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两日,秋闱放榜。
清晨,院儿里的草木尚积着半宿白露,谢锦词已然梳洗打扮好。
她借着买菜之名离开沈府,蹲守在张榜的府墙边,巴巴儿地等着放榜。
长街上皆是书生,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只盼过会儿能在榜上看见自己的名字。
一刻钟后,有敲锣打鼓声自街道尽头响起。
谢锦词急忙起身,瞧见一行穿红衣裳的小吏把书写着许多墨字的大红纸贴上墙头。
无数书生涌上前,激动地在榜上寻找自己的名字,找着了自然欢喜,更多没找着的,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家,准备三年后再战。
不知怎的,谢锦词竟不大敢看那张红榜。
小姑娘臂间挽着菜篮,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念了几声佛祖保佑,才心跳如雷地睁开眼,悄悄透过指缝望去。
红纸整整贴了三大张。
她从最后一名看起。
只一眼,便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沈廷逸。
她屏住呼吸,继续往上看。
周敬轩和魏思阔的名字相继出现。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小哥哥的名字还没有出现,而红榜上,仅剩前十名,她未曾细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目光落在第十名,开始一个一个往上看。
排在第二名的,是沈陆离,可小哥哥的名字依旧没有见着。
小姑娘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
她认真地望向榜首。
“沈长风”三个墨字,
严谨端方,
是她从来没察觉过的好看!
小姑娘拿开双手,鹿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儿。
她欢喜地抱紧菜篮,正要去采买一番,好好犒劳一下小哥哥,一抬头,却见钱佳人不知何时过来的,捏着兰花指喜滋滋道:
“词儿,覆卿中了解元呢!人家就知道,覆卿一定会考第一!人家真的是太高兴啦!”
他看起来开心极了,丝毫没有名落孙山的悲伤。
谢锦词知道他志不在读书,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钱佳人拉起她的小手,“考中举人乃是大喜事,正好人家的第一间分店铺也在扬州开张,我寻思着过两日在银青碎雨弄一桌好菜,咱们一起庆祝庆祝,把陆二他们都叫上,词儿意下如何?”
“当然好啦,钱公子,恭喜你成功踏上理想之路!”
谢锦词脆声应下。
“词儿,如果没有你和覆卿,祖父又哪会允许我继续裁衣?还有浮生君……”
钱佳人笑得愈发灿烂,双颊甚至浮上两缕可疑的红晕。
他挥挥手帕,捂脸娇嗔:“哎呀,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人家真的爱死浮生君啦!”
提到浮生君,谢锦词心头也微微一漾。
她望了眼榜单,忽然又有些担忧,“陆公子他们落了榜,想来会很难过……”
“哪儿能啊!”
钱佳人亲昵地揽过她的肩,“江照昀那水平,本来就考不中。还有张祁铭,整日只晓得吃,反正有家业继承,又不在乎功名,哪里好好读过书了?陆二更不必说,他那副德行,就算再读个几十年书,也决计考不上的!”
这番话,句句在理。
谢锦词听着,释怀了不少。
而被他们谈论的陆景淮,此时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院中。
四周伺候的小厮们一字排开,奉茶的奉茶,送点心的送点心,恭维话一声高过一声,好不惬意。
宽敞阔气的庭院里,牙婆领着上百名小婢女,排列有序地候在一侧。
这些女孩儿皆是七八岁的年纪,最大也不超过十岁。
按照陆景淮的要求,她们身着统一的牙白罗裙、浅杏红半臂,个个儿腼腆羞赧。
牙婆甩着帕子笑道:“二爷,咱们临安城里才学性情最出类拔萃的婢女,都在这儿了!您瞧瞧,可有看中的?”
陆景淮坐姿懒散,“一个个轮流过来,给小爷我仔细瞧瞧。”
他天生一副色若春晓的容貌,睥睨之间自成一股高人一等的贵气,叫那些个小婢女战战兢兢,唯恐得罪了他。
于是举止之间,便很是胆怯畏缩,惹得陆景淮颇为嫌弃。
阿锦就不会这样。
“太高了!”
“太胖了!”
“太黑了!”
“太丑了!”
“眼睛不够圆!”
“嘴巴不够红!”
“名字里没有‘锦’字!”
接二连三的诟病从他嘴里吐出,惹得牙婆颇为郁闷。
这究竟是在选婢女,还是在相看媳妇儿?
也不考验这些女孩儿的学识谈吐,光在那儿挑剔她们的容貌!
更何况,名字里没有“锦”字不是很正常吗?!
她正不解,游廊尽头,有身着品蓝锦袍的男子快步而来。
“景淮!”
他眉头紧蹙。
陆景淮瞧见是自己兄长,忙起身,“哥,你不是在商铺吗?怎的突然回来了?”
“今儿是放榜的日子,我自然要回来!乡试落榜,你可知道?”
陆景淮暗道自己交了白卷,能考过才是见鬼。
陆景从恨铁不成钢地坐了,“这次策论的题目是如保赤子,心诚求之,虽不中,不远矣。告诉为兄,你是如何答卷的?”
陆景淮讪讪,“忘了。”
陆景从瞪他一眼,“那你说说看,这句话出自何处?”
“不知……”
“它出自《大学》,你们夫子在课堂上应当讲过的!”
陆景从抬高了声音,见家弟弟神情恍惚,不禁皱眉,“难道你连《大学》是什么都不知道?!”
陆景淮挠挠头:“略有点儿印象……”
陆景从越发怒了,“送你去书院,乃是指望你能考取功名,将来踏入官场!你这般不争气,叫我与父亲如何是好?!四书五经是极有道理的东西,是圣人留给后代的瑰宝,你便是每日只背几页,每日只学几个道理,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也定能做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大儒!”
陆景淮眼睛亮了亮,好奇问道:“狗……日心?这是哪位圣贤说的?是怎样的一条狗?又是怎么个日法?”
陆景从简直被他气得怒火攻心!
他叫小厮拿来弟弟的书本,当着他的面翻开,指着上面这句话,厉声道:“看好了,是这个‘苟’字!”
“哦……”
陆景淮恍然大悟,“我一直以为这个字儿念‘句’呢!”
陆景从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强忍着怒意,又道:“景淮,你六岁便入书院,如今也有十年了,你可知,这句话如何解释?”
“大哥问这种问题,未免也太看轻我了吧?”
陆景淮眼底掠过自信,咧嘴道:“这是圣人提醒咱们该买新衣服了。圣人说,今天穿新衣裳,明儿还要穿新衣裳,以后每日都要穿新衣裳!”
素来温润如玉的陆景从,捂住心口,差点儿气晕过去。
偏偏身后还有一群小厮,使劲儿地夸赞道好。
他的弟弟,平时在书院里便是这般么?
“哥,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解释得不对吗?”
陆景淮给他倒了杯茶,见他不接,只深深叹息,不由得一阵心虚,“哥,虽然我的确看不进去书,但我好歹在书院里待了那么久,总归还是学了些东西的。”
说罢,怕他不信似的,扯过一名小厮,吩咐道:“快,把我上回在书院比试中对的联语说一遍!”
小厮抖如筛糠,眼皮儿都不敢抬,支支吾吾地嘟囔了一句。
陆景从挑眉,显然并未听清。
陆景淮又道:“大声点!你没吃饭吗?!”
小厮闭了闭眼,鼓起莫大勇气,脖子一横,飞快道:“臭猪屎,臭狗屎,臭猪屎盖臭狗屎,猪屎也臭,狗屎也臭!”
院中霎时寂静。
几片秋叶打着卷儿,凉凉落在石桌上。
陆景从一愣。
等回过神来,他折下一根树枝就去揍自家弟弟!
陆景淮哇哇怪叫,捂着屁股满院子逃窜。
陆景从这才注意到,庭院里竟站着上百个小婢女!
人人睁着一双无措水眸,呆呆地看着他们兄弟俩。
他丢掉树枝,“景淮,这是怎么一回事?”
陆景淮从红漆廊柱后探出半个脑袋,狭长凤眸满是低落,“哥,我寻不到阿锦,就想买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婢女。”
陆景从轻叹:“衣展大赛上,你说你见到了阿锦,后来我也替你打听过,银青碎雨请来的那位姑娘,并非阿锦,兴许是你看错了。”
他望向满院的稚嫩女孩儿,寻思半晌,温声道:“景淮,你未经情事,也许自己都分不清什么是喜欢。有句土话叫做女大三,抱金砖,要不我替你寻一门好亲事?找个年纪比你大,性情又比你稳重的姑娘娶进门,既能引导你好好读书,也能收收你这性子。”
陆景淮脑海中全是阿锦的音容笑貌。
他认真道:“哥,除了阿锦,我谁都不娶。”
陆景从无奈苦劝:“你若真的非阿锦不可,又怎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另买婢女?景淮,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你对阿锦,真的是喜欢吗?”
陆景淮点头,“第一次见到阿锦,我便喜欢得不得了,世上怎会有那般可爱的姑娘?”
他侧目,漆黑眼眸里倒映着一片穿牙白罗裙、浅杏红半臂的女孩儿。
一如他心中的那个姑娘。
“我不再找阿锦,并不是因为我没有耐心,而是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再见到她。”
色若春晓的少年,眼底光芒璀璨,“只是我不知道要等多久,是一个月?还是一年?甚至是三年、五年,乃至十年。我不怕等,找来这些婢女,也只是想挑个与她相像的,留在身边,好歹也能睹物思人吧?”
“景淮……”
陆景从复杂地看着他。
陆家的男人,在感情之事上,好似都是这般执着。
认准了一个女子,眼中便再容不下第二个。
父亲是,他是,
如今他的弟弟,亦是。
儒雅的男人,敛去眉间清愁,郑重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景淮,做你想做的事吧,大哥永远支持你。”
陆景淮扬唇,“那……婢女就不买了,大哥从现在开始就替我准备聘礼吧?有朝一日,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地把阿锦娶回来!”
陆景从含笑应下:“好。”
【《锦绣青梅》】之109除了阿锦,我谁都不娶是不是有一种激昂的感觉在澎湃
作者【莺诉】没日没夜精心构思的经典优秀作品【魁星阁】的这一本【《锦绣青梅》】之109除了阿锦,我谁都不娶是给力网友自发转载作品
《锦绣青梅》之109除了阿锦,我谁都不娶书看到这儿了佩服不佩服咱们的作者莺诉当然了最优秀的应该是您才对
其实我就是想问问这本还有资格入您的法眼吗《锦绣青梅》之109除了阿锦,我谁都不娶要是还不错的话可一定不要吝啬您的正版支持啊!
下一章预览:......
下二章预览:...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他盯了好半晌,终是忍住上前将他们分开的冲动,凶巴巴道:“周瘸子,娶了我妹妹,就一定要对她好,若是让我知道你欺负她半分,我保证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断!”“哥哥!”张嫣然娇羞地瞪他一眼,低着头往周敬轩身后躲。周敬轩望着少女,眉眼间皆是温柔笑意。他轻声:“我周敬轩这一生,唯有张嫣然一人,至死不负。”他语气极为认真诚恳。张祁铭的目光逡巡在深情对视的两人身上,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我信你便是。”另一边,陆景淮早已支好了牌......
下三章预览:......
下四章预览:......
下五章预览:......
下六章预览:......
下七章预览:...的真实秉性。察觉到戚逐流望过来的探寻目光,秦妄哈哈一笑,对沈长风道:“沈兄可是诧异我为何会在这里?实不相瞒,今儿个除夕夜,家里的婆娘却聒噪得紧,我呀,索性来这儿看戏押注,说不定还能赚上一笔呢!”恰此时,正在肉搏的一名壮汉陡然发力,把对手狠狠撂倒在地!庞大健硕的身躯猛然从半空中跃起,双肘狠狠压在对手肚子上,生生叫他的对手如同虾子般拱起身子,嘴里喷出大股血液!双腿间更是惨不忍睹,碎掉的肠子都迸射出来了!四周之人不仅不觉得可怖,反而纷纷叫好,赢钱的人更......
下八章预览:......
下九章预览:...谁说不是呢,明明有一身好武艺,却偏要做帮内最低等的杂役,如今发财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只要杀了罗十七!可他居然阻拦我们!不是疯子是什么?”“哟,这你可就错怪他了,听说人家的亲爹当上了书院祭酒,举家搬进阔绰府宅,这般清贵的名声,他哪里瞧得上罗十七那些个脏污钱?”……众人言语似刀,潮水般淹没那刚毅壮硕的男人。秦刀不曾反驳一句,伟岸身躯岿然不动,牢牢挡在罗十七身前。罗十七咳嗽了几声,淡淡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谢锦词愣了下,意识到他在跟自己说话。......
下十章预览:......
本章提要又过了两日,秋闱放榜。
清晨,院儿里的草木尚积着半宿白露,谢锦词已然梳洗打扮好。
她借着买菜之名离开沈府,蹲守在张榜的府墙边,巴巴儿地等着放榜。
长街上皆是书生,交头接耳地议论着,只盼过会儿能在榜上看见自己的名字。
一刻钟后,有敲锣打鼓声自街道尽头响起。
谢锦词急忙起身,瞧见一行穿红衣裳的小吏把书写着许多墨字的大红纸贴上墙头。
无数书生涌上前,激动地在榜上寻找自己的名字,找着了自然欢喜,更多没找着的,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家,准备三年后再战。
不知怎的,谢锦词竟不大敢看那张红榜。
小姑娘臂间挽着菜篮,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念了几声佛祖保佑,才心跳如雷地睁开眼,悄悄透过指缝望去。
红纸整整贴了三大张。
她从最后一名看起。
只一眼,便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沈廷逸。
她屏住呼吸,继续往上看。
周敬轩和魏思阔的名字相继出现。
她的心跳得更快了。
小哥哥的名字还没有出现,而红榜上,仅剩前十名,她未曾细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呼出,目光落在第十名,开始一个一个往上看。
排在第二名的,是沈陆离,可小哥哥的名字依旧没有见着。
小姑娘只觉自己的一颗心快要跳出胸口。
她认真地望向榜首。
“沈长风”三个墨字,
严谨端方,
是她从来没察觉过的好看!
小姑娘拿开双手,鹿眼弯弯,笑成了月牙儿。
她欢喜地抱紧菜篮,正要去采买一番,好好犒劳一下小哥哥,一抬头,却见钱佳人不知何时过来的,捏着兰花指喜滋滋道:
“词儿,覆卿中了解元呢!人家就知道,覆卿一定会考第一!人家真的是太高兴啦!”
他看起来开心极了,丝毫没有名落孙山的悲伤。
谢锦词知道他志不在读书,倒也能理解他的心情。
钱佳人拉起她的小手,“考中举人乃是大喜事,正好人家的第一间分店铺也在扬州开张,我寻思着过两日在银青碎雨弄一桌好菜,咱们一起庆祝庆祝,把陆二他们都叫上,词儿意下如何?”
“当然好啦,钱公子,恭喜你成功踏上理想之路!”
谢锦词脆声应下。
“词儿,如果没有你和覆卿,祖父又哪会允许我继续裁衣?还有浮生君……”
钱佳人笑得愈发灿烂,双颊甚至浮上两缕可疑的红晕。
他挥挥手帕,捂脸娇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