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十七岁的骆从映了。
这句话,她在那一刻说给自己听,是忘记时间空间的方寸之间,不再延续往后的时光一样豁出当下。
可骆从映在心里滚过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二十六的自己,咽下了那句差点因为冲动脱口而出的问句。
她把重心挪到右腿上站着,刚要离去,发现轻微的动静还是让慕钦回过头来,男人很轻地皱了皱眉,不解一闪而过,只浮出怔愣般的情绪,仿佛在反复确认。
都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的男人忽然出声:“阿钦。”
那人提醒他回头,眼神压根没有往骆从映那个方向多看半分。
男人的声音比之慕钦多几分亮色,但是更厚重淡然一些。
骆从映认出来,那是慕钦的兄长,慕叙。
她没多说什么,转头就想要走,却听到有人开口,略低哑微沉的声线勾住她耳朵。
“在外面等我。”
对面慕叙一刹那间的不悦,恰好被骆从映撞上。
她沉默了几秒,没点头也没拒绝,走出咖啡厅,靠在墙上。
手机上亮光的屏幕在兜里微弱的抗议,它接收的信息都被主人忽略。
骆从映知道是工作的事,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代言人的□□作为长环上的不定因素,能影响很多事,而这次不知道谁推波助澜了一把,把很多跟慕钦有关的黑料一并挖出来。作为广告商,是需要随时跟紧动态的。
她最后还是把手机拿出来,乖乖点进imessage查看交流的信息。
在骆从映蹲在门口开文字会议的时候,里面也没有闲着,慕家两兄弟的气氛正降到冰点,坐在一旁的陈意都不敢插话,遑论其他团队里的工作人员了。
慕钦就那性子,熟了怎么都好说,他们不熟悉的慕叙气场却跟慕钦完全不是一回事。
到底是随了慕家的老路,慕叙在官场待了这么些年,越发游刃老练起来。可在对着这个从小就顽劣不驯的弟弟时,什么威慑气场都是狗屁。
“你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件事必须要解决,如果你找的人压不下来,我……”
“你什么你啊,别瞎掺和了成吗?”慕钦冷笑,“是他老人家看到了吧?这事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那脾气是我发的,就算把视频撤了能怎么着,白落人口舌演此地无银三百两?”
慕叙见他依然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免也压着火说话:“跟爷爷有什么关系?好,就算是吧,以后那些长辈会怎么提起你?”
慕钦眼里微冷,嘴角扯出一丝讽刺的弧度,刷地起身:“'慕家那个不成器的老幺?'要么这样,慕家不必有我一席地了,大家都行个方便。”
“你——!”
慕叙怎么也没想到他说得出这样的混账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慕钦已拂袖而去。
看着他背影,慕叙冷不丁开口:“你当初选得路,你说自己会全权负责,应该不是瞎说的。”
慕钦短暂地停了一秒,而后大踏步地离开。
慕叙坐在原位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对着快要缩到角落的陈意彬彬有礼道:“见笑了。这件事……还是你们商量吧。”
陈意忙答应下来,这类事本来就是不方便做什么回应,慕钦的考虑其实是没错的,但是慕叙作为局外人的担心和想做些什么……他也完全能理解。
陈意往外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只希望这大少爷别瞎跑,一时冲动又捅出什么篓子。
他或者慕叙,其实都不能完全理解慕钦行事到底是什么路子?
说不负责吧,慕钦虽有机遇和悟性,但暗地里下的功夫,对角色的钻研和打磨都不是随便说说的;说他不在乎名利吧,他在有了选择后注重作品的曝光度甚至超过陈意……可慕钦又极度不喜欢接受访问。
骆从映看到有上司在分析完后,下了个结论,以此确定他们的一切计划如常即可。她摸出盒more抽出一根烟来,烟身是细长的褐色,那有些清淡的味道让骆从映忍不住微蹙起眉头。
要让突突跳着的太阳**平静下来,这烈度是远远不够的。
骆从映看到文字会议结束,长出了一口气,果断朝大门走去。
她出来的时候是一时冲动,以为那两次那样亲密的接触不完全是出于意外。以为曾不小心摁过发送的信他真的点开看过。
骆从映推开侧门,那门还没完全合上,又被另一个人大力推开。
慕钦还没来得及叫出名字,就被周围发现看见他的人团团围住。
“啊——啊,你是那个吧……”
“慕钦吗?真的是吗?!!”
“诶诶囡宝你过来,快!要签名吧来来!!”
“慕钦!我好喜欢你的,能合个影吗??”
更有甚者直接开了直播,努力把自己和身后的慕钦一起装进镜头。
慕钦话不多,但还是收过签名的本子和海报,人被层层围起来,因为身高摆在那里,还是能够轻而易举望到不远处的人。
骆从映站在灯光快要照不到的地方,侧身站着,背脊笔直,同样望向他。手上还有一支袅袅燃细的烟,残冬的天气里穿着一件浅灰高领,单衣更加衬出她有些单薄的重量。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而这平静里又有些慕钦不能完全看懂的情绪,就像他也不是很理解,她这样曾把抽烟这件事视作洪水猛兽,还劝他万万不可“堕入魔道”的乖乖女,是何时点燃第一支烟的?
骆从映冲他做了个口型。
——我还有事,你先忙。改日再见。
她说得不快,确保他能看见,而后身影就没入了夜色。
五分钟后,安保和工作人员终于把慕钦完全带离人群。他靠在电梯上的时候,忽然问了句:“一楼有店吗?”
陈意:“……”
你要买帽子和围巾是绝对不可能的!!
可慕钦也不是会听他的那种人。
这一晚骆从映是走回去的,路遇了三个不同的地铁站,也没有进去。
她只是一路都在反思,为什么还不能活得像个成人的样子?
那年的周鹭羽像个引子,让骆从映开始考虑许多事情,直到那私底下约的医生温和地把情况摊出来给她看,省视自身后,她是万万不想再继续任性下去的。
正是因为没人护着了,骆从映觉得她才更应该准确而理智地面对生活,和那无尽的烦恼与问题,并杜绝这其中最大的变数……感情。
骆从映走路只是贪一时的安静,且在沉沉的夜色里更有种被包裹起来的安全感。
只是她的左脚开始抗议的时候,脚背上的绷带已经有隐隐的液体渗透了。
骆从映疼的直想抽抽,又在心里把那蹩脚临时医生切了片儿:早说烫伤不能这样包的,现在里面估计捂烂了都!
勉强单蹦了两步,她忽然咦了声——什么时候走出林荫道的?已经没有两边夹道的高大林木,抬头就能望见挂在不远处的月亮,柔和的月光好像在抚摸着人一般温柔。
骆从映干脆就着路沿坐下,就着月色,考虑着把纱布拆下来的可能性。
比划了两下,她说动手就动手了,毕竟拆掉怎么都比一直闷着要好。
正小心地把纱布一圈圈拆到一半,她半撑起身子,把硌着的手机从裤兜里拿出来。
刚要继续坐下,一个骑得飞快的自行车飞奔过来,嘴里还大叫着让她让开点:“喂喂大妈!我刹车失灵了,起开起开!!!”
骆从映瞳孔都放大了,却不好把拆到一半的脚放到地上……那种肾上腺素飙升后反而成了植物人的应该就是她了。
下一秒,一股力道忽然横亘在他们之间,单手横过骆从映的腰把人架回路沿上的安全地带,另一只手空出来硬生生拉住自行车的手把,随之一脚踹到后轮上,那年轻小伙子也顺势倒在了路另一边的灌木丛里,还晕乎着呢就被拽着领子拉起来:“你怎么骑车的?刹车失灵也敢开?”
对方带着黑色的鸭舌帽,只露出来的一双眼漂亮高傲,却正往外冒着火。
“我……不是,那您没事吧?”
那年轻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偏过头来冲着骆从映扯嗓子。
骆从映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我没事。你再骑都到马路上去了……那你没受伤吧?”
慕钦闻言直接朝她走去,把人一把拽起来往肩头一扛,阴风测测的咬牙切齿:“你闭嘴,走夜路也要看时间吧?不看时间也要看路吧?脚怎么不废了呢你!!”
那年轻人目瞪口呆地目送这男人远去……这么轻松?哎woc自行车估计踹坏了吧?
骆从映被扛在肩头的时候也很郁闷,她朝左偏了下头,看着他的侧脸和线条好看的下颌,镇定地开口:“那,你什么时候放我下来?”
慕钦目不斜视,看上去已经冷静下来了,淡着面孔的样子看着比刚才还要令人不安。
他冷不丁开口。
“抽烟,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他不曾参与过的时间里,她是怎样变得……又变了多少,慕钦很想靠自己去发现,却又等不及了般,不得不自己来问。<更新更快就在笔趣网www.biqu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