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血战清水原（八）
建安三年（公元197年）九月十二日，清水原
清水原如同宽容慈爱的母亲一样，博大、丰饶，而又宽阔。长期的相持使得大家的警惕性有所降低，鲜卑、乌恒人又开始了日常的放牧生活，除了被污染的清凉水，清水原其他的河流边都是数不胜数的马牛羊。甚至杨飞军队剩下的一百多头战马也赶出来放牧，当然看到草原骑手远远过来就得立即逃跑了。不过，气氛是比较祥和，与整个碧绿的大草原融为一体。只有遍布于杨飞营垒外方圆数十里的白骨，才时刻提醒大家这里是战场。
与外面的祥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步度根金帐中的火爆气氛。
“我再说一遍，我们应当早点回撤了。”轲比能嘴唇上起了好几个泡。
“撤，我们那么多人白死啦？好啊，他杨飞象乌龟一样缩在壳子里面不出来，我就围着你，我看你能坚持到时候？我就不信你还能在那里待一辈子！”步度根时候提起杨飞都是一肚子火，旁边席子上围坐的几位扶罗韩、素利、颁下、汗卢维、成律归都是一点头，包括本来准备坐观成败的颁下、汗卢维，仇恨是可以积累的，虽然他们的初衷是为利而来，但是大批将士的伤亡也同样激起了心底的怒火。况且现在打成这个样子，怎么有脸面回去啊？如何向失去亲人的部众交待啊？
“汉子地兵法有一句话，说能战则战。不能战则守，不能守则走，不能走则降。还有三军之害狐疑之大……”
“够了！你身为鲜卑人，却整天把汉人的话挂在嘴边，你还是鲜卑人嘛？还有你收留的汉狗公孙乌龙，如果不是他出的馊主意，我们怎么会败的这么惨。”轲比能的实力在几次大战中损失惨重。步度根再次直起腰板，找回了自信。大声训斥，越说越气，对着旁边的附离首领贺娄乌兰道：
“乌兰，去把这那个老狗地脑袋给我提过来。”
“是，可汗！”附离眼里只有自己的可汗，贺娄乌兰答应一声就要带人出去。轲比能气地站了起来，他的部下琐奴、郁筑鞬等人也一起手按刀柄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别伤了和气。”扶罗韩赶紧劝解，他是不愿意弟弟和轲比能闹翻的，在所有鲜卑首领中，除了轲比能部还继续坚持部众平等，战利品平分的传统，其他部族早都是实行奴隶制了，这既令轲比能在中部鲜卑的普通部众中威望很高，也使得他遭到其他首领甚至一部分部将的不满。但。即使如此，即使再有夙怨，现在大敌当前，也不是翻脸的时候啊。素利、颁下、汗卢维、成律归等人才巴不得中部鲜卑内部闹翻呢，都低头不语，装作没看见。
金帐正在闹纷纷。忽然闯进来一个斥候，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只是手指南方。伊娄奴干过去提起他地领头左右扇了几个耳光，骂道：“混帐东西，舌头伸直了再说话。”
“大，大汗，南面来了无数大军，无边无沿，盖满了整个草原。”
“啊，那个部族的？”步度根一听。如同屁股被火烧灼了一样。从席子上蹦了起来。
“旗帜比较混乱，但是最多是火云旗。”
“啊！”
步度根一脚踢开趴在地上的斥候。奔出了金帐，其他人也赶紧跟了出来，众人手搭凉棚向南望去，只见远处黑压压一片，都是人马旗帜，根本看不出有多少人。虽然离得很远，但是如同闷雷一样的马蹄声隐约已经可以听见了。
大家都是大惊失色，心里都涌现出一个念头，赶紧逃罢。不是说两万大军不能战斗，而是因为经过两次血战，联军伤亡惨重，士气大减，难以迎接一次大战啊。可各位首领都巴不得别人第一个说出撤退的话，特别是轲比能继续把他刚才的意见再说一遍，谁都不想让人说成是胆小鬼。可轲比能正为刚才的事情恼火呢，也不吭气。而是对着女婿、部下使个眼色，他们点点头回身而走，一起悄然离去。
“可汗，不好了，不好了。若干氏，拔列氏，拨略氏，若口引氏，叱罗氏，普陋茹氏，六个部族逃跑了。”
“啊！”听了满身血汗的附离地话，步度根等人如遭雷击，回头看时，只见一大队人马已经抛弃了帐篷，向难侯山方向逃跑了。
六个小部族的逃跑引起雪崩般的连锁反应，其他小部族也乱成一团，争相逃跑，只有步度根、扶罗韩、素利等的附离和本族人马以及一部分部族没有逃跑，但也大乱不已，随时有崩溃的可能。
“这可怎么办？”步度根大急，急得团团乱转，找人问主意，突然发现刚才站在最后面一直沉默不语的轲比能早不见人影了。
“快走罢，否则就来不及了！”这下素利等也是方寸大乱，性命要紧，再也顾不得面子问题了，各顾各赶紧散去，组织人马逃跑，他们地目标都是一个，那就是赶紧穿过乌兰山口，翻过难侯山，向老家大小鲜卑山逃跑。
难侯山乃是横贯大草原的一条山脉，东西走向，绵延三百多里，它的北面是匈奴人的根据地狼居胥山，历来是草原民族一个南面屏藩。汉骠骑将军霍去病就是率领一万骑兵翻越难侯山攻入狼居胥山的。难侯山虽然并不十分高大险峻，但由于山势阻隔，南北通道比较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清水原北面的乌兰山口，从此向东北前进一千里就是鲜卑人地发源地和最后的据点大鲜卑山了。这也是为杨飞来到清水原的原因。
而步度根、轲比能、素利等鲜卑首领把这里选作围歼杨飞军地围场也自然有其原因，那就是乌兰山口十分地陡峭狭长，虽然比不上雁门关道，但大军要迅速通过也极其困难，何况他们提前已经在那里派了五百人防守，再从南攻击，等于封死了杨飞军队的去路。应该说这个围场选地很好，不过。恐怕他们刚开始费尽心机选择这里作围场时都没有想到，现在自己反而成了被围地猎物。正因为熟悉这里的地形，所有人才万分着急。
从清水原到达乌兰山口还有十几里路，一个月前还雄纠纠、气昂昂地草原大军，现在只不过是急于逃出包围圈的兔子而已。步度根等人扔掉所有的牛马羊群和帐篷物资，带领队伍飞速向山口飞驰而去。整个队伍乱哄哄的没有秩序，如同一大群受到狼群袭击的牛群一样。
“主公。末将来迟了。”
李奇、呼衍奴二人翻身下马，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杨飞和被围近一个月的其他将士也都是喜急而泣，很多人都高兴的抱头痛哭，他上去扶起二人，一边拉着他们地手，一边看着他们率领的奇形怪状的大军。差点失笑。
这是样的大军啊？有汉人，有匈奴人，还有鲜卑人，有老人，有少年，有男人。也有女人，是名副其实的杂牌部队，放在平时，杨飞是根本不会要这样的人的，不过现在看的异常亲热。
杨飞上前又一一感谢了赶来救援地鲜卑、匈奴部族首领，然后命令李奇、呼衍奴二人赶紧追击，而对于徐晃、庞德、弥且不真的动向根本就不问，他完全相信徐晃的才能。
“主公，这是裴府君让末将带给您的紧急军情。”李奇眼神复杂的将一个锦囊交给杨飞。
“嗯！快去罢。一定要擒获鲜卑、乌恒的几个首领。”
杨飞随手将锦囊塞入袖中，目送二人带领联军离去。大军如同狂飚一般卷地而起。整个队伍稀稀拉拉，丢三拉四。连续半个时辰都没有从营垒前走完，这下连杨飞都是惊讶不已，不仅惊讶于这支队伍混乱地队形和纪律，更惊讶于他们庞大的人数，不知道徐晃竟然弄来这么多人。按照他的估计，降顺和征服的十几个鲜卑、匈奴部族最多能出五千人，还有救回的汉人，边疆的汉人，最多还可以出五六千人，大概能有一万七八千骑兵过来罢。而现在看来，数目远远不止这些，徐晃他们好像是把所有能带来的人都带来了。
一边扇着漫天的尘土，杨飞背转身子取出锦囊，含笑看了一边，虽然脸色不变，额头的青筋却连连跳动，看完后他递给徐敏，命令道：
“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亏得文行千里迢迢，巴巴地送过来给我看。捷轩，去烧了它。”
当杨飞在为锦囊地消息而费神地时候，李奇、呼衍奴已经率领大军逼近了难侯山脚下，当他们排成连绵十几里的弯月阵向乌兰山口压过去地时候，围绕着乌兰山口已经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大战，这不是鲜卑、乌恒人内部的争斗，而是徐晃、庞德、弥且不真率领的迂回阻击部队。虽然他们人数不过五千，却是真正的主力。
这就是徐晃的计谋，命令李奇、呼衍奴二人率领征集的三万多四万混合大军，从南面浩浩荡荡，虚张声势开过来，自己却带领精锐人马迂回到乌兰山口，切断了鲜卑、乌恒大军的唯一退路。
徐晃他们之所以能弄到这么多大军，主要是因为边疆的汉人历年来被胡人欺负的惨了，听说杨飞在前线打了大胜仗，需要人去搬运战利品，追击残敌，押解俘虏，都踊跃报名，不论是男女老幼都抢着去，边疆本多马匹，坐骑不成问题，雁北塞外民风尚武，就是武器也没问题，当然质量会差一点。再加上匈奴北单于遭到汉军打击，向西遁逃后，馀种十馀万落投奔鲜卑，这些部族虽然投奔鲜卑，但一直都不甘心。
草原上的消息有时比风传地都快，鲜卑、乌恒大军第一次在清水原大败的消息传开后。很多部族就已经起了反心，在呼衍奴使者的联络鼓吹下，也随同徐晃大军而来。所以使得整个大军竟然有浩浩荡荡四万多五万人马，就是杨飞再有想象力，恐怕也没想到会这样。
虽然没有统一组织，但是鲜卑、乌恒大军为了逃命，以部族为单位。一波又一波，拼死猛攻挡路的徐晃、庞德、弥且不真的队伍。杨飞军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见面二话不说就打了起来。一方虽然长途跋涉，但是士气正旺，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纪律严明。一心只想堵住胡人，另一方虽然人数众多，但是士气低迷，组织混乱，双方竟然打成了平手。
当李奇、呼衍奴率领浩浩荡荡的混合大军赶到山脚下的时候，徐晃他们已经大战了一个多时辰，徐晃收缩兵力在山口外围，依托山势。拼命死战，如同一道铁门栅，将两万急于逃命地鲜卑、乌恒大军死死的挡在外面。他们虽然拼命反扑，但徐晃、庞德、弥且不真等就是寸步不让，并且不时集中几百人，对着一个方向反攻。有攻有守，打地心急火燎的鲜卑人毫无办法。
随着李奇、呼衍奴率领的混合兵马大军的赶到，整个战局立即明朗，本来就被吓破了胆子的鲜卑乌恒人丧失了最后一点士气，纷纷投降。所有联军首领除了轲比能所部主要首领逃跑，以及二十几名头领战死外，其余大小一百多名首领全部被擒获，一万五千多鲜卑乌恒人做了俘虏。
当天夜里，以杨飞营垒为中心，五六万部队驻扎在四周。方圆十数里篝火熊熊。歌舞欢呼之声数十里之外就可以听见，清水原几乎要了。
中军丘陵上也排开了盛大的筵席庆祝胜利。杨飞军中重要将校，以及投顺参战的鲜卑、乌恒部族领袖都在座，筵席十分丰盛，牛羊马肉摆满了一地。
“让主公受如此危难，末将等该死。”徐晃带领几个骑兵将领一起跪下请罪。
“哈哈哈哈，你们有罪？都是有大功之人，以后不要再这样乱说了。”上座地杨飞哈哈大笑，将几个人一个一个扶了起来，端着酒碗与众人一起痛饮庆贺。
高兴之余，杨飞一改平日之端凝，亲自入场，和远方而来的客人一起随着粗犷豪放的琴声翩翩起舞，并且拔剑作剑舞，引起了客人和将士们的阵阵掌声。又有鲜卑首领山前作刀舞，宾主都是非常高兴，尽欢而散。
此后大军又连续庆祝了三天，开始对俘虏进行处置。经过几天的独自沉思和与部下商讨，杨飞早已经胸有成竹。根据杨飞的命令，一万多名俘虏中，挑选出来五千名青壮年编入自己的骑兵，其余一万多人则奖赏给参战的各部族首领，以及有功将士作奴仆，牛马羊也是如此处理。又从参战地一万多名汉人中间挑选三千精锐，补充各个骑兵营。
至于俘虏的各个鲜卑、乌恒大小首领，杨飞没有难为他们，允许他们用健壮的奴隶和骏马来赎，这也合乎草原的一贯传统。
同时杨飞又派出使者与没有追随轲比能、步度根、扶罗韩、素利等与自己作战的东部鲜卑各部交好，并且与其中势力最大的几个部族联姻，自己娶慕容部族长慕容莫护跋地女儿慕容莫延为妾，令自己的侄子董亮娶阙机可汗的女儿为妻，把自己的侄女宋范（字雍容，小字阿喻。宋建的女儿。）嫁给拓拔部族长拓拔诘汾的长子拓拔力微为妻。
杨飞又在清水原待了二十几天，这些天里每天都有来自各地的鲜卑、乌恒首领前来拜见，清水原之战真是打出了杨飞在草原上的无敌威名，对于这些人杨飞一概热情接待，送给大量礼物，着意接纳，反正缴获了太多战利品。欢送走前来会盟的各鲜卑、匈奴首领，将骑兵整编完毕，总计得精锐骑兵五个营一万八千多人，虽然高见马蔺不在，但是杨飞特地为他们两营留了三千人的补充兵力，其余徐晃、庞德、李奇、弥且不真、呼衍奴五营总计有一万五千人，实际上亲兵营人数只有一千八百，呼衍奴部下两千多人，徐晃、庞德、李奇三人较为雄厚，各有近四千人。同时为了管理统一期间，杨飞命令参加军队地每个鲜卑、乌恒人都要取一个汉名，以方便登记造册，因为很多鲜卑语地发言用汉字实在没法写出来，而且实在冗长。
结束之后，杨飞开始带领大军浩浩荡荡从清水原返回，沿途得到鲜卑、匈奴、乌恒各部的热烈欢迎和接待，没有一个部族敢象来时进行偷袭，杨飞也特意命令将士遵守命令，不许再劫掠牲口。由于马匹充足，步兵民夫都有马骑，进军十分迅速。十月二十日已经抵达阴山脚下。杨飞大军受到塞外汉族百姓地夹道欢迎，称之为卫青重生，杨飞的功名达到顶点。
附：
“在早期鲜卑的发展历史上，清水原会战与此后的难侯山会盟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在这次战役中，中部鲜卑和乌恒的力量遭到杨飞所部的重创，东部鲜卑趁机崛起，把势力从大小鲜卑山向难侯山、狼居胥山，甚至阴山以北扩张，侵占中部鲜卑的领地。他们通过与盘踞山西的军阀杨飞的联姻，从中原学习到了许多先进技术，掌握了冶铁炼钢刺绣等各种工艺，迅速发展起来，而杨飞集团则在以后的历次征战中都得到了鲜卑铁骑的支持，特别是得到拓拔、慕容两部的大力支持，当时称之为‘长征健儿’，其中很多人后来都成为杨飞集团的重要将领，在中原地区落户生根。对于中国历史有巨大影响的拓拔部、慕容部都是这时西迁，进入中原边塞的。影响深远的胡人汉化运动以及北方民族大融合也最早是从清水原之战后开始的。清水原之战确实是北方民族史的里程碑。”
―－姚薇元著《鲜卑史》
“清水原之战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上反包围战术成功运用的典范，如果我们仔细分析漫长的胡汉战争，就会发现汉族军队在与草原民族的作战中，经常被引入大漠草原深处而遭围歼。根据严格的考证，在数千年胡汉战争史上，清水原之战是唯一一个成功的反包围战例。知道了这些史实，我们就会明白这一战的难能可贵之处，如果再想到此战的指挥者杨飞所率领不过是一支地方武装，就可以更加深刻的了解此战的艰难。
因此我们可以说，仅仅凭借这一战，它的策划者杨飞就可以当之无愧地进入名将的行列，虽然此战造成的影响实在太复杂，使得我们很难对它的历史作用简单地下一个结论。但无论如何，从军事角度分析，我们必须承认，这的确是一场非常经典的战例，其中所使用的首先诱惑敌人进攻坚固防线消耗实力和士气，然后再内外夹击的战法，现在仍然具有借鉴参考意义。”
－－《中国战争史.秦汉战争部分》
“前，飞虽割据一方，名为诸侯，然当东西冲要，又有盐池重利，群雄觊觎，东逼于袁绍，西迫于韩遂、马腾，内有南匈奴、白波起于肘腋。而兵裁一万余，东挡西遮，常见困窘。若非并州山河形胜，亡无日矣。
其兵力之强自清水原之战始，此战后飞兼胡汉骁悍之众而抚之，并草原之劲骑而有之，安鲜卑酋帅之心而和之，得精骑数万，骑兵之盛，当时第一。又河东甲兵当世有名，精骑利器，相得益彰，时人谓之：并州刀马，天下无双。飞按剑四顾，群雄侧目。其威名震于殊俗，终飞之世，胡人不敢窥并塞。飞虽董卓余孽，然此战一振汉家数十年之疲风，亦可谓一时之良将、卫霍之亚匹。”（说明：上次有个读者说这里不能称杨飞为公，而应当用飞，说的很对，立即改正，特此感谢，请以后继续不吝赐教，再谢。）
－－《后汉书.杨飞传》
第三卷《翔风记》结束，下一卷《射日记》，谢谢欣赏，请继续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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