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阿大忽的轻声叫道：“哎呀！郑老师，不好了。”。

　　孙造书已经到了墙下，正抬头向上打量可供攀援处，听曹阿大惊呼，扭头向他这边望过来，问道：“好汉，怎么啦？”。

　　曹阿大颇显歉意的道：“我方才让地上的硬刺扎伤，这里不小心又扎了一下，哎哟！不好，手膀子怎么有点发木？难道是刺上有毒么？”，一边说一边不住甩动手臂给孙造书那里看。

　　孙造书也暗道：“是的，这个家伙不熟悉苏同翁院子里的情况，昨天晚上苏同翁用‘金山银海’四下一扫，不知道有多少草木被转化成了金属，眼下这个家伙想做贼，手脚并用时当然要吃苦头了，只不过那些草木上几时沾染过毒药了？”。

　　他甚是好心的问道：“好汉，没大碍么？我过来帮你看看。”。

　　曹阿大怕他一过来检查时会漏馅，连忙道：“不用不用，怪了，只甩两下就又好了，或者是血液流不通畅罢。”。

　　顺着孙造书走过的地方绕过去，一边活动膀子一边低声道歉：“没事了，只不过还略略有点使不上力气，到是郑老师清楚这里的布设。”。

　　孙造书道：“这里我陪孙造书来过几趟，没事时他把苏同翁防贼的布置当趣闻跟我说，我哪会不清楚？”。

　　曹阿大讪笑道：“嘿嘿......”。

　　下面的话还没说，孙造书一摇脑袋道：“只说这多，余的不讲，你自己去摸索罢。”。

　　曹阿大正想就此占他便宜，不料让孙造书揭破，他的反应也快，笑两嗓后连忙改口道：“想到哪里去了？若是在大学讲课，我不如你。讲做贼，你不如我。探路也算是做贼的基础课，我闭着眼睛可背出十几二十条行规，哪用你教？”。

　　孙造书向墙头上又看了几眼，这里并不十分好攀，着手处甚高，但只要脚下有凹槽可容脚趾就能上去，白天许是能在墙上寻到几处砖缝，夜里却难办了。

　　孙造书看了一会又用手在墙壁上摸了摸，奇道：“你怎么从这里翻进来，好像有些难度呢。”。

　　曹阿大道：“这又不能怪我，我是从外面翻入的，找的自是在外面好翻的墙角，你上去后再下去就容易得多了，我在外面的暗处有人接应。这样罢，你托我先上去，我给你招呼一声。”。

　　孙造书默而不语，心想：“这家伙许是想自己先开溜。”。

　　曹阿大三两下就窜到院墙上面，嘴里正要发暗号，外面墙下暗处有人轻声问道：“是曹老板么？”。

　　曹阿大低头一看，自己的一个同伙就在下面，他一想，“郑泗江”方才一嗓弹咳声音不小，定是把自己的接应吸引过来了。

　　再一问，果然如此，那手下听见院子里面有人大声咳嗽，声音又不像是曹阿大的，怕出事，正打算翻上院墙仔细查看。

　　曹阿大对那人道：“不用查看了，今天不走运，碰到个偷书贼，你把裤子上的腰带解下递给我。”。

　　那个接应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道曹阿大做什么要自己的裤腰带。

　　这人身上穿的不是西裤，而是普通长裤，裤子上没有穿皮带的扣眼，只用一条布带将裤腰扎紧不使落下。

　　将裤带解开，一手拎着裤子一手向曹阿大那边摇了摇，轻声道：“来了。”。

　　一扬手，将带子扔上去。

　　曹阿大伸手一抓，却没抓住，那条裤腰带正撞到他脸上，回手又在自己面门上一阵乱抓这才捞住。

　　那布带是粗布对叠的一段布条，撕开后将两段重新系在一起长度正够垂到地上。又转身往另一边墙下抛去个带头，轻嗓道：“郑老师，这里有条带子，您把它系到箱子上罢。”。

　　孙造书隐见面前垂下一条黑乎乎的东西，一把抓住向上问道：“好汉，你给我条布带子做什么？”。

　　曹阿大轻笑道：“郑老师，不瞒您说，我这辈子最怕一个输字，想叫我碰您这口大箱子我多少有点不自在。系好了自己到墙头往上拉罢，反正我如今在墙头，也不会怕您大呼小叫，您大呼小叫就是自找麻烦，路子就在您面前，脚还得自己动。”。

　　孙造书嘿的笑道：“早猜到你打算开溜，这一招到挺厉害，难道是怕我箱子里装的满满一箱书么？其实也不全是书，还有一半是纸。”。

　　曹阿大心里骂道：“放屁！书不是纸做的么？还有一半是纸，那纸难道不会是已经印刷装订整齐的么？却想让老子当白痴，让你这文酸要弄，别人不笑老子自己也会笑。”。

　　嘴上道：“书也好，纸也好，都是你们文化人的事，与我不相干。”。

　　孙造书暗道：“怪不得他离我远远的，书输同音，这些做贼的原来是有忌讳，怕我箱子里是装的书，墙头这个家伙跟我磨蹭半天，那时他就在打退堂鼓。”，心里又忽生疑：“那他怎么不一走了之？”。

　　自从听说曹阿大是汪精卫的人之后，孙造书就对他防范有加。曹阿大的意思只是来苏家打打秋风，但有些没说出口的话别人未必不会猜测，像这种特殊身份的人做什么事都有政治目的，单纯为盗窃则有点说不过去，曹阿大与孙造书磨蹭了半天偏是没有走的意思，这会儿仅仅只爬在墙头说什么并不怕他“大呼小叫”的鬼话，潜台词即是“你不叫，那么等你一走我还会进去”。

　　孙造书一边往箱子上系布条一边在心中不住的转念，转了几个念头都跑不出两个字：任务！

　　系好布条他又抓着悬在上面的部分往上提了提，觉得甚是牢固，这才轻嗓道：“好汉，你拉我上去。”。

　　曹阿大一手捏住布带的一头，另一手把稳墙头，放下一条腿对孙造书道：“郑老师，抱住我的腿。”。孙造书伸出手先去够他的脚踝（音：huai怀）。墙头甚高，孙造书踮起双脚脚尖刚只够到他鞋底。曹阿大见孙造书身手显得笨拙，将手中的布条抖了一下道：“抓住带子够我脚。”。

　　孙造书照他所说，一只手抓着垂下的布条借力，向上一蹦，另一只手正好握住他脚踝。

　　曹阿大腿上力气极大，一抬腿，居然就把孙造书整个身体带上墙头。待孙造书骑在墙头坐稳了，将手中的布条往他手里一塞，说道：“自己拉。”。

　　孙造书向外面的墙下略看了几眼，只见有一条黑影正双手叉在腰间向上看。

　　他碰了碰曹阿大道：“好汉，这是你手下么？”。

　　曹阿大道：“是我同伙。”。

　　下面那人轻声道：“曹老板，上面是谁？”。

　　孙造书对曹阿大道：“原来好汉你姓曹。”。

　　曹阿大随口应道：“不错，我绰号叫曹操。”，向下面那人道：“许褚，这位是我朋友，今天找苏同翁发了点小财，你对谁也别说。”。

　　碰到联合大学“郑泗江”的事可不是件小事，让司马介知道了定会追根问底查探两个人私下说过些什么，曹阿大怕司马介在“郑泗江”身上打探情况，因此有意隐瞒今晚的遭遇。

　　下面那人当然不是个聋子，亦不是傻瓜，曹阿大一忽儿说是个偷书贼，一忽儿又说是自己朋友，加之那人连曹阿大姓曹也不知道，朋友二字就谈不上了，但江湖上有许多门道上的义气，也许是两人惺惺相惜之下临时交上的。曹阿大那手下显是个精明之人，亦不刨根问底，乐得做个顺水人情，只哑巴吃饺子，心中有数就是，口中只答：“知道。”，便不再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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