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蚀骨之痛
“啊~~”如困兽般的低吼声从噬渊口中而出,震慑天际。
那般撕心裂肺的声音,听得叶子一个寒颤,只觉一颗心被硬生生地划破,捏碎。承受着剧烈的痛苦,但却也格外冷静,冰冷地目光注视在噬渊身上,就像是寒潭底下的千年寒冰,寒气逼人。
噬渊体内,强冲而进的黑气与他的意识缠斗着,爆发出一股猛劲儿,丝毫不退让。噬渊清楚,它这是要强占自己现今的这具身体,而若是让它成功,那自己的将会是下一个比伊恩。
其实,那团从坑底冒出的黑气,也是魔皇,确切的说,它曾经也是魔皇的一部分。在被神木压制封印这万年来,它已形成了自己独立的意识,与潜藏在比伊恩体内的那股黑气,也就是现在的噬渊,从原则上说来是相同似的。
而不同之处,就在于比伊恩体内潜藏的黑气,在来到涿鹿村后,先后吸取了比它自己弱小的两团黑气,一团是井底的黑气,一团是寄居与魔狼体内的黑气。在它吸取、融合它们之后,它找回了属于本尊的绝大部分记忆、以及威压与魔力,也就是因为此,它才能很顺利地将比伊恩的意识压制吞噬,从而掌控了整具身体。
所以,如今说来,他已是魔皇,是一个整体,尽管外面肯定还存在之前魔皇的各个部分,甚至有些可能已形成了自己独立的意识,就像此时坑底的那团,但是,对他而言,那些的存在已是不需要的了,甚至说,是他的敌方。
因为,每一次融合,他不仅需要承受痛苦,更重要的是,他被重新汲取它们的意识,从而自己会发生改变,更有甚者,稍有不慎,他就可能反过来被它们给汲取了,那就意味着,他将会变成比伊恩。
到得那时,那他就是不存在的了。身为一个完全独立的意识状态,他怎么可能会接受那种转变?所以说,在体内,他与那团黑气强烈地搏斗着。
这种时候,只能坚守,不能放松。再痛苦,再难熬,他也必须撑着!
“滚出本皇的身体!”识海中,噬渊对面前的一小团黑气怒吼一句。
黑气不断翻滚着,诡异地出现了一个表情,带着轻蔑的问道,“本皇?呵呵~~你不过跟我一样,也能自称本皇?”
“事实不是,你不过是一团初现意识的魔气而已,是本皇丢弃的一部分!”噬渊沉下脸,语气森然,浓浓的魔气在识海中翻滚。
“事实就是,只要我将你吞噬,那我就是真正的魔皇!”黑气高声呼啸,携带着浓浓魔气朝噬渊袭去,与其交缠相斗。
识海中翻天覆地的打斗,在身体上也清晰体现,那种蚀骨的强烈痛楚让身体难以承受,趴倒在地面,蜷缩的身体抖动不已,一手紧紧握拳,指甲掐入掌心,血滴渗出;一手蜷起深深插\入土里,粗粝的土块将皮肉磨破,只瞬间,两手就血肉模糊,不堪入目。
叶子站在几步外,清晰地见证着噬渊的痛苦,以及身体上的苦痛,心头冰火交加。
“叶子,就趁着现在,现在,上去将他解决!”就在此时,林可明突然开口,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急切,“叶子,快!”
焦急的呼声将叶子惊醒,僵硬地转动脑袋,看向林可明,空洞的目光有了些许颤栗,几息后才回过神,他是叫自己下手。
摇头,排斥,不愿,是叶子最直接最本能的反应。
“不,不行~~”翻来覆去,叶子口中就是这两句,惨白的脸,哆嗦地唇,以及轻轻地、一步步地向后挪动的脚步,都显示了她心底的排斥。
“这是杀他最好的时候!他是魔皇,嗜血残忍是他的本性,是难以更改的!孩子,你难道真的要看着世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冤魂迷漫吗?”林可明苦口婆心,好言相劝,“作为神木的后人,守护世间安定是你的责任!所以,接着……”
倏尔,一截灰褐色、拇指粗细的圆木砸落在叶子脚边。一头尖锐,一头浑\圆,表皮上镌刻着繁复的花纹,古朴而庄严。
“这是凤凰古木一族中的木之剑心,一直流落在这个小界面中。本身凝聚着淳厚灵力,是克邪制魔的至宝,我也是流落至此后,才发现了它!”林可明幽幽说道,“若是当年我就有这一至宝,就不会有如今的灾祸,若是我如今尚有心力,也不会要将此重任托付与你……”
听着林可明的叙述,叶子蹲下身,伸手将其拿起。乍一握入手中,木之剑心便浑身散出其绿光,纯透清亮的灵力光芒柔和地包裹住叶子,深呼口气,只觉浑身一阵舒畅,似乎所有的伤痛都被抚平,昏涨的头脑也是一片清晰。
而林可明在见到此幕时,惊震之下忘了要说的话,许久后长叹口气,一切都是宿命。
当年,他找不到它,如今他找到了它,他却已是有心无力,而这时,叶子出现了。在他们相碰触的瞬间,它便能爆发出如此光芒,由此可见,叶子才有那个缘分,拥有它。
“叶子,我的孩子,现在你就拿着这木之剑心,走过去,灌注以浑身灵力,随后将它插\进他的胸口!”低沉的声音在叶子耳边响起,带着诱导的感觉,“只要你将剑心贯穿他的胸腔,他就会被封印在此,永无踏出之日,如此一来,天下苍生就能平安,世间就能太平,没有人会死于非命,没有冤魂遍布,也没有血流成河的场景……”
叶子看看握在手中的剑心,又看看不愿处抽搐着的噬渊,透彻的杏眼弥漫起闪闪湿意,“……我,我,不,不要……”
“你难道是要再见证那漫天血色的场面吗?”叶子的排斥,让林可明有些气急败坏,一声怒吼,随即勾出她梦中的场景,“看那毫无生机的土地,看那空寂的氛围,看那被鲜血染透的土地!你闻一闻空气中密布的血腥味,是那么浓厚,这些,全是拜魔族所赐,你难道要亲眼见证你认识的朋友,同伴都最后死在魔族手下吗?”
随着林可明一声高于一声的怒吼,叶子恍若又回到了那个场景中,满是鲜血弥漫,随后,画面一闪,她回到了苍云宗内。
三五步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死法残忍的尸体,有的缺了腿,有的少了胳膊,有的没了脑袋,也有的被开膛破肚,血水沁入地面,染红了整片山头。
宗门内一片死寂,唯有山风携带着浓浓的血腥味扫过,叶子一步步跨过一具具尸体,往大殿走去。
“孓励,纪宁他们呢?还有便宜师傅,耆老……”叶子边走,边喃喃自语,在宗门的近两年内,她也就认识了这么几个人,而且关系也不是有多亲密。只是,在这个时候,她心悬得高高,真真实实地为他们担忧。
冲进主峰大殿前的广场,却见噬渊带着他的手下,飘然走出了大殿,各个脸上挂着邪魅贪婪的笑,尖桀的笑声尤为刺耳。
“哈哈哈~~修真之人果然是大补哪,我瞬间感受到体内魔力大增……”
“可不就是如此,哈哈哈……”
“……”
泪水不期而落,沉步走进殿中,郝然见到纪宁、孓励僵直地躺在地上,身上满是血窟窿,双眼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盯着屋顶,早已失了声息。
叶子恍惚间,还能见到他们两人耍宝的模样,油腔滑调的语气,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地说着外面世俗界的精彩,可如今两具冰冷的尸体,极度冲击着叶子的意识。
“不,不~~”
叶子双手抱住脑袋,无法接受眼前如此残忍的一幕,一步步后退,转身往外跑去。
刚跨出殿门,画面一转,叶子来到空旷的山脚下,细眼望去,想了许久,才想到,这不是涿鹿村么?来到戟云大陆的第一站。
抬起脚步,叶子却不敢落下,不敢往里走去,恐惧一点点侵蚀着她,生怕进去会见到自己不希望见到的场景。
突然间,一道尖利的哭嚷声惊醒了叶子,顾不得再想其它,叶子忙顺着哭音而去。
一踏入村内,就仿若进了地狱,原本安宁的村子一片死寂,漫天的血红冲击着叶子的视觉,浓厚的腥臭味冲击着叶子的嗅觉,忍着心里强烈的恶心,叶子向村内跑去。
很快,叶子便找到了哭嚷声的来源,一个白衣少年,正跪坐在地上,满身哀恸,“爷爷,爷爷~~”
叶子缓步走进,跳眼望去,却原是老安头,身体支离破粹,一颗头斜斜歪在一旁。
“安爷爷~~”叶子呢喃出声,僵直地站在少年身后。
听到叶子的声音,少年猛然转生,待看清后,稚嫩的脸庞满是狰狞的恨意,“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爷爷!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有能力制止,却为了一己之私,冷手旁观?!你个贱人,贱人……”
“不是,不是的……”
“什么不是?是事实,你看看爷爷,看看满村的叔伯,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不,不……对不起……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