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征战，血火河山第六十三章：东进（二）
“好家伙！”斥候队的队正侯一行气喘吁吁，但还是很专业：“三千到四千的安州兵，沿二号官道而来，离这儿不过十二里地！”
“张兄弟，你看怎么办？”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队正问道：“咱们是执行命令还是娘一票？”
“自然是娘！”另一个年轻的队正也说道：“怕个鸟！”
张苦娃皱皱眉，想了一想，说道：“取地图来！”
营正在后队，营副路上又很倒霉地被蛇咬了，颇有凶名的张苦娃被指定为这里的临时指挥官，他和其余两个队正得到的命令就是迅速抢占他们目前所处的八都镇，清理道路等待后续部队合兵推进。如今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但新的情况出现了，只在讲武堂里作过推演的张苦娃不得不第一次行使指挥官的权力，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洪胡子，后续部队要多久才能到？”张苦娃看了看地图问道。
“最少两个时辰。”胡子队正说道：“咱们又没多少骑兵，等他们来可只能吃屁了！”
张苦娃犹豫了一下，他并不是胆怯，事实上他跟洪胡子一样蠢蠢欲动，但作为指挥官的责任又让他有些不敢任性，一时间委决不下。
“黑龙岭……就是这里了！咱们现下在三号路的路口，穿这条小路过去的话只要一个多时辰！”那个叫做冯钦地年轻队正却是直接指着地图说起来：“二号路虽然好走些，但以安州兵的速度来说。未必能赶在我们前面……侯队正，你们斥候怎么看？”
侯一行道：“看个鸟，那些狗日的跟乌龟一样，怕是要两个时辰才能到黑龙岭，再说，我的几个手下一直盯着，有变故也不会措手不及。”
张苦娃咬咬牙。抬头问道：“你们的意思都是打？”
“打！”三个人齐声说道。
“好！”张苦娃起身道：“听我命令……”
分配完毕，在八都镇的三个步兵队除去留下的二十五人。其余地全部集合，在斥候的带领下向黑龙岭狂奔，侯一行地斥候队则分组分段地监视安州兵的进展，并在适当的时候承担骚扰恐吓等任务。
脚步杂沓，山南士兵们没有丝毫怨言，展开了急行军，尽管他们休息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越往前。道路越发崎岖，大部分路段只能一个人通行，毕竟这条路在安州方面看来或许都称不上路。也只有山南的情报系统才会收集这么全面的地形信息，也只有参谋司测绘处才能绘制出如此专业细致的地图。
“立功地机会到了……”黄铎跟在自己的什长后面盯着前方的张苦娃时隐时现的背影，暗自想道：“新兵怎地？！凭看不起人？”
汗水顺着脸颊不断的流淌，黄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甩头，防止汗水模糊视线，虽然他受过严酷的越野训练。但道路毕竟是陌生而艰难的。
“啊……”一声刺耳的惨叫忽然间穿入了黄铎地耳朵，黄铎连忙回头去看，但也没看到，只有身侧荆棘丛生的斜坡上出现的一道痕迹。
“有人滚下去了！”后面的士兵说道：“得把他拉上来。”
“继续行军！”命令迅速传过来。
不是不抛弃战友的吗？黄铎的脚下虽然习惯性地服从了命令，但是心里却有些疑惑，就和他在前一天看到被山南斥候杀死地百姓一样。
“这么掉下去八成是重伤……咱们人少。还有任务。没办法的事……”许什长虽然没有回头，但好象非常清楚黄铎的心思一样，解释了一句。
还有人会掉下去……黄铎吸了一口气，专心地迈动脚步。
在损失了三个士兵以后，山南军终于赶到黑龙岭垂直于官道的一端，到这时，便是越野成绩非常好的张苦娃也十分疲惫，而普通士兵更是接近虚脱。黄铎坐在地上直喘气，若不是颜面上过不去，怕是早就像死狗一样瘫倒在地了。
只过了一刻钟的样子。张苦娃和军官们的声音再次响起：“都起来。准备伏击！”
…………
应城的安州兵速度的确不快，他们没办法快起来。主将担心自己的积蓄放在应城会被乱兵夺去。因此将一应细软等也都打包随行，加上辎重，数十车地物资严重影响了他们地行军速度。等到黑龙岭的附近地时候，山南军三个胆大妄为的队正已经带着他们的士兵埋伏下半个时辰之久。
安州兵完全没有想到在自己境内居然会有成建制的山南军，应城守将之前掌握到的消息只是山南军有小股部队渗透过边境捣乱而已。
情报错误的直接后果是一大群的安州兵倒在黑龙岭上山南兵投出的石块、射出的箭矢下。幸好山南兵布置仓促，要不然损失可能还不只这百十人。即便是这样，安州兵还是慌乱了起来，甚至没有敢再靠近路侧的小坡去夺回自己那些还在挣扎的战友——山南兵给他们留下的印象有些太过深刻了。
“混帐！”安州将怒了，鞭子飕飕地抽向自己的士兵：“给老子上，他们没多少人！”
安州兵们在催逼下终于有些回过神来，他们虽然怕死，但也有许多人是陈年兵痞，稍一注意便看出主将并没有撒谎——山南军的伏击虽然声势吓人，但顶多几百人，在这算不上陡峭的小岭上是当不起几次冲击的。
了解了形势，安州兵咬着牙齿发起了冲锋。新兵被赶在前面。这些从军未久，欺压百姓还算有些手段地士兵们退无可退，一个个红了眼睛地向黑龙岭冲去，杂七杂八的骂声弥漫了人群。
“飞石！”张苦娃一声令下，山南士兵仿佛机器一般，将简易发石头机上的石头抛射出去，然后再装上新的。再抛射。
安州兵已经冲起来，石头对于他们的震慑已经无法影响势头。山南人手有限，给安州兵的杀伤也不是很大，他们很快地冲到了半坡。在后续士兵的脚下，一些被石头砸中地士兵甚至来不及爬起来。
“弓箭！”张苦娃面无表情，但眼睛很亮，这是他兴奋时的典型表现。
一排弓手同时射出了弦上地箭矢，没有羽毛的箭身发出嗡嗡的声音扑向密度很高的安州兵。每一支箭都停留在一具躯体里。
安州兵稍微乱了一下，但已经向前，他们离山南军已经很近了，甚至能看清楚对方的服色——这个时候后退显然不可能。
“再射！”其实不用张苦娃吩咐，训练有素的弓手们非常清楚他们还能射几轮。
更近了……张苦娃盯紧前方，默数三下，猛然起身。
“杀！”
“杀！”原本相对安静的山南兵齐整地跟着怒吼，掣刀迎上。
双方在这段并不宽阔地坡面上撞到了一起。很快就造出了一个血肉拥挤的屠场。
新兵黄铎的喉咙堵得慌，之前喊惯的战号居然没有出口，在周围的战友们已经砍翻第一个敌人，有一个漏过来的安州兵朝他冲来的时候他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那张狰狞的脸蛋扑在自己面前地地上黄铎这才惊觉，感激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什长。
许什长自然没有工夫理会年轻部下，砍倒一个立即转向另一个。两个老兵很默契地跟在什长边上，将一个又一个安州兵击毙、重伤。
安州兵的血勇在山南兵面前并不能持续很久，因为山南兵比他们狠，比他们不要命，这些人虽然人少，但却像是门神一般，不过片刻，几个最悍者平均都已经杀了五六人之多。
黄铎在最初的大脑空白中恢复过来以后很快地红了眼睛，他像野兽一样地嘶吼，将恐惧和紧张逼到了刀锋之上。原本清秀的脸庞像是孩提时候被大人揉捏一样。五官扭曲在了一起。在对方惊恐的眼神中，刀刃重重落下。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几年前，黄铎还在临窗读书，声声朗朗。
“狗日地！母亲！”作为士兵的黄铎忽然被一只手抱住脚，甩了一下没甩开，想也来不及想，乱骂着剁将过去，鲜血迅速湿透了军装。
“驴日的！”在他不远处，许什长同样骂了一声，踉跄着站起来，他右手的手指上粘着猩红而粘稠的东西，他对手躺在地上，身体还不甘地抽搐，眼窝处红艳艳的两个洞。
…………
“安州，留给李罕之等于给了他一个闹腾的地方，这个人在淮南也算是有些影响，又是凶狠成性，有山南在后，他的顾忌怕是会小很多。只要他在，至少是给淮南、河南添了堵，尤其是河南，丢了安州，申州会成为他们的鸡肋之地……其次，有了安州，咱们对江夏、汉阳的态势将会更为主动，到时候进迫鄂岳地把握也更大。再者，出兵安州有很大迷惑性，毕竟咱们刚和河南在此地动过手，或许可以被理解为趁河南北上地报复之举……”刚刚回镇的陈泽侃侃而谈。
李严挥手止住了对方地即兴发挥，毕竟相对于这些他撺掇李罕之东进，并允诺功成后给予物资支持的初衷而言，他现在更感兴趣的是一些未知，或者所知模糊的东西。
“我想知道北方的情况——不是战况，这个我有最新的。”李严问道：“所以你现在立即回去休息，明天一天给我整理出一份你所经过那几个……对，七个镇的军力评估报告和目前北方战场的分析预测。”
“是！”陈泽行了一军礼，随即涎着脸问道：“末将时候可以上去？”
“上哪里？”李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陈泽的眼睛都放出光来：“自然是上前线立功去！”
李严神色不动，随手拿过教鞭点了点地图，陈泽马上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这才笑迷迷地告辞。
“老子就要露脸了！”走出山南节度府大门的时候陈泽心里盘算道：“刘鄩那仗也没意思，打安州……怕是死不了几百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