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会挽雕弓如满月，射天狼第三十五章决战匈奴——天骄之陨
“月子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惆？几家夫妇同鸳帐，几个飘零在外头？”处于伊列山下的秦军兵营里，一堆堆士兵围着微弱的火堆。细腻的火光照在他们的脸上，无论老幼，都显得那么疲惫，就连他们一向整洁无暇的甲胄，此刻都变的支离破碎，只有那抱在怀里的兵器，在无月的草原上，依然那么刚强。在稀稀拉拉的火堆中间，一面黑色大秦帝国黑龙战旗，千疮百孔的垂在营地的最中间，上面血迹斑斑。
惨烈而不计代价的进攻进行了六天，三万伍千大秦男儿，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迎着匈奴人冰冷的战刀，死不旋踵。仅仅六天，两万两千个兄弟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们。那面斑驳的战旗上，有多少手足将自己的鲜血涂抹其中？
现在，身负重伤的蒙蕖面对的是一个烂到不能再烂的摊子，若不是大秦帝国军纪严明、若不是现在他们远离家乡，根本没有任何投降的可能，即使是群超人，也会投降：剩余的一万两千人里，重伤一千七百，轻伤三千挂零。副将以下，公士以上战死军官超过四百。剩下的七千战士里，没有一个没挂彩的。因为现在他把将要死的归于重赏，不能动弹的归为轻伤。而“团结”在他们周围的匈奴战士，经过六天激战，损伤惨重，不过对于秦军来说，这个受损失惨重后的匈奴人，依然是很强大的存在，近十二万整装满员地骑兵！
当然。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实在无法容忍的是，秦军不仅因为后路被抄导致全军断粮、战马都成了食品，现在士兵只能用马骨头熬汤来填饱肚皮不说；他们最引以为长城的弩箭在激烈的战斗中消耗殆尽，也就是说，如果再发生战争，帝国的战士们除了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消耗匈奴人地鸣镝外，只有等死的份。至于援军。不要说刚入伍地新丁，就连那些和匈奴打了近十年的老兵都很清楚。现在不可能有援军了——来少了不够匈奴吃的。要是来的多，那只能逼匈奴尽快灭了他们，然后利用骑兵速度优势扬长而去！
就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莫顿对着那份羊皮纸写的情报，也感觉到全身无力。大帐里的火堆在徐徐燃烧着，周围地匈奴大臣呆坐不语，傻呆呆的看着莫顿。让这些狂怒的狼族最头痛的事情。除了南方那个庞大的帝国外，还有呢？莫顿本来计算的很好：周围的秦军主力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聚集在一起，给自己吞掉这支孤军留下了好机会，同时，对方援军无论多少，自己都有足够的办法来化解，毕竟伊列山战场上，他匈奴牢牢把持着战略主动权。但现在，那该死地嬴子婴，怎么恰好打到他的软肋上？他其实不想想，这几年来，有哪次他不是被打在软肋上的？
“诸位，秦军有一支两万伍千人的骑兵正在向这里高速挺进。估计今天晚上就能赶到，在他们后面，还有五万秦军步兵落后一百三十里，最迟三天后也能抵达。”莫顿放下信笺，揉着额头道。
“既然来这么点，那么我们就抽出十万大军先吃了那两万伍千人的骑兵，剩下的匈奴战士足够吞掉蒙蕖地部队了，这样不就能在他们后方步兵赶到前撤出战区了？”一个匈奴将领不解道。
“两天内吃掉两万伍千秦帝国御林军？你如果能打保票，我就给你十万大军让你指挥！”莫顿没好气的对那个不开眼的将军道，要是这么简单就能化去秦军这步棋。他还发愁？莫顿发现。匈奴和大秦作战时，往往要集中很多军队才能吃掉秦军小部队的原因。不仅在于秦军士兵训练更加有素，装备更加精良，后勤更加稳妥。很多时候，秦军优秀到只能用杰出来形容的武将体系也是吃亏的一个重要原因。
“御林军？”大单于的叔叔提到这三个字时，脸上的肌肉不正常的抽搐了下，他用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语气轻声问道：“那大单于你看，我们是否加快进攻，斩杀蒙蕖后立刻撤退？”
“贤王你如此想最好，这也符合我大匈奴次此作战前地计划，若其他人没有意见，就这么执行了。”莫顿地语气冷到了冰点，看着周围一堆摄于御林军威名而狂点头的将领，良久之后，才又丢出一颗超级重磅炸弹：“统帅这支御林军地是嬴子婴本人。”
下面立刻炸开了锅——大秦帝国皇帝居然只带了两万伍千人的骑兵就深入匈奴腹地，来救援他的将军！而且带领的还是他们最精锐的御林军，这块到口的肉怎么越看越像铁打的骨头？
打还是不打，现在匈奴的高级将领们纷纷议论起来，声音大的简直有忽略莫顿本人的意思。而对于莫顿来说，却没有这么多顾虑——如果不打，让嬴子婴统帅两万伍千精锐御林军看到他的心腹爱将兼小舅子被自己打的这么惨，以他的性格不立刻让这些精锐骑兵猛追自己不可，何况周围的秦军已经在调整战略部署了，现在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也没有实力在去调集足够的兵力来围歼那些御林军。至于打，那是肯定的，纵然有很大的风险，包括后方几万步兵，包括吃掉这支会师后兵力再次恢复到三万伍千的军队，还包括想蝗虫般笼罩在整个大草原上的近百万帝国军队。可眼前，他毕竟已经没有了选择。
生为王者，他除了拥有令人艳羡的权威、天下美人、金戈铁马外，他还必须背负上常人所无法理解，甚至永远无法得知的负担。他不再属于他自己。或战、或和，在他们看似气贯山河的义气指使中。又有多少是无法解开地枷锁？他莫顿有可爱的妻子、美丽的儿女、忠诚的战士和质朴的人民，可当他们站到一族之巅后，那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属于他们。子婴不得不以自己为诱饵，为他的军队换取调整战略地时间，这中间稍有不慎，这个皇帝就会被数十万匈奴战士的马蹄踏成齑粉。同样。莫顿也不得不离开自己那张温暖地大帐，统领大军站在敌人面前。如果战胜。他将是匈奴历史上最伟大的可汗、而且胜利的机会就在眼前；可如果失败了呢，如果战斗中敌人抵抗太强烈，而导致延误战机呢？这些都不在他考虑范围内，更不值得去考虑——匈奴单于不能失败，失败就等于死亡！
“传令！”莫顿站了起来，下面前一刻还在争论不休的将领们也跟在站了起来，双眼中之前连续奋战的疲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烈的战意：“集结周围部落所有骑兵，全力狙杀秦三世，能手刃其人者，赏百万金、牛羊万头，封漠南王！”
“遵命！”
百里之外地草原丘陵上，两万骑兵正在以行军速度徐徐前进，目送着伍千最精锐的重骑兵向着远方飞驰而去，裴徵沉声问：“此地距离蒙蕖将军部还有多远？”周围一片死寂。自从前天收到最后一支报信的鸽子后，就再没有消息传过来，按道理说，这里已经接近到了一百里之内，怎么也应该有点蒙蕖的消息才是，他难道连隐蔽的传令兵都没有留下吗？不过八个时辰后。裴徵就知道了原因：被匈奴近十六万大军团团围困，昼夜猛攻，伤亡到不足四千人，阵亡率高达85%的情况下，蒙蕖部下全部步兵依然在苦苦支撑，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奢求他会留下足够的通讯兵，已经变地不可能了。
这四千步兵中至少有两千五百人曾经是骑兵，还包括之前支援来的伍千秦军。前前后后总数达到四万的秦军已经战到只剩下四千人，活着的人全部带伤。让人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没有弩兵存在！战士们凭借那简陋到极点的小盾牌一边抵抗匈奴人地羽箭。一边在发动以百人为规模的反击——这样的反击。出去的战士从来没有能回到阵地中的，可他们也在用血肉之躯把匈奴冲在最前面的骑兵硬硬压了回去。很多时候。绝望的秦军士兵甚至会在倒下的顺便，抱住匈奴的马蹄，然后用充血的牙齿狠狠咬上战马。
“御林军将士听令，全军三纵列，冲锋！”王翦看到裴徵地双眼已经被血丝充满，不等皇帝下令，亲自策马冲在了最前面，左右分别是李信和嬴悔，三道黑色地战马洪流如破闸之水般汹涌冲向匈奴，那片八倍于他们的军阵。
奔腾地两万个重骑兵高速冲向八万严阵以待的轻骑兵，会是怎样的结局？头顶上的箭雨倾泻而下，大秦骑兵随时都有人跌落战马，可他们依然在加速，转眼间，他们锋利的青铜长剑已经对上了匈奴的弯刀，血雨顿时覆盖了这片绿色的大地，将幽幽碧草染成血黑色。
匈奴人的阵列并没有能够档住大秦御林军的脚步，当然，身为帝国最高统帅的裴徵也有过类似的疑问：大秦帝国的军队在这个时代已经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那由他们中选择出来的精锐组成的御林军又有可以抵挡的呢？想消灭齐装满员的御林军，至少需要十倍于他们的力量！所以，无论是在国内还是率领军队出征，他始终都处于御林军中间，仿佛周围那些挺立如山的身影和闪耀杀戮之光的刀枪，能给予他无上的安全感。
“臣蒙蕖恭迎陛下，陛下亲冒矢夭以救末将，末将万不敢当！”蒙蕖浑身是血，在士兵的搀扶下跪在裴徵身前，深深惭愧道。不过站在裴徵身后的李信却露出了一些不可察觉的笑意，蒙蕖这小子得了这么大便宜还卖乖呢，诺大帝国，那个将领能享受到被皇帝亲自领军犯险来救的？御林军那是陛下的亲兵呐！
“啪！”意料中的安慰语言并没有出现，全身黑色战士服的裴徵二话没说，反手就抽了蒙蕖一个巴掌：“知道朕为打你吗？”无错小说网不跳字。
“臣以轻兵突袭。未料敌先机，导致数万将士陷于死地，臣罪该死，愿陛下降罪！”蒙蕖依然跪在地上。他知道这怪不得的皇帝，不要说被打，就是被杀也没有冤枉地。作为一军主将，轻敌冒进。置数万将士血洒他乡，这还不算。他还把皇帝也拉到这个死地中来，他不该死谁该死？不过他知道秦三世向来在作战中把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当年函谷关、邯郸、黄陵、巴郡、岭南，从来没见过那个皇帝肯这么上战场身先士卒的。缺点先不用说，可大秦士兵每当作战时看到属于帝国的皇旗冲在军前，莫不奋勇争先，杀敌无算。连平常是个懦夫般的战士，也能用战刀砍下数个敌人的脑袋，或者与敌同归于尽！这就是淳朴、热血，也是中华民族历史上最优秀、最忠诚的战士！
“放屁！”裴徵眼睛扫过那些双眼带着浓重疲惫之色看着这里地战士，心头没有来的一阵痛惜，他压低了声音呵斥道：“你个傻蛋，自己冲这么向前，回去皇后还不怨死朕。你外甥才几个月，就没亲戚走了？”
“噗嗤！”李信没忍住，突然笑出声来，蒙蕖一脸白痴相地看着裴徵，就连裴徵后面一向没有表情的嬴悔脸色都很古怪。不过在不远处站着的王翦双眼中却闪过一丝精芒，王家和蒙家号称帝国军界双雄。两家族都是世代将领，而且每一代都有杰出人才出现：王翦和蒙婺为一代，王贲和蒙恬、蒙毅兄弟俩是一代，都是帝国栋梁之才。到了这一代，王家出了个王离当叛徒，很不光彩，不过他庶出弟弟王昀却成为皇帝最信任的羽林军统帅，但相比之下，蒙毅之子蒙蕖不仅当了“国舅爷”，而且是北方秦军副帅。手下兵马以十万计。顿时把他们王家比了下去，这如何让王翦安心？恨只恨他王家没有当皇后的女子。但老天怎么那么不开眼？让皇帝随便拣个女人回来，就是又能符合皇帝身份，还有母仪天下之礼、还是蒙家那个早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遗女？
虽然在开战的时候，无论是大秦帝国还是匈奴，很多官吏，其中不乏高级官吏，都对这次战争地规模做了过小的估计。大秦的人们认为，这不过是对于匈奴在帝国内战时偷袭自己的一个报复行动罢了，而匈奴中恰好有不少人也是这么以为的。但这仗现在都已经打到了两边最高领袖直接对面在了战场上，明白过来的双方将领乃至文官立刻像吃了兴奋剂样、输送兵员、搜集粮草、修建道路、打造兵器。
而真正的战争本身，这场政治意义大于战术意义的战争，却把双方原本地作战计划搅成糨糊，当然这个糨糊是在一方面看到好处，而对方则无奈之下被迫使用的。
先是匈奴大军放弃了之前保存实力的作战方式，像波浪般冲击秦军队列，把两万苦苦支撑的大秦御林军硬从骑兵打成了步兵。而在这不到五天的时间里，真正的秦军步兵抵达了战圈外围。可匈奴临时动员起来地超过六万骑兵却把这四万步兵和主将章邯一起抵在了防御圈之外，血战两昼夜，秦军步兵竟然只前进了不到六里！当然，章邯知道这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的部队几乎全部是新兵，不然那几个诱敌战术不至于打到最后变成混战。
在这期间，蒙毅的主力骑兵丢弃一切可以丢弃的辎重，飞马冲击匈奴的层层阻拦，最终当一万伍千骑兵冲破匈奴防线与秦三世汇合后，这位脸色发青的皇帝只得到了不足七千人，这还要归功于设置伏击的匈奴战士都是新丁菜鸟，当然匈奴所谓的菜鸟只是参加战争的次数停留在了个位数层面上，与那些打过几十场甚至上百场战役地老兵比，他们确实很嫩。
得到了有生力量地裴徵得以在岌岌可危的战线上维持住兵力，距离他不到一千步外地地方，都曾了匈奴的牧马场，那些传递信息的鸽子无一不是被射死的。当然，他得到的最后一个消息还是可以让他欣慰的：蒙毅的主力步兵已经跨越了伊列山，向匈奴腹地挺进，另外十万大军已经开始向北，迎接南下的三万羽林军，王贲则带领他属下二十五万战士在整个草原上以千人队为标准，开始了撒网式的搜捕——捕杀任何一个还有战斗力的匈奴男子！
战场上的胶着状态显然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作为帝国战略预备队的韩信带领五万骑兵（战马是从西域强征来的）撒开马蹄向东冲来，沿途只烧杀匈奴贵族，在于打破他们的指挥机关。沿途飞进的韩信没有丝毫停留，兵锋直指伊列山峡谷——匈奴大帐。
十五天后，韩信丢下了近一半的士兵终于抵达了秦三世在伊列山的行辕，那里匈奴的防线在蒙毅二十万大军和三万羽林军不计损失的冲击下，已经露出了缺口。当然，和韩信带来两万骑兵相比，那两个消息才是真正重要的。
“陛下，臣得到消息，匈奴此次作战军队不是二十万，而是动员了匈奴全族，控弦之士近六十万！”韩信一见秦三世，立刻跪倒在地，大声汇报道，裴徵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白。不过不等皇帝开口，韩信又报出另外一个无比猛的巨料：“匈奴莫顿大单于七日前因为跌落战马，摔断颈骨而死，四天前莫顿之子天老单于即位，封其异祖父为右贤王，全权统帅对帝国的战争！”
“噌！”裴徵手中的泰阿宝剑出鞘，他细细的抚摸着剑锋，然后抬头向着北方，低声喃喃道：“一代天骄，竟然死于马背？莫顿不在，就算匈奴再多六十万又用？没有敌人的人生，很是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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