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把金钥匙,伊丽莎白意识到达西为了这一刻向自己求婚,准备的日子绝非一两天。至少一个月前,也就是尼日斐园舞会结束以后,他就起了这个念头,这把钥匙精致的工艺,必定是他派专人去伦敦特意打造的。
原来他一直有心想要求婚,却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不得不搁置。
伊丽莎白先前还有些郁闷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知道自己爱的人和自己有一样的烦恼,这会令你在解决烦恼的时候信心倍增,只因有人同你并肩而立、携手共渡。
“达西先生,我可不想说‘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之类的客套话。”伊丽莎白把玩着金钥匙,它的长度只有女子的手掌宽,伊丽莎白对彭伯里那把大而沉的铁钥匙自然非常熟悉,它和其它大大小小的钥匙组成一串,保管在管家奶奶雷诺太太手上。后来其中最重要的几把,包括大门钥匙、储藏室钥匙等等都交托给了伊丽莎白,大门钥匙因为不便携带,一直躺在达西为伊丽莎白专门找人的妆奁的底层。
这把金钥匙还把原版钥匙上达西家族的家徽也一并复制了,是拿鸽血一样艳丽的细小红宝石镶嵌而成的,伊丽莎白惊叹于达西的心思细腻:“没有女子不爱首饰,尤其它这样轻盈可爱。”
达西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希望您不会觉得我太吝啬,因为钥匙是空心的。”
两人相视笑起来。
便迎着和煦的风儿继续往前走。
“所以我可以当做您答应了我这非分的请求吗?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实在对您的盛情厚爱感激不尽,”达西开口确认,纵然伊丽莎白对于钥匙的态度非常明确,但达西想要一锤定音的回答:“彭伯里庄园也在德比郡,虽然离您的家所在的浪搏恩有些距离,却也并不很远,坐马车半天就能到,您愿意和我一起住到彭伯里去吗?”
“自然是愿意的,达西先生,如果您的马车跑得和公爵夫人的那架一样快,但我觉得不妨简化一下内饰,把那些银器和毛毡都撤去,这样马的负担会更小跑得也更快。”伊丽莎白把达西说笑了,达西老早就觉得凯瑟琳姨妈对于马车的布置太过小题大做,只听伊丽莎白又说道:“要是您得空,也可以和我一起回来,我想我们都会怀念这段在河边散步的时光。”
达西并不是很赞同伊丽莎白这种老气的想法:“我以为我们还未结婚,就是订婚也还要我去见过您父亲获得同意。您这就想要重温旧梦啦伊丽莎白小姐,这可不像马上要成为新嫁娘的做派。”
因为我已经嫁给你五年啦,伊丽莎白愉快地想,现在可不是就在重温旧梦嘛?!
“那就得看彭伯里庄园还有什么惊喜等着我了,让我足以暂时忘记浪搏恩的原野。”伊丽莎白语气里带了向往,虽然浪搏恩是她年少成长的地方,但她早已视彭伯里为家,要说怀念的话,她更怀念的是自己成家的彭伯里:“我听说彭伯里庄园很大,大到人们说您拥有半个德比郡,庄园局部向人开放可以入内参观。啊,我完全可以想象几十年之后,金钥匙也躺在庄园陈列最显眼的地方,庄园里的人会指着金钥匙告诉来访者,庄园主人当初是怎样向他的未来夫人求婚的。”
“我决定还是不要了,”达西皱着眉头:“雷诺太太看着我长大,她一定会杜撰一些情节美化这段求婚的故事,我可不敢想象她嘴里的那个人是我。”
哦,达西先生,你比你自己以为的感性太多了,只有你自认为是理智的男人,大家伙儿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
“雷诺太太?”伊丽莎白自然认得她,除了韦翰这个瑕疵,彭伯里是个主仆尽欢的地方,达西父子为人严肃公正就不必说了,即便是韦翰的父亲也是位忠仆,因此才能得到那样的优待。雷诺太太年纪是大了点儿也啰嗦了点儿,但她在伊丽莎白刚刚住进彭伯里的时候,凭着自己几十年做活的经验,让新夫人很快对庄园事务上了手。非但如此,伊丽莎白还从她口中了解了达西前二十年人生的轨迹,她计谋得逞般笑起来:“我觉得我需要好好认得这位雷诺太太。”
达西打算贿赂伊丽莎白:“一年中可以有两个月在外出游,每个月都会有伦敦的服装首饰图册可以选择,每一季都会举办一次舞会,您觉得这些条件怎么样?”
“听上去挺优渥的,”伊丽莎白佯装考虑的样子:“但是这些都不能阻止我的好奇,阻止我去认识一个过去二十年我所不知道的达西先生,我想知道您的一切事情。”
“你可以直接问我,”达西还是第一次听到伊丽莎白说出自己的心声,关于她爱恋自己的心声,这些日子的患得患失好像瞬间被填满了,仿佛高原上的河流,流的都是牛奶和蜂蜜,甜到人的骨子里,达西先生不知道自己笑起来了:“你直接问我的话我保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是作为,我也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伊丽莎白。”
他直接叫了她的名字,连小姐两个字都省了,这是一种双方都能意识到的越加亲密的称呼。伊丽莎白发现他们不知道何时已经停下了脚步,达西的脸凑得离她很近,温暖的气息已经拂到伊丽莎白的脸颊上。
他烟瘾其实不很重,只有和人谈重要事情或者烦心的时候才会去点根雪茄,卷烟更是很少抽,因此并不会造成旁人的困扰。唯一困扰的那个人是伊丽莎白,如果她用自己的嘴去品尝的话,就会从达西嘴里尝到一种微微带着烟草香的苦涩。
然而因为达西的缘故,伊丽莎白也染上了莫名的烟瘾,一种叫做达西的烟瘾,伊丽莎白想,她这简直是中毒症状。
不知道布朗医生有没有药方可以治疗她的症状。
她猜想应该没有,否则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因为爱情而病入膏肓的人们啦。
达西先生同样病入膏肓,所以才会因为紧张,出门之前用烟草放松过了。
也是因为紧张,在二人絮絮叨叨说了那么多话之后,他才想起此处应有亲吻。
伊丽莎白真想不害臊地告诉他:亲爱的达西先生,你已经错过好多次机会啦!
伊丽莎白站得直直的,侧着身体好让达西挡住自己,她的背后是一棵树,这样如果有人经过就不会看到他们是两个人。达西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脸颊,伊丽莎白极轻微地一抖,觉得被他嘴唇碰过的脸颊几乎要着火了,就算看不到,她也知道红晕已经迅速蔓延。达西阻止了伊丽莎白下意识想要害羞逃离的动作,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更压进自己怀里。
他的嘴唇开始追逐下一个目标,他其实很想亲吻那娇滴滴的红透的耳垂,可那太私密了,只能等到结婚以后才能这么做,他理智地想。
但他的理智也就到此为止,不能阻止他探索别的目标。
伊丽莎白的腰胯碰到他并得紧紧的大腿,男人的体温烫得惊人。
她安静顺从地把眼睛闭上。
心里却像有一群小人儿在跳霹雳舞,边跳边唱:“壁咚!壁咚!壁咚!”
伊丽莎白模模糊糊地想,两百年后的人们可真是有才!
冷不防班纳特太太连续的尖叫打破了这一方的宁静甜蜜,达西懊恼地低咒了一句什么,顺手把怀中的伊丽莎白推到了树干的另一面去,班纳特太太走近的时候,两个人看上去正在隔着树说话。
伊丽莎白拿着金钥匙不知道往哪里藏,因为出门散步离家不会远,所以她没有带随身的手袋,情急之下,她把这把小小的钥匙塞进了紧身衣。
一抬头,又迎上了达西专注的目光。
“非常聪明,伊丽莎白小姐。”他得意洋洋地评论:“看来您真是宝贝这把钥匙。”
不过他的得意没有持续多久,班纳特太太仿佛是他的天敌。
“丽兹!丽兹!我的丽兹!你爸爸真是太过分了,”班纳特太太气喘吁吁,一路跑来肥硕的胸部狂颤,姐妹里只有莉迪亚遗传到了这个特质,她一把拽过伊丽莎白:“快跟我回去阻止你爸爸!刚才有信送来,天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写的,你爸爸看完就说要出去几天。我问他去哪儿他也不说,他要是走了,达西先生向你求完了婚要找他可怎么办?”
这事儿就被班纳特太太大声嚷嚷出来,关键是当事人达西还没在女方亲属面前表态,要是情况并非这样,伊丽莎白的脸岂不是一辈子都找不回来了。
伊丽莎白对此也很无奈,但她更关心班纳特先生为什么要急于离开浪搏恩。
“我现在就回家,”她问达西:“您要一起吗?”
达西拼命告诉自己以后会和伊丽莎白住在彭伯里,没什么机会见到这位丈母娘,这样想想他才把烦躁压了回去,但班纳特先生可是一位行事相对靠谱的乡绅,对他突然要离开达西也很惊讶。但他一定要赶在这位丈人离开之前把他和伊丽莎白订婚的事宜办妥了,之前已经遇到过太多次不顺和障碍,达西几乎想去教堂祈祷了。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而且班纳特先生的行为,已经被班纳特太太美化过了。
因为这位先生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匆匆骑马离开浪搏恩的。
班纳特太太出门之前,还关照了两个粗壮的仆妇不要放班纳特先生离开。
却防不住班纳特先生从低矮的园后墙翻了出去。
眼见着年入一万镑的女婿一只脚跨进自己家,另一只脚却迈不进来,班纳特太太眼前一黑,她还有四个女儿嫁不出去,人生为什么如此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