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绿蒂不得不怀疑达西口中“与众不同”的发现,就是倒霉的伊丽莎白。
毕竟她遇见达西之后情急说谎的地方,就在那道门外。
所以达西有没有发现。
她一慌,失手就摔了杯子,刻意让她听到这句话的达西,这下更加确定。哪怕夏绿蒂·卢卡斯不是始作俑者,她至少对自己朋友的困境视而不见,甚至推波助澜了。哪怕她是好心隐瞒,和自己一样出来外面想办法,也绝不该安然坐在这里大吃大喝。
所以女人之间的友谊到底有多不可靠。
达西的目光让夏绿蒂如坐针毡,她这期间为了尼日斐舞会几乎已经魔怔了,难以容忍攻略对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达西先生四处逛逛的时候有没有见到伊丽莎白,我到处找不见她,”她恶意地暗示道:“还有韦翰先生,也没有出现在餐厅里。”
这做法实在太蠢了,非但不能引起达西的任何好感,还让对方愤怒了。
夏绿蒂,几乎可以算是因爱生恨了,她的这句话可以轻而易举毁了伊丽莎白的名声。
而达西要不顾一切地保全伊丽莎白的名声:“真巧,我进来之前遇见了伊丽莎白·班纳特小姐,她遇上了点小麻烦,我告诉她由于我邀约了饭后的第一支舞,请她务必解决自己的麻烦,不然错过跳舞该是多么可惜。”
这话出乎意料地获得了旁人的好感,因为哪里有人不爱跳舞呢。
宾格莱更是笑道:“可是错过这顿晚宴也很可惜!”
自己完了,夏绿蒂放下刀叉,提前离席。
莉迪亚发现达西一直似有若无地盯着夏绿蒂,不吃东西而是喝酒,她早就按捺不住了。莉迪亚就坐在宾格莱的右手边,好不容易等来了达西坐在宾格莱的左手边,达西却只顾看着那个其貌不扬的女人。
莉迪亚指着不远处一个盘子,兴致勃勃越过宾格莱对达西道:“每次我要是接连不断地跳舞,也会热得不想吃饭,达西先生你不如试试一些冰镇的甜点,就那个粉红桩子一样竖起来的,我猜那是草莓汁做的,酸酸甜甜的很是开胃。”
粉红……桩子?
达西和宾格莱顺着莉迪亚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时无语。
“莉迪亚·班纳特小姐,你可以称呼它另一个名字,”达西面无表情地纠正道:“它叫所罗门的神庙。”
宾格莱小天使赶紧给莉迪亚实力挽尊,顺带捧了一把达西:“这可是摄政王宫殿前不久流出来的食谱,年轻的小姐不知道不足为奇。”
这其实是个巨型布丁,模子上还刻了法文名字,但莉迪亚显然不认识。
卡罗琳一点都不给面子地嗤笑一声。
莉迪亚恼羞成怒,可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说,没文化多说多错。她好歹学了两年二胡,知道什么是高山流水,什么是下里巴人。
最终她挺起傲人的胸,专心……吃饭。
这顿风起云涌的饭并没有平静多久,卡罗琳临时招来的管家带着标志性的一大串钥匙“哗啦哗啦”的响声进入了餐厅,但他将要禀报的消息使得他不知道是因为找现任雇主达西先生还是前任雇主宾格莱先生,他斟酌了一下,走向了宾格莱小姐。
卡罗琳特别云淡风轻地优雅拭嘴,特别高兴在这个达西做主的屋子里,自己充当了一回女主人。
“伦敦的医生到了,”管家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所有人听见:“班纳特小姐……”
卡罗琳连忙扔下餐巾:“这可是件大事,”她叫上班纳特夫妇:“二位和我一起上楼吧,不管大夫做出任何诊断,班纳特小姐应该都想要你们的陪伴。”
班纳特先生放下酒杯,而班纳特太太则“吸溜”一声吞了一勺鱼子酱,眼神却在看宾格莱。
宾格莱表示自己过一会儿再上去,转头却只顾和达西说话,老太太只好讪讪地离开。
伦敦来的医生出乎意料的年轻,和乡野行医的大夫不同,城里的医生以受过高等教育以及年富力强为荣,因此大家并没有对大夫的经验发表任何疑问,倒是病人本身出乎意料地年轻美貌,却又一身华贵兼且脸色红润,卡罗琳介绍是暂住的客人而非亲戚,医生便不由多想了点。
来请他的人说是个“肺病”患者,这像是得了肺病吗?
出于职业道德,他还是拿出一系列仪器为简做了全面的检查。
期间,他拿话暗示在场的人:“班纳特小姐看起来气色很不错。”
“这天儿挺热的,刚才家里又在举办舞会,难免就血色上涌。”卡罗琳非常贴心地解释:“班纳特小姐真是个可怜的人儿。”
医生不由地咳嗽了一声。
于是这时宾格莱同达西开门进来,达西本该去给伊丽莎白想办法,但要是简的病情有个明确的说法,他可以第一时间把这消息带给伊丽莎白。哪怕是刚刚进门的人,也发现医生的神情不太对劲,这检查也进行得太久了,仿佛医生不是在考虑病情,而是在考虑怎么开口和他们这群吟吟期盼的人讨论病情。
“我想班纳特小姐的病情并无大碍,”医生最后还是打算说实话:“换句话来说,她现在身体挺健康的。”
“啊?”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简:“这不可能。”
医生表示自己是专业的,对于简开口反驳自己显得不太高兴,没病难道不是一桩开心的事情嘛。
作为□□人,简对医生大呼小叫惯了,根本没有认为对方是一种“受人尊敬”的职业,她得了肺炎也好没得肺炎也罢,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如果不是你误诊,就是麦里屯的钟斯医生误诊,难道不该给个说法吗?”
医生要维护自己的面子,更要维护同行的面子,大家日后才好相见:“时隔两周,病情的发展谁也不能说个准!”
卡罗琳根本没有劝说的打算,在外人眼里几乎可以轻易认定简是在装病,借此才能在尼日斐园住下来,而医生戳穿了她的伎俩,她才想拼命把锅甩到医生头上。
班纳特先生和宾格莱以及达西站在角落,一句话也不说。
班纳特太太连忙对医生解释:“可是那时候简吐血了!她吐血了啊,是痰里带着血丝!那天她咳嗽得可吓人了,所以钟斯医生才说她可能得了肺炎。”
“也许她当时正巧把病灶咳出来了,如果钟斯医生是根据那口血痰做出的诊断,这样的结论并没有差错,相反我还要说一句很专业,而班纳特小姐的身体恢复能力非常好,在之后的日子里痊愈了,”医生也忍不住讽刺了一句:“自己的身体情况如何,通常病人自己最清楚,如果真的罹患肺炎,如何还能梳妆打扮参加舞会,班纳特小姐是一位得到上帝庇佑的幸运儿。”
简还想再说什么,被卡罗琳脸上的笑逼得咽了回去。
跟医生吵架无济于事,现实是自己没病,俗话说健康的身体才是日后战斗的资本。
她强笑道:“看来伊丽莎白时常劝说我外出散步起作用了,难怪我觉得最近越来越有劲了。”
“可不是嘛,”卡罗琳让仆人给医生暂时安排个住处:“我看你可是容光焕发呢,看来还是乡下的空气能够洗涤人心,本来班纳特小姐还要离乡背井生伦敦去,现在可不用大老远出门了,您的父母一定非常开心。”
简的脸一僵,她原来是打算是拿宾格莱一家当跳板的勾搭达西的,甚至于跟着他们去伦敦进入社交圈风光一把。
现在等于全落空了,她还想再说什么,宾格莱打断了她的话。
“真是太好了,班纳特小姐您能够身体康健,”宾格莱淡淡开口:“这样我们就能好无后顾之忧地回去伦敦了,作为好邻居,我和我的姐妹们都会想念您的。”
要不是还有人在,卡罗琳几乎要大笑起来。
“你打算走吗,查尔斯,之前你并没有提起过,”卡罗琳幸灾乐祸地假装一脸茫然:“如果时间太过紧迫,我们可是会手忙脚乱的。”
简·班纳特小姐身体健康,宾格莱则打算离开,达西觉得没必要再待下去,傻子都看出卡罗琳在落井下石,他还是把这个消息告诉伊丽莎白。
宾格莱觉得自己很累:“一周,卡罗琳,最多十天。”
他也转身离开了。
所以自己去不了伦敦,要被留在这个乡下地方了,绝不,简告诉自己,绝不可能。
达西没有跟着宾格莱去开解她,班纳特小姐甚至算不算他们遇见过的手段最高超的女人,因为她太自信了而破绽又太多,宾格莱离开,对他们俩都是好事。
达西眼睛一亮,看见了在楼梯口徘徊的安妮,她也看到了达西。
“班纳特小姐如何了,”安妮也关心医生的诊断:“虽然她只是暂住,可我觉得她又漂亮又体贴,我身边从没有这样的人儿。”
你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才好呢,乔治安娜也一样。
达西把她身体无虞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安妮也觉察出其中不妥的地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达西想起伊丽莎白,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安妮,你能不能借双小姐能穿的鞋子给我,最好是舞鞋。”
安妮看了一会儿达西,突然问:“达西表兄,你提出这个要求,是因为伊丽莎白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