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吾辈岂是蓬蒿人第十八章大奸似忠(9)
原来镇抚司里有一个专门针对白莲教的堪教局,专项负责对白莲教的镇压。前些日子镇抚司在应天府的长江渡口浦口抓住了一名形迹可疑的人,怀疑是白莲教信使。但白莲教传递信息都是用切口,抓不住证据。于是堪教局的人百般用刑终于撬开了信使的嘴,得知东宗圣母下命浙江一地利用水灾造些混乱出来。堪教局得知此事,立刻如临大敌,排出十多名探子下新城和桐庐探听消息,结果蓝道人如此出风头自然是首先被照顾上的对像。
镇抚司办案自然不会像李琙那么外行,经过四五天的监视侦察,将此次白莲教行动底细起了个清楚。这次白莲教在浙江的动作是与燕逆的联合行动,准备在此地散播谣言,煽动暴,但没想到浙江这地方,多年富足,就算糟了灾,百姓有些怨言,也不愿意搞事。虽然土地赎买矛盾很大,但百姓好歹有钱可以从事其他行业,不至于饿死,因此白莲教认为时机不成熟,只想在此发展一些教众,打消了念头。
镇抚司并没有着急收网,因为这次白莲教在浙江的行动是与燕逆联合的,堪教局的人希望能够逮住更大的鱼。到了这两天,探子们发现白莲教的人活动频繁,而且盯住了一队进城的客商。
镇抚司有人认识陈情,知道他们是来新城办案的人马,只是不便与陈情沟通。到了昨天,堪教局也得知了有大人物来新城的消息。他们以为燕逆地人要出现了,于是布置了人马准备在晚上动手。李琙刚才在虚张声势的时候说有五百人马,倒给他蒙对了,这次镇抚司的确出动了五百捕快和衙兵,在傍晚悄悄叫开了城门。
所以无论蓝道人的行踪,李琙的行踪还有客栈都在镇抚司的人严密控制之下。但没想到,大鱼没有钓到。李琙他们却被当成了鱼。镇抚司的人毕竟担心陈情安危,才决定收网。蓝道人派来客栈对付费师爷地人马也一同被收拾了。费师爷跟镇抚司交验了朝廷的关防,曾伸才知道李琙原来是钦差,暗道好险,如果钦差在这里被白莲教杀害了,他们下来办案地捕快们肯定要背黑锅。
只是另一边李琙却苦笑着摇摇头,自己总以为有点破案天赋,谁知道在人家镇抚司面前就跟明火抢劫的小偷一样。所有行动全部在对方掌握之中。李琙一边谢过曾伸,一边将自己在小树林看到的情形跟曾伸说了出来,只是杨公子一层他还是隐瞒了下来。
曾伸点点头道:“李大人所说的情况非常重要,卑职立刻去禀报上司。”白莲教东宗火拼北宗的消息的确是一件大事,之前虽然也知道各宗不和,但大家见面好歹客客气气的,如今他们竟然对自己人动起了刀子。
当然,李琙已经不再关心白莲教地事。既然有镇抚司接手,他就变成多余的人。曾伸拱手告别,带人押着教众离开,留下了一个小队负责保护李琙。跟曾伸道别之后,李琙吩咐费师爷帮忙把大夫的药煎了,二狗和萧东守在楼梯上。自己回头进了房间。
这时陈情已经睡了过去,李琙吹息了油灯,默默地坐在床前,陈情的呼吸已经变得均匀,李琙轻轻将手搭在她手上,失血过多双手还有些凉。黑暗中,窗外隐约传来一两声叫喊,镇抚司的人马估计正在大索新城。
李琙也累了,扑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陈情的梦呓惊醒了李琙。陈情含糊着:“……你说怎样就怎样……点穴?我不会……”李琙心里一乐。她还记得当初自己胡说什么还珠楼主的事呢。但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陈情的脑门滚烫。发烧了。其实这很正常,失血过多或者受到外创地人很多都会发烧。在现代社会这不是大问题,但在古代,一个小小的伤口可能随时要人的性命。
李琙叫来二狗打盆凉水,二狗一直在门外守候,他也很辛苦,可是他也很忠心,同样一直没合眼,二话不说去打来凉水。李琙用毛巾给她伏在额头之上,过了一会还是不行。他又让二狗取来一些白酒,这个时代的白酒度数不是很高,也就三十多度四十度到头了,但现在没办法了,李琙只能想到先用酒给她降温。
李琙轻轻揭开陈情的罗衣,雪白的肌肤在黑暗中泛着光芒,李琙深吸一口气,暗道一声得罪,用棉花粘了白酒给她脖子、额头、腋下抹上。又过了一会,费师爷熬好了药,李琙扶起陈情,喂她喝下。忙活了半夜,等陈情重新躺下,外面已经敲响三鼓了,四周寂静一片,只是偶尔有些虫子地叫声,李琙头一耷拉,也睡了过去。
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屋里,窗外的小鸟落在屋檐上叽叽喳喳地吵着。李琙缓缓醒来,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过去。他的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陈情的大眼睛,虽然一场大伤让她显得疲惫,但眼睛依然如此明亮。
李琙笑笑道:“醒了?好点了吧。”跟着摸摸她的额头,好险,退烧了。李琙知道,像陈情这样挺过了第一晚,不会再有生命危险了。
陈情脸一红:“嗯,好多了,大人一晚都没睡好吧。多谢照顾。”
李琙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说这些干吗。想不想吃点什么?我让店家煮点粥。”陈情微笑着点点头。
李琙出门,只见萧东和二狗早就洗漱完毕,穿戴整齐地等在走廊里。李琙吩咐二狗去厨房,让店家煮点粥。
此时李生也回到客栈里,他果然和猫一样有九条命,既躲过了白莲教的捕杀,又躲过了镇抚司的全城大索。李琙本来就是放他自生自灭的,没想到他地确比较机灵。见他回来,李琙也安慰了他几句,夸他立下大功。李生没有想到这是李琙对他地考验,连忙感谢不停,为自己得到李琙的承认而庆幸。李生这种人就是这样,对他好可能会咬你一口,对他不好地时候,他反而来舔屁股。
萧东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李琙:“大人,这是那个杨公子昨晚离开时留下的。”
李琙打开信,前后仔细看了一遍,信里告诉李琙,决堤淹田一事,关键在三人,一个是金衢严道巡按严棱严俊山、一个是杭州知府陈宝良,还有一人是杭州府衙兵百户包横,布政司兵吏胡说已经在上月被灭口。最后告诉他所有事情都是上面派人来做,并没有通过两县的人员,所以就算抓住两县的知县也不可能获得想要的东西。
这封信给李琙的震撼简直无与伦比,这个杨公子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出现在新城,为什么江员外对他们如此惧怕,为什么他知道自己此行目的是为了调查决堤案,为什么会给自己留下这封信告知案子的线索?李琙的手轻轻发抖,那个笑容和善,但出手狠辣的杨公子啊,如迷一样令人揪心。
到了中午,镇抚司的人过来跟李琙打了个招呼,李琙自然多谢他们一番,人家来主要是看看陈情的。镇抚司的人又留下几盒金疮药,据说是从军方淘换出来的。大家的工作没有交集,李琙寒暄一番,人家就走了。
李琙本来想把陈情留下,雇个婢女服侍她,但陈情坚决不同意,非要跟随李琙回杭州。李琙没有办法,只好找到当地四通车马行租用了一辆最大最豪华的马车,改装成可以放下一副担架的,准备停当一行人在第二天早上离开了新城。
经过新城一行,李琙对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破案天分彻底否定了,看来自己那些所谓的天分只能在穷乡僻壤里胡弄一下老百姓,至于到了朝廷层面的大案,比如浙江案和白莲教的案子,自己简直就跟傻冒一样,不得要领。
李琙不敢走得太快,一直蹭了五天才回到杭州。等到了浙江法司,李琙才发现浙江案发生了沧海桑田一般的变化。金衢严道巡按严棱自杀,杭州知府陈宝良疯了,其他一众官员虽然都入狱,但仅仅承认了贪墨案,对于决堤全部矢口否认。
李琙安顿好陈情,立刻提审杭州府衙兵百户包横,包横承认闸口是自己打开的,但只肯承认当夜太混乱了,自己本来是想护堤,但没想到发错了命令,下面士兵一时错误打开了闸口。李琙忍无可忍,但又不能对他用刑,李琙实在拿他没有办法。
贪墨案却恰恰相反,算上一死一疯总共有二十一名官员下狱,大家都对这些案情供认不讳,按林莆的意思已经可以写结案陈词了。
这日当李琙在法司衙门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名狱吏突然来访,告诉他,黄淮在狱中提出要见面。李琙感到十分奇怪,自己没有找他,此人竟然有胆找上门来。他问狱吏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狱吏拿出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两个字“真相”。李琙猛地抬头,真相?!关于什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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