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跪了一刻,已经是全身颤抖,李严叫了个士兵将他扶了起来,老头兀自摇摇欲坠。
“将军可是要去……富平义亭城?我等便是从那里逃出的,前些日子贼军来过,有千把人囤了下来,到处杀掠啊……”老头一口气顺不上来,咳嗽了半天。
富平是地形复杂地区,其独家出品的高硬度富平墨玉李严是知道的,李治、武则天夫妇乾陵前神秘的无字碑、“昭陵六骏”均是富平墨玉所制。
对照军史,这里也曾经是八路活动的区域,既然八路都可以在山野间游击,那里李严觉得自己也应该没问题。何况他的部队还是成建制参加过城市的攻击的,虽然这经验主要满天神仙保佑下取得的,但毕竟黄贼所的驻扎军也不过只有千人而已。
李严定了心思,对老头说道:“我派五十个军士将他们编好你们的青壮断后!要是拿下那个……义亭城是吧,你们谁还活着能走路,也可以过来!但先说好,我没粮食给你们吃。”这话一出,难民泣涕如雨。
直到李严带军先行一步后,这些难民还沉浸无限的感激中。这个年月,杀人为食的固然还不多,不屠戮劫掠的军队实在太少了。哪怕是天子禁卫,为了保全自己,还不是大刀霍霍?至于这位菩萨将军说的粮食,谁还指望那个?只盼望有个安生的地方而已,吃的嘛,眼见开春了,那里不能掏弄些,大不了吃观音土就是了……
李严的一句话让自己瞬间成了一个慈善家,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而那几百个难民却记住了他的“恩德”,并传播开来,这是后话。
义亭城是富平县的治所,虽然离长安不算太远,但却还是个地道的乡下小邑。原先城墙低矮颓圮、茅草横生,也没有护城河。不过驻守此处的黄巢从党却有一个合格的头目,生生将这么个地方改造成了一个兵营。
这个头目叫刘果,是江西道节度的“纪纲外宅儿”出身,也就是亲卫军兼职打杂跑腿的货色。长期出没在镇帅的中军,就算是木头也知道摆个梅花桩,因此这样的人一般都比较能打。
这个刘果出身的藩镇实力有限,属于乌龟型,所以他对于打洞缩壳的了解也是略有所得,不顾部下叫苦,硬是整出了一个完备的城防体系。虽然只是因陋就简,但寻常千把流寇也是轻易别想拿下。刘果是铁了心要在这里做个土霸王的,按照藩镇惯例,一般这样的小邑谁占住了就是谁的,等局势定了,带着买官钱去领张上岗证就是。
见对方摆出这么个态势,李严固然对刘果的军事素质过硬表示钦佩,但更多的是诅咒对方的亲娘后娘。
“强攻必不可行。”阎烽远眺富平城郭,感慨了一句。
李严点头,回头问被拉来作向导的三五个强壮难民:“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潜入城?”
为首的一个难民摇头,说道:“贼军早就将城中百姓驱杀干净,说是全城改作兵营了……”
“娘的,”李严终于咒骂出声:“可惜大炮仗用完了,这下难办了!”
大炮仗是李严所部对火yao的代称,穿插前所携带的火yao早就在栎阳用尽。缺少重火力,又没有那些古怪的攻城器械,想要拿下远方的小城难度的确不小。
“不妨等到夜间再看。”阎烽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说道:“不行就伐木整械,直接攻着看看。”
伐木整械?阎烽也只是这么一说而已,谈何容易?李严一想起影视作品里那种“蚁附”登城的战法心里就发凉——就他这么点兵,哪里经得起折腾?
就这么煎熬着,终于到了夜间。
不顾手下人的劝阻,李严执意要亲自实施侦察。这倒不是耍楞,而是他手下虽然有资深斥候,但他们和这个年代的同行一样从来满嘴都是“观之约计”、“旗帜若干”之类模模糊糊的话,也经常出现双方斥候碰面后同时掉头逃跑的场面,实在难以大用。有鉴于此,李严修整的重要目标之一就是要打造出一支精干的侦察部队。
按照李严的想法,他独自去侦察最为稳妥。但最终拧不过几个军官,只好答应由张克行和什长孙二小负责跟着保护。本来论人选,唯一符合李严要求的应该是阎烽,但这个男人从长安回来以后身体顿时就差了下来。找丁开问阎烽家里的情况,哪知还算开朗的丁胖子也会白了脸走人,可见事情之悲惨。李严为此负疚感深重,总觉得自己不让阎烽去长安的话就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什长孙二小能够和最高首长一起去执行任务却是因为他在黑夜里那双猫一样的眼睛,他们孙家人是方圆百里夜猎的高手,孙二小年纪虽小,但也练就了一双夜视眼。加上他手脚轻快敏捷,割喉咙也有一手,所以很荣幸地能够负责首长的警卫工作。
看着李严极其专业的穿越障碍,伏地前进,孙二小的目光充满了崇敬。他是“新大唐”理论的坚定信徒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李严无论是打仗还是分配战利品都做得无可挑剔。一个兵马使居然敢于半夜冒险探营,而且手段又那么高超……或许那个公主倒真是嫁给李军使最为般配呢……呀,李军使怎么就过壕沟了?
如今天气还没有完全转暖,义亭城的守军虽然收到刘果必须按时巡逻检查的命令,但并非训练有素的部下却没人真把这当回事。他刘果自己怎么不来查夜啊?怎么不自己来吹吹风试试看?叫老子在这里挨冻,门都没有!负责城外了望的事宜的贼军士兵一边愤愤然地想道,一边却把身子尽量藏在破蔽的亭子里,浑然没有负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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