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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给宫秋的信

  油灯散发的昏黄中,氤氲着细小的灰尘颗粒,让其中的两人都蒙上一层洪荒浩荡岁月之后的安宁与温和。

  泪水凝聚在靳菟苧的下巴处,晶莹耀眼,韩君遇将将走到靳菟苧面前时,那一颗晶莹滑落,拨动了韩君遇紧绷的心弦。

  “这是怎么了?”

  韩君遇笑。

  他很自然地伸手去拿案面上靳菟苧看过的那些泛黄纸张,一只小手却先他一步按住纸张。

  “嗯?”带着笑意,他看向他的皇子妃,他的兔儿,“可是在闹脾气?没能赶回来陪你一起赴宴,确实该生为夫的气,是我不好。”

  生没生气,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他们之间,根本就不会有韩君遇话语中的夫妻小闹。在韩君遇心中,宫中私宴一事可有可无,陪着靳菟苧也只是他一人兴起而已。不然安思危只是一拦,他怎就和人一起离开?说到底,他是对靳菟苧上心,但也没有到全然交付,放在心头第一位的地步。

  至于靳菟苧,她甚至连做戏都不愿意,怎么可能还会像平常夫妻一样,因韩君遇的失信而小吵小闹?

  “事发突然,我不好不亲自走一趟,这才没能赶回。不过,我给灯灯带了……礼物,一会儿出去了给你瞧瞧。”

  韩君遇软着语气哄靳菟苧,至于礼物,此刻就在他袖中。

  静默中,靳菟苧松开了压住纸张的手。

  刚刚几乎是下意识地,她不想让韩君遇看到微生皇后留下的这些。

  无关其他,只是从一位故事之外的旁观者角度,她不想让含着悲痛绝望的女子生前的死寂,直白地展现在女子寄予所有期望和爱意的孩子身上。

  这样的话,太残忍了。

  可是,这天下,没有人比纸张中提到的孩子更加有资格来打开匣子,拾起被尘封的触目惊心。

  千万话语在嘴边,靳菟苧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丢了魂的她往后退一步,眼睁睁地看着精致的玉骨手捻起最上面的一张纸。

  微生皇后当年是有多么无助,才会独自在这间暗室内依靠书写宣泄沉闷自救。她写下这些压抑的痛苦之时,又何尝不是在渴望着一个人能够救救她?

  十几年后,阴差阳错下靳菟苧打开了暗室,寻她而来的韩君遇也因此听到了母亲当年的求救。

  时间在这一刻放缓步伐,韩君遇淡然地放下了手中的纸张,轻轻拿起案面上的纸沓,细细默读。

  崩溃,生恨,疯魔。

  都没有。

  一盏油灯枯竭,忽闪一下之后熄灭了,靳菟苧被惊了一下,而韩君遇自始自终都是安静读字。漂亮的侧脸之上风轻云淡,仿佛他正在读的是一个关于风土人情的杂闻,抑或是一份平平淡淡的公文。

  靳菟苧作为一个事外人,在读到那些文字时都会感同身受地流下眼泪,可是韩君遇实在太平淡了。

  他在示意靳菟苧把她手中剩下的纸张放在案面上时,甚至还对着她扬起浅笑,用上了‘请’和‘谢’的字眼。

  那一抹笑容,美的惊心动魄。

  深知韩君遇不是善类,靳菟苧也被笑容迷惑得有一瞬恍惚,待她回过神来,韩君遇却是坐在了满是灰烬的椅子上细细看字。

  世家贵族之人,多少都有些洁癖,韩君遇也不例外,可他此刻却全然没有顾及地坐了上去。

  靳菟苧终于明白,韩君遇早已经慌了神。

  真真是妖孽,心理承受的度有多大,才能在读到母亲生前绝望文字时不崩情绪。

  咂舌之后,靳菟苧越发感慨韩君遇的可怕。

  微生皇后惟愿她的孩儿能安康快乐地成长,若是九泉之下,微生皇后知晓韩君遇是这样一个深不可测,麻木可怕之人,她会更加绝望吧。

  “韩君遇……”

  开口,带着哑声,靳菟苧起了头却不知道讲什么。

  韩君遇已经看完了所有,包括后面靳菟苧没看过的那些,他把所有纸张放回匣子中,取来一盏燃烧着的油灯往里倾倒。

  “你……”

  “没了倒还干净些。”

  他的话落,火舌头一下子就卷起纸张,匣子中开出一朵蓬勃的巨大火花。

  靳菟苧同韩君遇一起注视着匣子里的火光,她轻轻道,“微生皇后提到的给玄月大帝的绝笔信,应是放在案面上的……可是,时间太久,绝笔信风化掉了。”

  或许微生皇后从来没有想到,在她预感到韩宫秋要对自己动手的时候,她撑着刚刚生产完的身子写下绝笔信。这封信最终也没能让韩宫秋看到,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最后的交代是什么。

  韩君遇并没有露出遗憾的神情,他拉起靳菟苧的手往墙壁处去。

  “入口的机关只能从外面打开,这里应该还有出口,跟我来。”

  比起靳菟苧被大将军按着脖子学的半吊子机关玄甲,韩君遇明显是其中高手。只环顾一番,他带着靳菟苧在墙壁上随意敲了几下,一道壁石缓缓移动,灰尘飞扬。

  这是一条狭长的通道,四周漆黑一片,韩君遇松开了靳菟苧的手走在前面,步步稳当。

  突然,靳菟苧撞到了韩君遇的后背,原是他停了下来。

  “怎么了?”靳菟苧揉着鼻子问。

  “有花香。”

  靳菟苧嗅了下,什么都没有闻到,韩君遇转过身来,“把打火石给我。”

  “这是在刚刚暗室内找到了,不太好用。”

  啪——

  韩君遇打出了火星。

  怎韩君遇用起来就这么简单?

  靳菟苧还在腹诽着,耳边传来韩君遇的一声‘呆在原地’之后,韩君遇就走远了。

  四周实在太黑了,靳菟苧扑腾着手往旁边试探,却什么都没有摸到,明明刚刚她还能碰触到墙壁的。

  韩君遇的脚步声也听不见了,这里应该是一个较大空间。

  长久的静默,靳菟苧心中涌出不安,她提高音量唤韩君遇。

  没有回应。

  莫不是此处还有机关?

  不应该的呀,微生皇后怎么可能会在这里设下机关。

  靳菟苧边叫着韩君遇,边尝试摸黑行走。

  “韩君遇,你听到我的声音回一声!”

  空荡荡一片,靳菟苧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她的脚踢到硬物,惊叫跳开,还有一些细琐的声响。

  “是什么呀……”

  大着胆子,靳菟苧用脚踢过去,是松枝摩挲地面的声响。

  想到韩君遇刚刚问的花香,“是花吗?”

  还真是。

  用手摸到花儿,能够感觉到花枝葱郁,还是活的。

  没有阳光,没有雨水,十几年了,这些花儿还长得好好的?

  鸡皮疙瘩泛起,靳菟苧不敢再摸花儿,只用脚探路,“韩君遇!韩君遇!”

  “不要和我开玩笑了,你快出来!”

  “你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会陷入简单的机关中,有什么我们出去再清算不好吗。”

  是花,是花,全是花。

  靳菟苧觉得自己走进了花堆里,想到这些花儿可怕的生命力,也不知是否有毒,靳菟苧都不敢再碰触了。

  再一次,她踢到了一坨硬物。

  靳菟苧僵住,软软的,像是人的躯体。

  各种不好的猜测冲击脑海,靳菟苧更是不敢动,好久才喃喃,“对不住,对不住,无意冒犯……”

  她哆嗦着稍微斜了方向走,更是直接被绊倒,硬生生摔在一具温热的尸体上。

  “啊——”

  “对不住!”

  手忙脚乱地想要爬起,脚下又踩到圆滑些的东西,地面被蹭出一星火花。

  打火石。

  被压在下面的躯体还是温热的。

  靳菟苧心头闪过荒谬的想法,她抖着手探上躯体头部,热的,鼻息……也有。

  “韩君遇!”

  靳菟苧怒了,“你这样吓人做什么!”

  连着吼了几句,靳菟苧的恐惧散了一些,可是韩君遇依旧没有反应。

  “你……你怎么了?”

  靳菟苧费力地想要拉起他,可是韩君遇的身子软趴趴的,柔若无骨,且他一直没有出声。

  “该不会是中毒了?”

  只有这一解释合理。

  “怎么会这样,你等等,我先看看有没有油灯。”

  磕磕绊绊了好久,靳菟苧终于用打火石点燃一盏油灯,光亮的一瞬,靳菟苧诧异地看着脚边的花儿。

  这是五季云岚花。

  难道五季云岚花有毒?

  可是玄月处处都种有五季云岚,一年四季全国都有蓝色花瓣飘扬空中,怎会有毒?

  顾不得想这些,靳菟苧借着光亮找到所有的油灯点燃,从地面砖缝中长出来的五季云岚花海中,韩君遇躺在花海边缘处。

  跑着过去,靳菟苧托起韩君遇的脑袋,“你怎么样?不能说话吗?”

  韩君遇除了眼睛还能转动,四肢没有力气,就连声音都发不出一丝。

  “刚刚的暗室内有一个小车,我去推来载你。”

  可是靳菟苧低估了韩君遇的重量,她大喘着气跌坐地上,旁边是小车和被她弄得衣服凌乱的韩君遇。

  “对不住,我会带你出去的。”

  四目相对,韩君遇眼中的异样神色让靳菟苧怔愣。

  她在做什么?

  救韩君遇?

  只要韩君遇不在了,南红最大的威胁便没有,她也可以脱离韩君遇的魔爪,摆脱一切窘境。

  而她在费力救他?

  靳菟苧低下了头,躲开韩君遇的视线。

  暗道的出口就在花海的尽头,只要走过去打开门,独自一人离开,隐瞒住韩君遇的下落。不,或许不用隐瞒,拖延上些时间,毒素加深,韩君遇怕是会因为没有得到救治而死去。

  她也就可以获得新生。

  靳菟苧从地上爬起来,期间韩君遇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那双漂亮的丹凤眼中幽深一片。明明靳菟苧有充分的理由不救韩君遇,她却怎么也不敢对上这一双眼眸。

  即便瘫倒在地的韩君遇依旧风华绝代,靳菟苧只看着他的脚,涩涩道,“我还是做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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