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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手心花种

  日升,阳光回照大地。

  掀开帐篷,外间燃了一夜的火堆还冒着袅袅青烟,靳菟苧才探出一只脚,大树下的断荞就起身,递给她一只水囊,“郡主,下山吧。”

  并未在四周看到其他暗卫,靳菟苧也不会傻傻地以为只有她和断荞两个人,昨天夜里围着她的人可不止三十人,她在劫难逃,唯有认命。

  漱过口,靳菟苧用了两块断荞给的面饼垫肚子,两人一前一后往山下去。

  清晨的山林如刚刚出浴的美人带着清雅与朦胧之美,更有看不见在哪处的林鸟发出清晨啾鸣,让行走在其间的人身心一清。

  走在前面、不过两步之遥的断荞细心为靳菟苧拂开小径旁边的碎枝,靳菟苧微低头,缓慢开口,“你……那次伤的重不重?”

  断荞顿了一下,两人的影子倒在交错疏枝上,轻浅绰约,她别开脸继续走路,“都已经好了。”

  岂止是不重?要了她半条命。

  东苑下方暗道守护的百年秘密怎可能是让人轻易闯入还可全身而退的?小夫人进入密道求死的那日,她奋不顾身冲进去堪堪从死神手中保全了两人的性命。

  自那之后,身体里的些微痛楚她并没有在意。直到帮助小夫人和郡主逃离将军府那日,她被大将军上了刑法,身体彻底支撑不住,卧床不起。

  她的行为在原则上已是叛主,便是大将军要她死,她也毫无怨言。可她却被好生照料起来,各种名贵的药材送进房中,一一熬成药水饮下后无甚大用,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清楚。

  活不久了,断荞清楚地知晓。

  对于一个生来就被做死侍培养的人来说,死亡本就是一件寻常的事情。她只遗憾,那颗麻木冰冷的心好不容易才因小夫人而有了温度,就要停止跳动,她忧心时常以泪洗面的纤弱金丝雀承受不住。

  暗卫是不被允许点脂粉的,她却叫人拿来了胭脂盒,第一次用巧手为自己上妆。人言不假,胭脂水粉能将平凡女子变为下凡天仙,她毫无血色的面容在巧手下逐渐有了生机。对着黄镜中掩住病容的自己轻笑,断荞推开了房门。

  门外赫然站立的是大将军。

  断荞跪地行礼,“主子。”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全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中,以大将军的深沉,他怎会猜不到她大限将至?她才要了一盒胭脂,大将军就出现了。

  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她面前,头顶是蜇人的阴狠审视目光,她依旧不言,等着大将军的命令。

  久久,只听大将军沉声道,“吊着你这点命,不过是因她在意你。去到她身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你要心里有数。”

  “是。”断荞恭敬应声。

  组织不留无用之人,不救无命之人,大将军却为断荞破例,终究是因小夫人夹在其中。

  “尽快做好身后的安排。”大将军向她下了最后的通牒,在他的眼中,断荞这个人已然不存在。

  他离去前,唯一不是公事公办的一句话,是在错身而过的时候说与她的,既是叮嘱,也是警告:

  “我不希望她因你难过掉泪。”

  “是。”

  大将军来去不过短短的时间,断荞忍住心脏里的丝丝撕痛,脸上扯出淡笑,抬脚往那座四季如春,鸟语花香的小院走去。

  那里,是她心甘情愿,心之向往的归宿。

  拖着残败不堪的身子昼夜劳顿,也是因为郡主是小夫人最大的牵挂,换成任何一个人来,她都不放心。

  好在,郡主和小夫人一样,是至善之人。虽然她从来没有解释,郡主也没有问起大将军,郡主仍然关心于她,这就够了。

  “都已经好了。”

  是真的都已经好了。

  肉体上的病疾可用药草调理治愈,心灵上的病与缺却药石无医。

  一个心灵生病了的人,即便外在再健全,也是荒芜的行尸走肉。

  万幸,她的心灵得到治愈与救赎。

  暖意将心尖四分五裂的痛意包裹,断荞渐渐放慢步子,靳菟苧跟了上来,两人并肩行走。

  “上一次这样同行,还是在半红小镇的街头……”

  “是呀。”断荞感叹道,“那日郡主负气推小霍公子入水,一口气拉着我跑了大半个镇子。”

  忆起任性的行为,靳菟苧也轻笑,“兜兜转转,还是这些人在身边,也好……”

  气急败坏的那日,是真的厌恶霍寅客,才肆无忌惮地推人下水;无法自己做主,憋屈无望之中还带着畏惧的靳菟苧才会一直与断荞生分。

  如今回想来,昔日那些哽在心头难以咽下的气闷,随着经历加成和心境改变,竟也能在回忆中笑出,能叹上一句,那时也不错。

  轻呼一口气,靳菟苧敞开心胸对断荞道,“断荞,我不怪你来捉我回去,不是你,也会是其他人。想想,是你还好些,能见到你,与你说上话。”

  这样直白吐露心声的郡主,让断荞的心里一片柔软,郡主是真的成长了,通透了。

  这样好的人,本该是捧在手心成长的,奈何上天的分配从来都不是对等的。

  到嘴边的话转了几圈,断荞尽量委婉地问,“若是没有小夫人在身旁,郡主可有想要去做的事情?”

  “若是没有母亲……”

  会怎样?

  那我们就一起去呗!

  你怎么非要粘着我,我们两个女儿家的游玩,为什么要带上你?

  保驾护航呀!小爷的武功将来肯定是天下第一,你确定不要我这样一位不可多得的旷世奇才同行?

  唔……也行吧,但是你不能打卿栌的主意。她现在就那么漂亮,长大了一定是绝世美人,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哈哈哈哈!小兔子你明明就是怕我和她玩的好!

  抽回记忆,笑:

  “若是没有母亲,我想去外面的大地走一走,看看不一样的人土风情,一路行侠仗义,尝遍世间的佳酿。”

  明明是豪情万丈的话,靳菟苧却说的十分沉寂。

  这样一个深埋在心底的计划,就连她都要忘却了,果然,一路成长,她丢失了太多啊,物是人非是必然。

  断荞倒是欣慰一笑,万幸还有其他的向往,她轻声道,“断荞曾经听过一个传闻,每一位远行之人,所见所感都能够传达给心心念念的所在,所经之地,皆留下一颗颗强大的种子。”

  “如田间耕种的农户,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播下希望的种子,便会收获无限的远方与坚韧的信念;播下想念的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对心中之人的念念不忘永久在大地上摇曳生辉;播下长情的种子,细心呵护,风雨陪伴,白发苍苍垂暮老矣再回首,葱茏间正是风华无限。”

  “远行,即是重新开始,是焕然一新,亦是负重前行。相隔万里的牵肠挂肚,异国他乡的日升月落,心头缠绕的情义千斤重,却也是踮脚保持美好前行的源源动力。”

  “极重极轻,极远极近,心中有念,万般皆好。”

  对上郡主尚还迷茫的眸子,断荞笑了笑,这些话说起来还是早了些。可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行至半山腰,她们在巨石上坐下停歇。

  阳光穿透树林,突有高亢雄厚的山歌传来,男子歌声中的长腔悠扬,旋律激越,惊起两三飞鸟。

  举起水囊喝水的靳菟苧和断荞愣了下,相视一笑,静静去听那男子的山歌。

  突有另一歌声响起来,两相附和,欢快怡然。

  靳菟苧收起了水囊,对断荞伸出手,“走吧。”

  “嗯。”

  断荞笑着搭上她的手。

  到山下,已快正午,一辆马车在道路旁停放,戴着笠帽的车夫坐在车上静静等待。

  此地少有外人来,打猎下山的人在不远处驻留观望,纷纷猜测这是哪里来的贵人。

  扎着朝天冲的小孩在大人之间蹦着欢呼,“是高人!高人下来了!”

  “什么高人?难不成真有山神?”

  一个猎户抓住小孩儿的后领衣服,轻松将人提起来,周围哄笑一片,“小毛孩怎么知道,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小孩儿大言不惭,煞有其事地郑重道,“等着瞧!”

  又有一大人拍了两下小孩儿的屁股,全然把他的话当成笑话。

  笑闹中,只见两名不凡的女子从道上下来。一冷冽,一温和,模样在穷乡僻壤中自是天仙般的存在,身上的衣服虽不是抢眼华丽的,但一看就不是粗布褐衣。

  众人开始议论她们,断荞不想引起其他的事端,冷绷着脸挡在靳菟苧身前去到马车旁,“郡主,上车。”

  靳菟苧望了一眼人群中大声争执的小孩儿,那个不是很白净松软的黄馒头确实支撑了她的体力,她摇摇头,“你先上车,我去去就来,放心。”

  “哎——”断荞未能叫住靳菟苧。

  靳菟苧昨夜已经换回女装,脸上也没有用泥土遮掩容貌,白净的小脸露出,衣摆随着款款步履生花,哄乱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

  她在小孩儿的面前蹲下,亲和地笑,“给你的。”

  粉色的掌心上是一暗色的袋子,在阳光下看起来沉甸甸的。

  “什、什么?”小孩儿被突如其来的情况弄懵了,结结巴巴道。

  “花种。”顿了顿,“有个小哥哥告诉我,你一直想要找一玩伴,凭空变个人出来是不可能的事情,也不会有永远陪伴在你身边的人。可是花草树木可以,它们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能够从小片长到漫山遍野,永久陪伴在你身边。”

  “可是,它们不能和我说话、不能和我玩。”

  “可以的,你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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