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现在我都无法想象,那样污秽肮脏的地方,为何会长出她那般如净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的人......”
“夸人还能这样夸?”唐昊琦只啧啧两声,新奇道,“快说说吧——你就当我没见过世面,特别想知道其他国家的公主是什么样子的好了。”
叶落清顿时失笑,颇为有深意地拍了拍天机的肩膀,便直接走出了船舱,看上去对他们接下来的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唐昊琦一脸期待地看着天机。
天机:“......”
“你不说,便让我来猜一猜。”唐昊琦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她喜欢你,但这是你后来才知道的,就是咱们还在孟凉城的那个时候。所以在你当时离开巍衍的时候——你们是不欢而散的,或者是你不告而别。”
天机的眉峰骤然跳了一跳。
唐昊琦见他这个反应,便心知自己猜对了:“你这个狠心的男人,估计这些年一次都没回去过吧?”
“我那时候可忙着呢,回去做什么?”天机有点烦躁地挠了挠头,“那里与天祁不同,世家贵族们从来便不会依照律法办事,而那里又有很多人都认识我。”
“哦......你就是怕被人认出来......”唐昊琦撇嘴看着他,“但那都不是你逃避的理由。”
“你哪里看出我在逃避了?!”
唐昊琦朝他眨眼,一字一句地道:“当然是那个——巍衍银骑。”
天机攥紧了双拳,低声道:“你知道了?”
“本来我是不知道也不相信的,但是看你现在这个反应——果然是真的。”唐昊琦看了眼他紧攥的拳头,笑着示意他放轻松道,“你没偷偷去见人家吧?”
“她是背着那些人来的,行踪应当十分隐秘。”天机盯着他,“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没去找过她。”
“那你可算是走运了。”唐昊琦嘿嘿笑着,“刚刚过去的那个侍从,你应该能看出他是谁吧?”
“是天祁帝王的暗卫......你是说——!!”
想到这里,天机陡然瞪大了眼睛,瞬间站了起来,想要冲出去。
唐昊琦反应也快,腾地一下便跳了起来,一把将他拉住,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殿下都说了,只要你没去亲自去见人家,那就问题不大。”
“殿下......殿下她?”天机回头,极为吃惊地看向了他,“她早就知道了?但是她居然选择了相信我?”
唐昊琦歪头,眨
眨眼看着他,也很是疑惑:“你为什么觉得她不会选择相信你呢?”
天机:“这还用说?恋爱中的女人不都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自己的前后话已经自相矛盾了——前不久他才说过,自己接触过的女人少说也上千,但洛漓瑶,正是他见过的其中最特别的一个。
既然是最特别的一个,又怎会与平常人一样呢?
“殿下似乎还知道些什么,但她没跟我说——不过,她不会反对你去追求人家的啦,这一点我真的可以肯定!”唐昊琦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能终成眷属的有情人真的很不容易,而且再夸张,还能夸张过她和那一位嘛?放心吧——”
天机有些泄气:“嗐!不说了不说了!”
“那你再听我说一句——”唐昊琦陡然压低了声音,正色着凑近他说道,“你不必刻意躲着他的人,更不必怕他之后会对你对你身边的人如何,或者会不会牵连到她和我们......只要你没忘记你的初心,放手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行了。”
“你正常一点,我害怕。”见他往前凑近,天机便往后退了些,“这又是你从哪里学来的‘人生哲理’?”
“这应该叫‘心灵鸡汤’!是殿下说的!”唐昊琦正经不过五秒钟,便又笑了,“还有啊——你害怕一点,我不正常。”
天机:“......”
天机:“你还有什么话说?快一次性说完算了,没有了就快些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有!”唐昊琦连忙止住他将自己推向门外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听兄弟一句劝,不是不让你去,真的只是时候还没到,咱们现在......”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出去出去!”天机瞪他一眼,将他推出了门去,在他将要开口之前便“砰”得一声关掉了门,靠在门后喘了喘气。
他那时候的退缩之心,竟然无意间保全了这许多的人。
简直是不敢想。
洛郗政派来守在洛漓瑶身边的人绝对不会是简单角色,很可能还不会只有那么一个——这么说,包括他们在内的送亲队伍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恐怕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若是那天晚上,他见到巍衍银骑的时候便顺着这条线索去寻找她去见了她,就会刚好被洛郗政的暗卫给跟上,然后......然后会发生什么,他简直就不敢想。
天机深知,帝王之猜疑便如同立在头顶随时可能降下的一把利剑,如果只有哪怕那
么一丁点的怀疑,再加上一些不可描述的因素......他的家族便是这样覆灭的,他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
叶落清和唐昊琦等人倒是还好,但是他本身便是巍衍的人,洛郗政若是有那么一点点争霸天下的野心,便肯定会对他们这些不确定的因素格外介意......特别是,他们还跟在洛漓瑶的身边。
在唐昊琦口中听过那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天机丝毫都未曾怀疑便下了定论——洛漓瑶绝对是他心里那个谁也不能触碰的逆鳞,单看他对宁仲即的态度、为她挡刀的行为、再到后面确定心意之后的几乎百依百顺,便很容易知道。
一想起洛郗政那张半含着笑却寒意遍布的脸,天机便莫名地打了个寒颤——为了登上帝王之位,这人韬光养晦地隐忍了许多年,其心智耐心与心计毅力都肯定非常人所及!若是被他那样的人给惦记上,不仅是他自己,恐怕连他之前的事情、他已经覆灭的家族、还有与他相关的叶落清苏洛苒等人......都难以逃脱。
无论他们身上有着什么异于常人的能力与招数,总也无法与一个国家的帝王去抗衡,哪怕洛郗政现在还未彻底掌握天祁的所有大权,但对他那样的人来说,真就只是迟早的事情罢了。
天机深吸了一口气,默默从自己怀中掏出那一条“鸾凤和鸣”的手绢,仔细地描绘了一番上面的图案。
这是之前,她送给他的,倾诉了她全部心意的东西——可当时的他并不知道,现在便只能追悔莫及,连向其他人打探一番她的情况之时也是战战兢兢。
他最担心的不是听到她嫁人的消息,而是她因为巍衍皇族的过失付出了许多本不应该她来付出的东西——巍衍皇族腐败,虽然她绝对不会同流合污,但是身为公主,肯定也是早晚会深受其害。
“时候还没到......但愿我还能见到你,在我的有生之年。”
楚令泽轻轻敲了敲船舱的门,柔声道:“黎然?”
船舱内的人似乎是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手忙脚乱地一阵收拾,附带着些玉石坠地的声音。
楚令泽忍俊不禁,只道:“我不能进来的,就在门外陪你说说话——”
里面人的动作瞬间便停了下来,接着便走近了门边,轻声回了他一句:“嗯。”
少女嗓音天然便软糯糯的带着些撒娇意味,却因为身子虚弱而又有了些病腔,格外地惹人怜惜。
楚令泽垂下眼眸,将手覆在了船舱的木门上:“身子可好些了?还会觉得头晕吗?”
“多亏你的药,已经是好多了。”蒙黎然在里面轻轻敲了敲木门,语气有些懊恼,“我还不太熟申楚的规矩......在成亲之前,我都不能见到你了吗?”
“委屈你了。”楚令泽轻轻摩挲着木门上并不很是光滑的纹理,“若是有什么其他能让我去做的,我......”
“不用了不用了!”蒙黎然赌气似地又敲了敲门,“你为我做的事情已经是太多了,又是找药又是想办法逗我开心的......虽然我压根就不信什么‘新婚前的夫妻见面必有厄运’这种说法,但是因为你,我愿意去遵守去尊重。”
楚令泽听着她这句话,无声地笑了一下。
艳烈炽热的阳光之下,空无一人的甲板之上——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是一门之隔的蒙黎然看不见,也不知道,只径直地说着:“我没事的,真的......其实,我还能每日都这样与你说说话,也挺好的,我还是挺满足的。”
楚令泽看了眼面前的木门,脑中都能想象到门后那少女满脸不是很情愿却又尽力去理解的矛盾表情,脸上的笑意便不自觉地加深了几分:“若你喜欢,那我便每日都来。”
蒙黎然正在念念有词,突然听到他这一句,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楚令泽含着促狭笑意道:“没听到的话,便算了吧?”
“不不不不不!我听到了的!”蒙黎然连忙敲门,似乎是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又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收了动作,大声道,“我听到了!你说你每日都会来看我——现在是,以后也是。”
楚令泽实在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这明明是你自己后来加上的吧。”
“我那是因为了解你,说出了你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罢了。”蒙黎然顿了顿,嘴硬道,“我听到了,这就是你的心声......”
“我竟然今日才知,黎然还有这等听人心声能力。”楚令泽笑得差点要直不起腰,却还是努力平稳住自己的语气,“那你再听一听,我现在在想些什么?”
“在想我啊。”蒙黎然不假思索,甚至想要主动出击来掩饰自己的羞赧心情,“不然呢?”
“没有什么不然。”楚令泽也学着她的样子敲了敲门,“这可是你说的,我的心底全都是你......”
虽然并不是什么要命的情话,但是却依旧成功地让蒙黎然隔着木门也羞红了脸。
“你......不是说申楚要比天祁含蓄得多吗?怎
么你......”
“怎么你还在?”
洛漓瑶似乎是终于看烦了那些一成不变的滚滚波涛,转过身来,却发现墨意依旧在自己的身后垂首侍立着。
墨意:“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必须要告诉殿下。”
“你说。”
“鄄王与云承安等人固守武仪与平沙,正煽动两城内百姓的情绪......”墨意没有抬头,只定定地看着她脚下的甲板,“陛下新任命的两位城主中,已经有一位身首异处了,是鄄王殿下他......”
洛漓瑶还未听完墨意的话,便只觉得脑海中紧绷着的那根弦,瞬间就“啪”地一声,断掉了。
并不是因为洛成鄄已经明摆着要造反这件事,而是因为他要与洛郗政坚定抗争下去的决心。
刺杀不成,他便是要准备利用武仪城与平沙城来发起兵变了吗?他这是铁了心要跟洛郗政拼个你死我活,但是结果......绝对不会是哪一方的胜利,而是两败俱伤,天祁受损,其他四国得利。
无论外人如何看待那些流言,是否认为洛郗政有资格坐在天祁的帝王之位上——洛成鄄的这个做法,都像是一种走投无路的鱼死网破。
洛漓瑶突然觉得很是头痛,但是墨意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让她眼前一黑,差点便直接晕了过去:“几日之前得到的消息,鄄王殿下遇刺,据说......已经是无力回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