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负手而立仰头望着那一幅地图,
突然开口道: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卢植在他的身后,
闻言眼神微缩,
看着吕布的背影没有话。
吕布伸出手,
轻轻抚摸着地图,
目光中露出温柔的神色,
轻声开口道:
“想我大汉自高祖皇帝灭秦创立以来,绵延至今已近四百年的历史。”
吕布转过身,重新在书桌前坐下,
目光灼灼地看着卢植开口道:
“想当初秦二世暴虐不仁,导致秦末下大乱,高祖皇帝揭竿而起,在推翻秦朝后被封为汉王。最后乌江之战中,逼迫西楚霸王项羽乌江自刎,终于使得楚汉之争画上了一个完满的句点。获胜后高祖称帝,定都长安,建立了我大汉王朝。”
吕布到这里,
停顿了一会,
卢植始终侧耳倾听,
没有开口打断吕布的思路。
“至文帝、景帝二位时,开始推行休养生息国策,最终开创了“文景之治”,使得我大汉国力日益强盛。而后汉武帝即位之后,时有汉中郡城固人张骞奉汉武帝之命,由甘父做向导,率领一百多人出使西域,打通了汉朝通往西域的南北道路,即赫赫有名的丝绸之路。不但将中原文明传播至西域,同时又从西域诸国引进了汗血马、葡萄、苜蓿、石榴、胡麻等物种到中原,更重要的是他使得我华夏之强盛远播各地。也因此,张骞大人也被汉武帝封为博望侯。”
到这里,吕布激动地站起身,
挥舞着拳头道:
“也就在这个时期,大将军长平侯卫青,突袭龙城,收复了河朔、河套等地区,并且击败了匈奴单于,建立了不世功业,将我大汉的威名远扬塞外。紧随其后的则是冠军侯霍骠骑,打通了河西走廊,并且在河西受降,漠北之战封狼居胥,留下了千古美名。这二人也是我吕某人一生的偶像。我出生于边疆,自便见识过边疆蛮夷对我边民的毒害,因此自幼便以二位将军为楷模,同时也是我这‘奉先’二字的由来,就是想要效仿二位将军,平定蛮夷。”
吐出一口气,吕布接着道:
“武帝时开辟丝路、攘夷拓土成就‘汉武盛世’。至汉宣帝时期国力达到极盛,并且第一次设立了‘西域都护府’,将西域纳入我大汉之统辖范围,史称‘昭宣中兴’。”
吕布在出这段话的时候,
脸上缓缓放着光,
在追忆那曾经的峥嵘岁月时,
恨不能真正投身于那个时代之郑
一旁的卢植也是露出怀念的神色,
微笑着点头回应道:
“那时我大汉是多么的荣光啊。”
吕布的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接着开口道:
“在元帝之时,我大汉却出现了一个人物,也是我吕奉先尤为敬佩的一位将军,关内侯陈汤。元帝时,郅支单于叛乱,时任西域副校尉的陈汤,最终胁迫西域都护甘延寿出兵,攻打郅支单于,最终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留下了‘犯强汉者,虽远必诛!’这震耳欲聋的绝世呐喊。”
卢植低声但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突然,吕布的面色变得有些暗淡,
话音也是一转道:
“然则,自汉宣帝之后,元、成二位皇帝却是……”
吕布道这里,
卢植张了张嘴想要开口,
最终却是只能以一声长长的叹息代替。
吕布看了一眼卢植脸上的落寞,
这才再次开口道:
“最终导致了王莽篡汉,致使我大汉陷入动荡之中,直到绿林军于地皇四年二月拥立汉宗室刘玄为帝,恢复了汉朝的国号,但那时的汉朝还是汉朝吗?”
吕布苦笑着出了这一句话,
似乎是在问卢植,
似乎又是在问自己,
而更像是在询问那些曾经的先祖们。
卢植听到这里时,
眼眶已然开始泛红。
“终于在两年之后,汉光武帝刘秀统一了下,仍沿用汉作为国号,定都洛阳,统一下后息兵养民,史称“光武中兴”;至明、章二帝时沿袭轻徭薄赋的国策,开创‘明章之治’使得我大汉再度恢复荣光;汉和帝继位后,大将军窦宪大破北匈奴,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纪汉威德,令班固作铭。定远侯班超,留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豪言壮语,带着三十六名勇士闯荡西域,最终火烧匈奴营帐,剑斩异国巫师,威名远震西域,终于使得朝廷收复了西域五十多个国家。这便早就了和帝期间,所开创的‘永元之隆’,那时我东汉的国力达到极盛。”
吕布一边着,
卢植在一旁一边认真地听着,
同时不住地点着头。
“然则也正是在汉光武帝开始,我汉朝却始终存在着一个危机。”
卢植闻言眉头微微皱起,
不自觉地接口道:
“奉先所可是外戚与权宦之争?”
点零头,
吕布神色郁郁地继续道:
“没错,虽然我大汉依然强大,但是不可否认的却是,在其内部也有着致命的危机,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的严重。也正是因为国力大量消耗在内斗之中,导致自和帝之后,我大汉对边政策愈发的疲软。也是在那之后,外戚与奸宦交替当权,甚至桓、灵二帝时出现党锢之祸,造成的影响和损失难以估算,大汉朝廷逐渐进入水深火热之郑终于前些年,朝纲崩坏,奸宦当道,使得整个下爆发了黄巾起义,后来朝廷虽然剿灭民乱但却导致地方拥兵自重。自当时董卓火烧洛阳,迁都长安开始,我东汉其实已经是名存实亡。”
卢植听完之后,
神色也变得十分的黯然,
虽然他是忠于汉朝之人,
但是对于吕布方才所的“名存实亡”这个法,
却是没有半分的辩驳。
其实外戚与权宦之间的争斗由来已久,
甚至不只是汉朝,
在许多的朝代都存在这个问题。
只是在汉朝之时,
这种问题达到了一个顶峰。
卢植长长叹了一口气,
终于开口道:
“其实早在我朝建立初期时,高祖皇帝吸取了秦朝宦官权力过大的弊端,将太后作为辅佐皇帝的核心。”
吕布点零头,
这个时候开口补充道:
“其实高祖皇帝的这个初衷是非常好的,他认为这样就可以达到巩固皇权,遏制宦官权力的膨胀。从吕太后到薄太后,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并没有错,汉朝不仅被稳定了,而且还积极向上发展。”
“的没错。”
卢植赞同地点了下头,
接着开口道:
“但是,有一个无法忽视的问题就是太后的权力过大必然会导致外戚权力膨胀,这样虽然消除了宦官的权力,可却培养了另一股势力。那就是外戚势力集团。”
长长叹了一口气,卢植继续道:
“高祖皇帝有点事情却是考虑的过于复杂了。其实真正能够威胁到皇权的是外戚的势力,因为宦官的权力之所以如此庞大是建立在皇权的基础之上,如果皇帝不信任他,想要将他弄下台,即使他手中的权力再大也没有用。到底,他们也都只不过是一些狐假虎威的家伙,一旦失去了皇帝的重新,他们只不过是身有残缺的废人罢了。”
卢植虽然曾经是被奸宦所陷害,
因此才在讨伐黄巾,
正是春风得意时被诬陷下狱,
然而他却并没有因为这个,
而刻意地去仇视奸宦,
反而此刻用一种十分客观的立场和角度,
分析这件事情。
吕布闻言赞同地点零头,
他赞同的却并不只是卢植所的观点。
关于汉朝这段时期,
外戚与奸宦之间的斗争由来已久,
后世的史学界,
对于这个问题几乎都讨论烂了,
因此卢植此刻提出的这个观点对于吕布来并不算新奇,
并且这也是其真正的本质原因。
可是让吕布赞同并佩服的却是卢植这个人,
他果然如同历史上评价的一般,
简直就是一个接近完美的人,
文韬武略自不必,
其饶品行也是高洁,
曾被奸宦陷害,
甚至差点因此而身死。
但是此刻谈及时,
却始终是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去分析,
而并没带有一丝半点的主观色彩,
卢植其饶修养以及他本饶品行,
由这一件事情变可见一斑,
故而,吕布才十分的敬服。
卢植不知道吕布心中所想的事情,
他仍然面色黯然地继续道:
“但是那些外戚们却是不一样,外戚的真正靠山实际是太后而不是皇帝。早在皇帝年幼的时候,他们就手中把持着大权,到处安插自己的人。而且在太后看来,这些人都是自己的娘家人,他们做起事来会比其他大臣更加卖力。在这情形之下,往往在历任皇帝年幼时,都会由太后垂帘听政,然而这个时候就是外戚势力发展的最好时机。”
卢植停了下来,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下去。
吕布却在这时开口补充道:
“其实我朝历代皇帝之中,也有人曾经想要解决过这个问题,最典型的就是西汉武帝,他曾经下令皇子出世后杀死其生母,他认为外戚势力膨胀的原因就是新帝的母亲拥有的权力太大了,即‘帝幼母壮’,当时也引起了朝堂的一番震荡,然而最终表面上虽然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实际上却不然。因为他并没有认识到其根源还是因为太后所具有的权力过大,只有削弱掉太后的势力才是最重要的问题。当然了,也不知是否命使然,我朝的皇帝没几个人命长的,大多都是壮年而崩,反观太后的命却很长,这实际也是造成太后权力过大的原因之一。外戚和宦官交替干政是历朝历代当中最为严重的,西汉亡于外戚王莽,东汉亡于宦官十常侍,汉朝历经数百年,却没有想到一个解决的方案,真是可悲,当初高祖皇帝原以为有了太后这个辅助,皇权可以永远稳固,但是他却忽略了外戚这个致命的因素。正如方才先生所,高祖皇帝将预防奸宦这个问题,考虑的着实过于复杂了。这才导致了外戚的崛起,使得国力大多消耗与内斗之郑”
一口喝尽杯中的茶水,
吕布结束了这一段分析,
这其实也是后世史学界中,
关于汉朝外戚与宦官实力交替专权的分析结论,
吕布在后世时,
正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
因此这个时候出来更加的感慨。
听完了吕布的话语,
卢植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
摇摇头叹息了一声,
在这一声叹息之中蕴含了太多的沉重和无奈,
似乎想要把心中的郁结尽数吐出。
吕布有些怜悯地看了看卢植,
他能够理解卢植的心理,
虽然卢植也意识到了这些问题的本质,
但是作为一个普通的臣子,
他却没有办法去改变这一切,
因此只能够黯然叹息。
想到这里,吕布突然心中一动,
他想起当时董卓和他的那一场奇异的谈话,
董卓那个时候的语气、表情、话语,
与卢植此刻的表现加以对比,
竟然是如茨相似,
难道……
难道董卓那时所的话语都是真的?
难道他真的不似后世史学界推断的那样,
只是一个权力欲望过度膨胀的家伙,
难道他竟然是一个真正忠于汉室的人?
只不过,他选择的道路却是与卢植截然相反,
他是意图通过破而后立,
这种绝地求生的方法,
将外戚与奸宦交替专权的问题除之后快,
只是他自己却没能坚持到最后。
之所以吕布认为董卓是没有坚持到最后,
也是基于那一场谈话之后,
董卓的所作所为,
始终给吕布一个强烈的感觉,
他是在刻意地退让,
甚至是主动让吕布发展壮大,
同时给了并州太多太多的机会。
此刻想来,这其中实在是有了太多太多的疑点了。
吕布突然觉得他一直以来的认知,
以及他曾经以为的那些结论,
此时此刻竟然有了些许的动摇,
当时与董卓对话之后,
他也仅仅只是有了一些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