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过了重阳节后,又接连下了两场雨,映水在廊下做针线。过了正午,觉得越发的阴冷了。她站起身走到廊前,抬头看了看密布的阴云,正听屋里楼梯上有声音传来。映水回头,见木槿自楼上下来,纤细的手指掩着嘴,打了个哈欠。
“小姐可是睡熟了?”映水轻声问道。
木槿点了点头,“这几日小姐用的那安神药也不大见效。前些日子刚养出些好气色,这几天全折腾没了。”边说着,便在廊下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映水往楼梯上看了看,绣眉微皱,“小姐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却是个有心思的。我们是她在这深府大宅里唯一的依靠,这次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她怎么能不怕。”
木槿听了面露恨色,“别让我在见到那个小兔崽子,再见到他,我非把他剁的阎王都认不出!”
映水也走回到椅子旁坐下,“明月阁的小厨房那边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锅碗瓢盆一应采购,虽是府里出了一部分银子,但主子要求都尽挑好的来,这才费了些事。”木槿有些疲累的靠在椅子上。
映水却没有看她,“有了这小厨房倒也方便了许多,外人再想从吃食上动手便不容易了。”
“要我说,这小厨房,打小姐进府就该操办了,拖到现在,非出了事才行。”木槿撇了撇嘴。
“谁不知道这样好,但你也该站在小姐的位置上想一想。她过得日子才真真叫如履薄冰,你以为这国公府嫡小姐的身份是那么好撑的?你以为那信物是那么好拿的?这次小姐出事,固然有我们的责任,但下毒刺杀这么大的动静,那边一点消息都没给我们,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若是换了你这性子,这次吞下去的怕就是穿肠剧毒了!”映水一连几个反问,听得木槿一哆嗦。
“姐姐,你的意思是……”木槿面露惊恐,有些难以置信。
映水叹了口气,“这次少主受罚,主子特地将几位管事都请了来,你以为是让他们来看热闹的?”映水斜了木槿一眼。
木槿听得咋舌,嘴张了又合,终是没有忍住。“姐姐,那你说……那你说……堂主打了少堂主,这事若是有其他原因,这原因难道是……”
映水看着木槿几乎要被吓傻了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你别担心,万事都有主子呢。人心不足,那边这些年又发展的太过迅猛,小姐又还年幼,难以立威。有人被金子迷了眼,动了小心思也是正常的,趁这时候去腐生新未尝不是好事。”
木槿点了点头,却觉脊背一阵发凉。心道,这泼天的富贵果然不好接。映水见她发愣,便径自低头绣鞋面。不过两三刻,便听院子里传来脚步声,映水抬头去看,见是小喜疾步走了进来。
小喜到了廊下先问了好,映水和木槿点头示意。木槿见她一张肉呼呼的小脸皱成了包子,便出声询问,“这是怎么了?”
小喜嘟着嘴,“姐姐们可还记得那日去上香之前,小姐随手给了我一方帕子擦点心渣子?”
映水木槿对视一眼,“是有这么回事,怎么了?”
小喜的神情有些懊恼,“我当时就随手放进袖筒里了,昨日才想起来这条帕子,却怎么翻找都找不到了,怕是当时在寺里,急着跑去叫人,给遗失了。”
映水听了皱了眉头,“小姐身边的东西,向来都是她亲手绣的。你可记得那上面有没有名字之类的?”
小喜仔细的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不过好像在角落上绣了一只鸟还是什么的。”
“是纸鸢”木槿接口,“那帕子我见过的,在对角上绣了两只对称的双面纸鸢。当时我见了还夸赞小姐的女红做的好呢。”
映水听了一默,半响才道,“若真是遗失了,也是没法子的事。再说小姐的闺名是季鸢,单一个‘鸢’字只做鸟的意思,若真是陌生人拾去了,怕也不一定想到是我们小姐的。”
小喜满脸的愧疚之色,一双大眼睛巴巴的看着映水,“这事,要不要告诉小姐呢。”映水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一会小姐醒了,我去说吧。”小喜听了这才长出一口气。
……
此刻,永康坊三皇子府内,双锏被铁齿和飞爪两人围着,“双锏,你小子太不仗义了,最近得了主子青眼,你也不提携提携兄弟们。”飞爪用下巴点了点校场上赤膊打沙袋的三皇子,“你还不快说,主子最近这是怎么了?”
双锏回头看了看那边,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前几日在南山,主子和其他几位爷相约跑马,没让自己跟着,自己这边知道后山出事了之后,跑过去,却也没来的及。只看见他家爷一脸的阴沉,甚至还带了点委屈。那架势,哪是他敢问的啊。这不,回来之后便自己天天的打沙袋。双锏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大约是‘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吧。”
铁齿听了不大明白,“你说人话!”话刚一出口,后脑便被飞爪狠狠的拍了一下,“让你平时看点书,你就是不听。”铁齿有点委屈的揉了揉后脑,“这到底啥意思嘛!”
飞爪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就是说,咱爷喜欢个姑娘,人家却不喜欢咱们爷。”
铁齿眼睛瞪的有铜铃大,“谁家的姑娘这么不识货!”这话刚出口,后脑挨了一下。这次是双锏出的手。
“你是不是傻!你说谁是货呢!”铁齿连挨两下,也亏了练得是一身蛮力功夫,这会只是觉得皮肉疼。扁了扁嘴嘟囔道,“傻也是让你俩打的。”
那边,练了小一天的刘志终于停了下来。双锏眼尖,见了急忙小跑过去。“爷,您房里热水都备好了,你也歇歇吧。”
刘志接过双锏递来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汗,一句话都没说,便往卧房的方向去了。
双锏几个见了,相互使了个眼色,连忙跟上。
刘志简单的洗了个澡,洗去一身臭汗,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换了常服,命下人将饭菜摆在了花厅。刘志自己擦着头发,眼睛不经意瞟到桌子上一个精致的紫檀木匣子,他放下手里的布巾,走了过去。小心翼翼的将匣子打开,里面一方丝帕规规矩矩的放着,露在最上面的一角上,赫然是一只刺绣精美的纸鸢。刘志这几日脑子里总会不时的回想起那日寺庙里发生的事,他承认自己不如二哥聪明,自己误打误撞的救了她,却也读懂了她的眼中不是感激而是深深的戒备。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那只小小的纸鸢,却又怕手上的老茧刮坏了那刺绣,不自觉的嘴角就勾出了一丝笑意。心里头那两个声音又冒了出来,一个声音不断的说,这女子是自己未来的嫂子;另一个却一直蛊惑着他,二哥不是真的喜欢她,会不会娶她那是以后的事。刘志不胜其烦,狠狠的甩了甩脑袋,却听铁齿憨声憨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爷,饭备好了。”
刘志猛地合上匣子,就好像心里的小秘密被撞破,险些恼羞成怒。转过身,却见铁齿呆呆愣楞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一股子怒气却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尴尬。
铁齿呆愣在门口,刚刚自己干了什么,主子为什么那么看着他?还没想明白,就听外面飞爪咬牙切齿的喊,“铁齿!”他一惊,这次没有犹豫,连忙应了一声,急急的便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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