞出动三万大军征讨鲜卑，途中还不断有逃亡大漠的汉人以及匈奴人加入，队伍如同滚雪团一样不断壮大，我们麾下只有三千多人马，出动少的话是杯水车薪，出动多的话如果外敌趁虚而入，则如之奈何？”众人在席子上坐定后，侍女奉上茶点，阎柔挥退闲杂人等，轻声问逢纪。
“嘿嘿！”逢纪先奸笑几声，方才继续神秘地道：
“不瞒二位将军。此番纪奉钦命离都，除了见几位将军外，还有一个任务就是出使乌恒，拜蹋顿、颁下、汗卢维三王为单于，赏赐他们安车、华盖、羽旄、黄麾、大纛，请他们一起出兵配合几位将军剿灭杨飞。”
阎柔、齐周二人闻言都是低头不语。他们二人久居边塞，特别是阎柔自小在乌恒人中间长大，对他们可太了解了，这些人生性惟利是图，为了争权夺利，连亲人都可以轻易杀害（《三国志之》记载乌恒人“贵少贱老，其性悍骜。怒则杀父兄。。。”，“自杀其父兄无罪”）。生性如同禽兽一般，如果没有重利诱惑，是绝对不会听你的话，与你合作地。况且现在的乌恒单于是丘力居的儿子楼班，这是乌恒人都承认的，现在袁绍突然要任命蹋顿三王为单于，不知道怀着样的鬼胎。
逢纪察言观色。看二人沉默不语，似乎都不信，于是说道：
“嗨！说起来咱们都是老朋友了，也不是外人。我就担点责任了。”
逢纪说完，鬼鬼祟祟地掂着脚尖小步跑到门口，看看外面没有人窥视，又仔细关上们，才回身重新坐下。从身边的一个黄缎包袱中取出一个装饰着龙纹的木盒。轻轻开启，从里面取出一面圣旨。双手捧起，郑而重之地递给齐周。虽然很疑惑，齐周还是缓缓展开圣旨，与阎柔一起观看，只见上面写道：
“使持节、丞相、总领尚书省事、阮乡侯绍。承制诏辽东属国率众王颁下、乌丸辽西率众王蹋顿、右北平率众王汗卢维：乃祖慕义迁善，款塞内附，北捍玁狁，东拒濊貊，世守北陲，为百姓保障，虽时侵犯王略，命将徂征厥罪，率不旋时，悔愆变改。方之外夷。最又聪惠者也。始有千夫长、百夫长以相统领，用能悉乃心。克有勋力於国家，稍受王侯之命。自我王室多故，公孙瓒作难，残夷厥土之君，以侮天慢主，是以四海之内，并执干戈以卫社稷。三王奋气裔土，忿奸忧国，控弦与汉兵为表里，诚甚忠孝，朝所嘉焉。然而虎兕长蛇，相随塞路，王官爵命，否而无闻。夫有勋不赏，俾勤者怠。今遣行谒者杨林，赍单于玺绶车服，以对尔劳。其各绥静部落，教以谨慎，无使作凶作慝。世复尔祀位，长为百蛮长。厥有咎有不臧者，泯於尔禄，而丧於乃庸，可不勉乎！乌桓单于都护部众，左右单于受其节度，他如故事。”
“丞相真高见，不费朝廷一钱一粮，足以羁縻控制乌恒了。”阎柔二人都是高声赞叹不已，逢纪听言，面有得色，回答道：
“不瞒二位，此计正是鄙人所出，目的就在于‘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多立其雄而分裂其势’也！”
“高，高，实在是高，真可浮一白也！来人，快快上酒，上好酒，让我们与逢君畅饮一杯。”
“呵呵，二位将军客气。”逢纪也是得意非凡，三人觥筹交错，连连碰杯，待到下人将喝地酩酊大醉的三人扶出去已经天色向黑了。
阎柔、齐周二人回到房间后，立即恢复了清醒，二人一起绕过数道回廊，快步来到太守府后一个僻静的院落。
“季重（鲜于银的字），累你久等了。”
“呵呵，我看这《史记》正入迷呢！”灯下一个满头读书的年轻人笑着起立，笑声爽朗，虽然披着儒生服，但却遮不住那股豪气。此人正是快马从上谷悄悄赶来的护鲜卑中郎将，卫尉鲜于辅的弟弟鲜于银。
“逢纪也是催促你们出兵罢？”鲜于银给两人倒了一杯凉茶，二人都是一饮而尽，冲冲酒气，清醒一下头脑。
“是啊，如令兄报来地消息，确是催促我们出兵塞外围剿杨飞，还听逢纪说，袁绍采用他的计策，封蹋顿、颁下、汗卢维三王为单于，令他们率领所部精锐和我们一起行动。”
“哼哼！”鲜于银闻言冷笑不已，继续道：
“逢纪货色你们还不清楚？和郭图、辛评三个人，除了逢迎拍马、阿谀奉承、陷害忠良外，还会干？袁绍麾下，虽然文武一大堆，除了沮授、田丰，还有那个审配，马马虎虎算个人物，其余都是酒囊饭袋，诚不足虑。听家兄的密报，此计乃是沮授所提，逢纪竟敢据为己有。真是厚颜无耻。”
“我就说呢！还宠其名王而收其精骑，多立其雄而分裂其势’，就逢纪那点尿水，那能想出这样高超的策略。”阎柔闻言轻轻点头。
“是啊，不过这些都与我们无关，先不管他！我之所以在发出书信后，还快马赶来。是因为我发信后不久久，又收到兄长和田君（田畴。字子泰，黄门侍郎，幽州集团地重要人物。）从雒都快马送来的密信，称沮授此计，不仅要把杨飞消灭在塞外，还密令蹋顿趁机灭了我们，同时趁虚而入。夺取代郡、上谷二郡。兄长信上还说，袁绍要出动四万大军假道河内进攻河东，要他率领五千禁卫骑兵为先锋。沮授此计，竟是要把我们这些忠心于皇帝陛下的人一网打尽啊。”
“好个歹毒个沮广平，亏他还总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
听了阎柔地怒骂，齐周默然无语，心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沮授乃是袁绍的谋士，当然要尽心替袁绍做事了,就象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剪除逆党，扶保陛下掌握朝政大权一样。沉思片刻，他抬头问道：
“那令兄和田君是意思。你和公达（代郡太守、阎柔的弟弟阎志地字。）又是个章程呢？”
“我这不巴巴的过来和你们商量嘛？”鲜于银一摊双手，随即又道：
“不过家兄和田君在信上称，他们两人近在帝畿，袁贼假天子之命，不得不从，但告诉我们万万不可中贼奸计，而是要千方百计保守上谷、代郡两郡根本之地，只要我们势力尚存，袁贼投鼠忌器，就不敢把他们怎么样。这样内外呼应。全盘棋就活了。”
“嗯。令兄和田君真是才智之士啊。不过公然抗旨不遵，恐怕不妥罢？”阎柔闻言问道。
“呵呵。这个简单。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我和公达已经想好应付地方法了。我们派人假扮公孙瓒部侵扰代郡，然后上报朝廷敌军入侵，请求上谷立即支援，这样两郡兵马不动不就有借口了嘛？”
“哈哈哈哈哈哈！”三人闻言大笑。
“咱们这里好办，关键是令兄恐怕就。。。”齐周很快停止了笑容，皱眉沉吟。
“是地啊。兄长在那里孤身一人，只好自己随机应变了。”鲜于银一想起兄长处在袁党包围之中，虽然身边有五千乌恒铁骑，但袁绍麾下谋士诡计多端，也难保不出现问题啊。
“不要担心，只要我们保守住两郡之地，袁绍有所忌惮，就不敢胡作非为。我现在只担心，袁贼越过我们和乌恒人联系，那我们的价值未免降低，如果两者再勾结起来，南北夹击，我们可就危如累卵了。”
“公卓，你们兄弟不是和乌恒、鲜卑人很熟嘛？还担心这个啊？”鲜于银听了阎柔的话问道。
“乌恒人里面的每一个主要酋帅我都熟悉，可你也知道，这帮人都是惟利是图之辈，不讲信义。如果袁贼能给他们更大的利益，他们肯定会投靠袁贼而疏远我们的，甚至与我们反目为仇地。”
“这可怎么办？”鲜于银、齐周二人闻言大惊。
“呵呵，这倒不用担心。今天我仔细看了袁绍写的那个圣旨，足证他不了解乌恒人。”
“哦！此话怎讲？公卓快快说来。”鲜于银、齐周二人大喜，赶紧催促阎柔快讲。
“乌恒人和鲜卑人、匈奴人是一样的，他们重视的是？是牧场，是草原，是粮食财物女人，是牛马，是奴隶，是兵器和金银绸缎，这些实在地东西。袁绍竟然想用几个假女儿（历史记载，袁绍认领了不少民间女子为干女儿，嫁给乌恒头领来笼络他们。），几个空头衔就糊弄住这些胡人，简直异想天开。想我大汉自高皇帝采用奉春君娄敬地和亲之策，对胡人和亲以来，每次和亲最多只能维持一两年的和平，绝大部分时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和亲归和亲，胡人照样南下侵略。大汉公主何等尊贵，大汉皇帝亲自颁封地头衔何等荣耀，都不能阻挡胡马南下。袁绍几个假女儿，几个空头衔就想获得乌恒人地心，让他们俯首帖耳？”
“嗯，地确如此，公卓不愧熟知胡情啊！那我们该怎么办呢？”二人一听阎柔的话，大慰。
“哼哼，这个事情你们看我的罢。保管袁贼偷鸡不着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阎柔喝酒的时候，经过深思熟虑早已成竹在胸。此番反复思考，更是把握十足。
“那好，我就连夜赶回，与公达一起依计行事。”鲜于银此行虽然昼伏夜出，连续骑马，异常辛苦，但确实此行不虚。心情大畅。
“且慢！季重。袁贼给我上烂药，难道我们就这样白白忍受不成？”阎柔拉着鲜于银重新坐下，冷笑道。
“那公卓的意思？”
“你们且看！”阎柔说完，从秘室地柜子里面取出一幅羊皮制成的河北全图铺在案上，齐周端着油灯和鲜于银一起凑了过去。
“军都关险隘，天下无双。所以公孙瓒屡次进攻代郡，都被你们阻挡在沮阳，不能前进一步。所以从今年四月开始。公孙瓒转而进攻涿郡，已经拿下了良乡、方城、督亢、涿县一带，正与袁绍地儿子袁熙（字显奕，袁绍的第二个儿子，幽州牧。）及其麾下将领焦触、张南、别驾韩珩（珩字子佩，代郡人）隔易水对抗。激烈地争夺逎国。”
“那又怎么样？这关我们事？让他们打去呗，我们坐山观虎都即可。这不是我们早都确定地方针嘛？”鲜于银不解地问道。
“方针对策要随着形势的改变而改变才行。你们看，广阳、渔阳二郡乃是公孙瓒的基本，特别是蓟城，自从公孙瓒听从杨飞的意见，大力经营以来，可谓城高池深，兵众粮多，公孙瓒专门派遣自己的弟弟公孙越，儿子公孙续。在大将单经。长史关靖等的帮助下镇守，派驻兵马一万。袁贼命我们进攻蓟城。漫说我们不想去攻打，就是想，我们两郡这几千人马那打地下来啊。所以对于我们而言，只能向南发展，扩张势力。袁熙那个废物上个月不是派韩珩过来向我们求救嘛？我们可以救援地名义从广昌出兵救援嘛，从而趁机占领中山国和涿郡。”
“这，这行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齐周、鲜于银二人一听，都是愣了。他们虽然对袁绍不满，但好歹是一家人，这样公然攻打侵占袁绍的地盘，这和造反有区别？
“怎么不行？季重刚才不是说嘛，令兄地书信提到袁绍要出动四万大军攻打河东，加上袁绍防备公孙瓒和曹操的兵马，真可以称得上后方空虚。我们攻取两郡易如反掌，特别是中山国。只要我们做事小心，谅袁绍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和我们翻脸。否则，你说我们死守在上谷、代郡这两个边鄙小郡，距离雒都十万八千里，何时才能够进入京畿，扶保天子，振兴汉室啊？”阎柔真是有些痛心疾首了。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只等袁绍大军一和杨飞在河东打的不可开交，我们立即出兵。”鲜于银听的热血澎湃，用手掌敲一下案，大声喝彩。齐周也受到他们豪气的影响，但他思虑了一下，还是说到：
“涿郡、中山我们要拿下，但是上谷、代郡根本之地也不能丢。你们看这样行不行，由你们二位统兵进攻中山、涿郡，我与公达两人谨手二郡，供应兵马粮草？”
“好啊，这样就更稳妥了。今日之计，必可改变天子蒙尘的现状，报刘使君大恩于万一。”
听了阎柔地话，齐周、鲜于银都是唏嘘不已，他们都是刘虞担任幽州牧的时候征辟的官吏，加上刘虞这个人对人宽厚仁爱，幽州不论士大夫还是老百姓，甚至乌恒人对于他的印象都非常好，每次大家提起，都是感念不已。
“我们不要伤感了，还是让我们以实际行动报效天子，相信使君的在天之灵必然会保佑我们扫灭袁党、杀死公孙瓒的。”齐周擦去眼角地泪花，朗声鼓励二人和自己。
“是的啊！”二人高声应道，说完后，三人一起起身，来到密室后面的刘虞灵位前，恭敬地拜倒在地，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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