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那首曲子......可有名字?”洛漓瑶看向他手中握着的一管碧海玉箫,轻声问道,“幼时我也经常听母后弹琴,总是弹这么一首——但是她从来不肯教我,可是因为有什么禁忌?”
“这首曲名为《泛沧浪》,是申楚的特色曲目。本为古琴之曲,后来得了高人改编,才有了这一首箫曲。”楚令泽微微一愣,回答道,“倒也不是因为有何禁忌,只是这曲子多是些伤怀身世、叹世事无常的意味——姑母她......想必是不愿公主也有此烦恼罢了。”
“伤怀身世、叹世事无常。”洛漓瑶微微扬眉,轻轻重复了一遍,随即看着他温雅而平淡的面容道,“太子......竟然有此等烦恼?”
“令泽不过一个富贵闲人,平生最会的只有音律与游历——”楚令泽只朝她温和一笑,那笑却让人心底莫名便对他很有好感,“游历的地方多了,自然感伤也就多了些,让公主见笑了。”
申楚不同于天祁,申楚人信奉“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故而申楚国中,贵族与家中殷实的富家子弟,都会在年少时出门四处游历,去很多地方、见识各式各样的不同风俗。
楚令泽便是这样的人,他去过巍衍、到过燕定,甚至公梓与更远处的蛮族,他都有涉足过——但是,他这是第一次来到天祁。
听得此处,洛漓瑶不由得有些好奇,又因着楚昭颖的缘故,便也对楚令泽心生了几分亲近之意。
“申楚......礼仪发源之地,一定很美吧?”洛漓瑶一想起楚昭颖,便想起了她的家乡,“书中总说申楚如何繁华盛世——可惜,不知我此生是否有机会去见一见申楚的繁华之景。”
“申楚虽繁华依旧,但是申楚人的心,已然变了许多。”楚令泽的面上虽还是保持着那样得体温和的笑容,语气却骤然低落了些许,“文人总是有着清高之风骨,高风亮节......但若是沾了些墨水便自称文人、自诩清高,那便实在是令人唏嘘了。”
洛漓瑶听得他这番像是抱怨的话,心头猛然揪紧了起来。
未免楚令泽开始感伤,她连忙换了话题:“太子此来天祁,想必并非是因为游历而来?”
“公主聪慧。”楚令泽轻轻叹气,“我此来天祁,既是父皇的授意、也算是我的心意——”
“太子此话怎讲?”
“在去年此时,父皇本就授意皇兄令源前来天祁探望姑母,顺便求娶棠珏公主。”楚令泽微微侧首,看着身边少女的绝丽姝容,眉眼带笑之时、一举一动
之间俱是倾国之姿,不由得心神荡漾,缓缓才道,“只是那时候,燕定国君也已经启程了——未免让燕定国君心生不快,此事便也耽搁了下来。”
“当时司空国君也来得突然。按理说,那时他不过刚刚继位不久,正是应该留在燕定巩固帝位之时......”洛漓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也微微侧首与他视线相对,“若是想要拉拢邻国,巍衍的霜公主才应该才是他最好的选择——也大可不必大费周章地到天祁来。”
“公主心地善良,只是不愿意将某些事往那些龌龊方面去想罢了。”楚令泽似乎很是无奈,解释道,“你不可能不知,天下太平已久,五国中除了天祁依旧兵强马壮之外,四国的国力都在逐渐衰退......天祁,已然是远远超越其他四国了——而天祁的公主,便也是各国竞相争夺的‘对象’。棠珏公主是,珍漓公主,你也是。”
“我也是......”洛漓瑶眨了眨眼,面上便含了几分促狭的笑意,“那太子也是如之前的司空国君一般,来向天祁公主求亲的不成?”
“咳。”因着她这句话,楚令泽面上不自觉地便出现了几分红晕,轻咳了一声道,“公主明知我们是表兄妹,而且珍漓公主已经与蒙家少将军订婚一事我们也略有耳闻......公主可不能再开这样的玩笑了。”
“那真是可惜了——”洛漓瑶状似惋惜道,“能嫁得太子这般人物的女子,倒是很令人艳羡呢。”
或许是因为楚昭颖的缘故,楚令泽在此方面上倒也并未有隐瞒她的意思。
“公主说笑了......临行前皇兄身子抱恙不宜车马劳顿,便托了我带上厚礼,前来求亲。”楚令泽脸上的红晕更加深了几分,却也守着礼节,温和道出原因,“父皇与皇兄皆知,天祁已经没有合适的公主了——便想着求娶一位郡主。”
“只说是天祁的郡主,却又不说是哪一位......天祁的郡主,可是太多了。”洛漓瑶轻轻叹气,“太子代兄长前来天祁求亲,倒是要多多费心了。”
听着楚令泽话里话外的意思,又见他千般纠结万般无奈的模样,洛漓瑶心中便也猜出了个七八分。
申楚国君楚昭熙,是天祁昭后楚昭颖的双生兄弟,膝下也仅有二子一女:其中长子楚令源是楚昭熙已故的结发之妻元皇后所出,而太子楚令泽与公主楚令湘都是继皇后所出——虽然三者都可算作是嫡出,但是因为元皇后与继皇后的身份前后有别,楚令源的身份便也隐隐比楚令泽和楚令湘高出了一截。
否则
,以他一国太子的身份,千里迢迢前来代兄长向天祁的郡主求亲,也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
洛漓瑶曾听苏洛苒讲过,楚令泽虽然身为申楚太子,但是申楚内部的势力却大多掌握在大将军永钧的手中,而永钧又是宠妃永夜的亲兄长、是楚令源的亲舅舅——如此一想,明眼人便都能轻易看出:楚令泽这个太子之位,并不稳固。
“既然太子已经到达天祁,倒也不妨多留些时日,好好相看一番。”洛漓瑶心底有些无奈,却也只得劝慰道,“想必......皇兄也是这样与太子说的。”
“是的,公主这话倒是和陛下一字不差——”楚令泽微微有些讶异,却也及时收了自己那份感伤的心情,带着些羡慕道,“如此看来......公主与陛下虽非一母所生,倒是关系极好的样子。”
洛漓瑶心头一震,却也不欲多做解释,只强自笑着应了声“是”,便将话题转向了其他地方。
二人畅聊古今,洛漓瑶喜欢听着他到四处游历的趣闻轶事,一时之间竟然还有些流连忘返。
最后还是挽华见已经到了午膳时分,才来提醒二人。
洛漓瑶有些依依不舍地与楚令泽告别,并遣了人将他送往桦台殿后,方才乘着轿辇回了自己的沧澜殿。
甫一进殿,洛漓瑶不仅闻到了飘香满屋的佳肴香味,还隐隐察觉到殿里透露出的一股不寻常的低沉气压——她走过正殿往日常用膳的侧室而去,便见到低沉着一张脸坐在主位的洛郗政,以及侍立在一边、连大气也不敢出的挽月。
洛漓瑶见这场景,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连忙将周围人都遣退下去:“你们都先出去吧。”
“楚令泽有那么好?”听到了外殿门缓缓合上的声音,洛郗政才低沉着脸闷声开口,“你们在上林苑相谈甚欢,就那么高兴吗?”
洛漓瑶听得他这样质询的语气,便不想再与他多说些什么,只道:“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看他这个样子,是早就知道了自己在上林苑与楚令泽相遇的事情,甚至可能对他们谈话的内容都一清二楚——这宫里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洛郗政不知道的吗?
“你就不打算说些什么?”洛郗政蓦然起身逼近她,他每踏出一步、便离她越近、周身那股气压便愈发低沉,“原来......你喜欢楚令泽那样的男子?”
洛漓瑶皱了皱眉,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终于背靠在了墙壁之上。
即使这样,她也并未想要开口解释什么。
而她
这样的态度更让洛郗政心中那股嫉妒的火焰烧得更旺,直接便俯身将她压在了自己的胸膛与墙壁之间,愤愤道:“他不过是个手无实权的软弱太子而已,有什么好的?”
洛漓瑶脑中突然出现了楚令泽吹奏《泛沧浪》的情景,感伤的面容神态,无不像极了当年的楚昭颖。
这样的男子,在洛郗政眼里却成了“软弱”?
“你又知道什么?”洛漓瑶是在是隐忍不下这口气,反唇相讥道,“你现在是天祁的万人之上了,你根本不能理解他的处境!”
“万人之上?”洛郗政听得她的反驳,微微勾起唇角,伸手轻轻捏住她的双颊,强迫性地俯身与她额头相抵,“既然我在天祁是万人之上,那是不是做什么都可以?”
洛漓瑶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自然也正面对上了他那带着十足侵略意味的目光,身子不自觉地一抖,便开始挣扎了起来:“你、你先放开我......”
洛郗政眯了眯眼,一手握住了她的腰肢,一手捏住了她的下颔,言语十分霸道:“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放开你的。”
不等她反应过来这句话中所包含的深刻情意,洛郗政俯下身去,与她深深吻住了那温软甘甜的唇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