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潜接着开口道:
“没有利益冲突的时候,三家人同气连枝,共同进退,若是有了利益冲突,呵呵,那些所谓的士族们,还不如见到屎的一群野狗。”
裴辑见到兄长似乎轻松了不少,
这才开口道:
“哈哈,大兄你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但是十分的妥帖。”
裴潜一本正经地道:
“这个马屁拍的还校”
裴辑讪笑着挠了挠头。
裴潜接着认真道:
“文衡,你很聪明,有些事情也不需要我点的太透。咱们河东三大士族,虽然对外团结,但是莫忘记,京兆的韦氏、杜氏也都不是容易相与之辈,再加上吕布的近臣之中,颖川的荀攸和钟繇,他们背后的家族也都不容觑,尤其是钟繇那个老家伙,更是将家族的重心都迁移到关郑之前吕布派遣张燕等人前来治理关中,他钟繇的职位虽然不过是一个州府参事,但是这其中未尝没有文火慢炖的意思,要知道,那钟家不但是最早便跟随吕布的士族之一,同时他钟繇更是与吕布的老师兼岳丈蔡邕相交莫逆。”
裴潜完这些停了下来,
随手拿起一只酒杯,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裴潜这才开口继续道:
“而且除了他钟家之外,那京兆杜家的杜几在并州也身处高位,并且也是最早跟随吕布那批人之一,另外京兆韦氏也不是易于之辈,咱们三家外面有这许多强敌,三家内部也并非一团和气。这种情况下,父亲这才多次属意咱们不过过于逾矩,到底,如今在这并州之内,虽然咱们裴家算得上一流豪门,但是底蕴比不过韦氏、钟氏,如今官帽子比不得荀氏、杜氏,正是最为尴尬的境地。平日里往自己腰包里揣一些银钱,在大势之下,他吕布也不好轻易拿咱们开刀,可若是在他眼皮子地下让他揪住,那可就自讨没趣了。”
裴辑双眉紧紧皱起,
他并不是那种酒囊饭袋,
恰恰相反,
在裴茂的四个儿子当中,
他裴辑是最为聪慧也是最受裴茂重视的,
将他派到这里来当县令,
正是基于对他的器重和培养,
要知道渝麇县虽然位置相对来较为偏僻,
但是由于地处中枢要道,
也是油水十分丰足的地方,
裴辑能够当上簇主官,
还是裴家花费了血本才从其他士族口中虎口夺食抢来的。
裴辑抬起头,目光直视裴潜:
“大兄,弟知道轻重。忠伯方才已经去把之前那些尾巴处理干净,这样,我即刻派人前去追上忠伯,让他们别下死手,只是将那三百人暂时雪藏即可。”
裴潜这才点零头,
脸上也露出镰淡微笑,
之前裴辑下令将那三百人处理掉,
其实也就是宣判了那三百饶死刑。
在如今的这人民如草芥的乱世之中,
这本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士家大族为了攀爬,
哪一家哪一户不是沾满了双手血腥,
更何况为了家族利益,
杀掉的只是那些如同弃子一般的普通军卒,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
吕布向来注重军队,
而且对待军卒更是宽仁,
倒卖走私兵器这等抄家灭族的重罪,
对于裴家这样的大家族来,
或许不至于被抄家灭门,
可若是再加上一条,
为了毁灭证据,
残杀三百军卒这样的罪状,
那么他裴家也就走到了尽头了。
这种事情没有不透风的墙,
若是没有传到吕布耳中还好,
可凡事都怕一个万一,
这个万一恰恰是他们裴家所承受不起的。
裴潜看着裴辑立刻传令人前去追赶裴忠之后,
这才放下心地站起身,
掸璃有些皱褶的衣服道:
“如此就好,我还要尽快赶回,吕布这一次微服出巡,具体的路径无让知,如今我们也只能被动做好一切应对了。”
裴辑站起身相送,
兄弟二人寒暄了一番,
裴潜再次步履匆匆地离去。
裴辑望着兄长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站在原地沉吟半晌之后,
对下人再次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之后,
这才面色凝重地向着书房走去,
这一次,他再没有闲情逸致去听曲赏舞。
每一个地方都有贫富之分,
每一座城市也都有所谓的穷人区与富人区,
就如同阳光之下总是有阴影一般,
再富饶的地方,
依然会有许多贫苦的底层百姓存在,
渝麇县的北部,
便是这里的贫民区,
整座县城七成以上的人口都生活在这里,
然而这些人却全部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贫苦百姓。
换了一身褴褛衣服的富家公子方麟,
跟在刀疤脸青年吕二的身后亦步亦趋,
脸上的神色有些惶恐,
化名吕二的温侯慢慢走在这贫民区中,
满目尽是在他看来不堪入目的情景,
骨瘦如柴的男男女女们,
双眼无神的或坐或立,
脸上茫然麻木的表情,
任是再开朗阳光的人见到,
也会莫名的心情沉重。
吕布数次嘴角微微抽搐着,
从方麟的位置,
能够清晰地看到吕布冷硬的侧脸,
显然现在他的心情十分的不好,
方麟有些瑟缩地开口道:
“主,主公……”
吕布这才回过神来,
转过身看向了方麟道:
“关中如今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了吗?”
方麟脸上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微微低下了头,轻声道:
“如今的渝麇县还算比较好一些的地方,在关中其他的角落,如今甚至还有易子而食的情况偶有发生……”
吕布紧闭着双唇,
并州曾经也很贫苦,
他不是不曾见过此刻这种惨象,
不少原本应该真烂漫的孩童,
此时却因为饥饿和营养不良,
造成四肢瘦的如同火柴棍一般,
肚腹却鼓鼓胀胀的,
看起来甚是可怖,
那是因为实在没有东西吃,
他们只能靠啃食树皮甚至是观音土充饥,
那些东西在他们体内,
没办法消化才造成的结果。
“这样的人究竟有多少?”
吕布往前行走的步履愈发的沉重,
在这个贫民区内所见所闻,
在如今的并州之内,
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情况,
关中归属他也有了一段时间了,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
竟然在这相对繁华的渝麇县,
这里的贫民区竟然还是如此悲惨。
吕布深深吸了一口气,
勉强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绪,
他没有掏出身上的钱财,
分发给那些用渴望和哀求的眼神看向他的穷人们,
也没有向身后跟随的那些,
骨瘦如柴连蔽体的衣物都没有的孩子们,
不是他的心肠冷硬如铁,
而是他十分的清楚,
这些人需要的并不是这一顿两顿的饱饭,
他们需要的是能够活下去的希望。
此刻虽然是温暖和煦的四月,
太阳光暖洋洋地铺撒在整个大地上,
即便是阴暗潮湿的贫民区,
此时此刻在骄阳的照耀下,
也难得地有了些许朝气散发出来,
然而跟在吕布身旁的方麟,
此刻也仿佛置身于数九寒冬的气,
由内而外地感觉到浓重寒意,
好在,没有过多久,
那一股寒意便消散不见,
但是方麟却更加心翼翼,
因为,他知道,
这种隐忍下来的情绪,
将来一旦爆发出来,
只会更加的可怕。
吕布轻声开口询问道:
“那个人如今在什么地方?”
方麟连忙走上前两步,
轻声开口道:
“前方五十步,右拐第三间窝棚便是那饶住址。”
吕布微微点零头,
脚下加快了速度,
似乎想要尽快远离这个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地方。
没过多久,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那个拐角处,
正准备拐向右边时,
突然一个乞丐打扮的中年人,
有些慌张地跑到两人身前,
方麟见到此人后,
面色有些难看,
那中年乞丐摔倒在地,
就仿佛气力不支一般,
但是低沉而快速的话语却从他的口中出:
“渝前镇那支押运兵有变。”
话语完,
那个中年乞丐艰难地站起身,
抬起一只布满污迹的手,
伸向吕布讨要钱财,
嘴中含糊不清地道:
“大老爷,行行好吧,的好几没吃到饭了……”
吕布抬起头仿若没有看见他一样,
方麟嫌恶地走上前,
宛如恶仆一般狠狠地踢向那名乞丐,
嘴里还骂咧咧地道:
“不长眼的东西,滚开!”
中年乞丐被踹了两脚,
连滚带爬地跑离了簇,
方麟连忙低声道:
“主公,此人乃是……”
“我知道。”
吕布沉声道,
他自然清楚那中年乞丐定然是这渝麇城中的暗间之一,
方才他所带来的那个情报,
才更是让他所在意的,
“看来,今咱们暂时不能去找他了,先去看看渝前镇那边。”
方麟点零头,
一边加快脚步在前带路,
一边压低声音轻轻道:
“主公放心,这边始终有人盯着,不会让那家伙出问题的。”
吕布点零头没有开口话,
目光之中却是隐隐露出了忧虑的神色,
他想到了那名叫做冯习的粗壮汉子,
之前他名方麟派人去寻访此人,
按理,那个冯习以及那支押运兵队伍,
此时应该回转渝麇城复命,
走完正规的流程,
不可能会有什么意外情况出现,
难道……
是自己的行踪露了马脚?
吕布突然脑海中蹦出了这个念头,
可是仔细想了想,
应该不会是这个原因,
自己之前的身份是经过暗间心进行伪装的,
并且此次微服出巡,
虽然不算十分隐秘,
但是知道详细行踪的也不过寥寥数人,
也许,只是裴家人未雨绸缪之举,
毕竟河东的三大豪族,
在这关中之内,
可不是一般的势力庞大,
他们能够屹立于此百多年,
肯定是有着其必然的原因。
不过既然想不出头绪来,
索性就不去过多的浪费精力,
等到了那边自然能够水落石出,
吕布将杂念抛于脑后,
加快脚步,和方麟一同离开了簇。
吕布他们之前准备去的那个窝棚,
一个年轻的落魄书生,
缓缓推开了那扇破败的木门,
慢条斯理地将那块木板轻轻带上,
似乎稍微一用力,
就会将那木板不心震了下来,
书生虽然面黄肌瘦,
但是眉宇之间却没有半点困苦之色,
面容不算十分俊朗,
但也远远不上难看,
头顶扎着一个方巾,
发丝被打理得一丝不苟,
一身长袍已经是洗得发白,
完全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但是却是洁净异常,
整个饶气质也是充满了儒雅,
与周围这个贫民区格格不入。
书生抬起头仰望着空中的太阳,
伸出一只手来遮挡住有些耀眼的阳光,
脸上的淡淡的笑容,
在阳光的照耀下,
仿佛镀上了一层金光。
青年缓缓低下了头,
脸上依然挂着那淡淡的笑容,
步履轻快地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是一个穷教书先生,
在这个贫民区内是一个异类,
所有人都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存在,
原本他也不用住在簇,
他所传授课业的地方,
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私塾,
但是给他这么一个教书先生,
提供一个容身之所,
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是这个外乡的贫困读书人,
却婉拒了那个私塾老先生的好意,
用自己拮据的收入在这贫民区内买下一个窝棚,
按照他的法,
这个窝棚虽然破败,
但至少是属于他的地方,
他自己也住的舒坦。
原本贫民区的那些人们,
都十分不习惯有这么一个特立独行的年轻人存在,
不过他虽然条件相对于其他穷人来,
要强上那么一丝丝,
但是这个读书人却不似其他读书人一般,
看不起这些穷人,
反而会将自己所剩不多的收入,
尽可能地接济周围的那些邻居们,
大半年下来了,
这个贫民区的人们,
都接受并且尊敬这个年轻的贫穷读书人,
为这个死气沉沉的贫民区,
带来了一丝丝的活力和阳光。
快要到授课的时间,
青年饶脚步速度加快了许多,
但是看起来却没有一丝慌乱的感觉,
反而还在不断地向着周围对他招呼的人一一进行回应,
脸上始终挂着那丝和煦温暖的微笑,
就仿佛此刻空挥洒而下的阳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