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突然一拍脑门,
这一举动吓了杨修一跳,
连忙抬头看了过去,
“坏了,竟然忘掉了这件事!”
杨修闻言心中一惊,
连忙开口询问道:
“主公,是何事情?”
吕布眉头深锁,
抬起头望向杨修询问道:
“德祖,你可知王允此人?”
“主公说的可是尚书令王子师……”
杨修眼神一转立刻明白吕布为何询问此人,
传说在虎牢关时,
吕布委身事贼为红颜,
天下人褒贬不一,
但却也使得吕布的名声传遍天下,
而他所为的那红颜知己,
名叫貂蝉,正是他如今的夫人,
话说这貂蝉身世颇为坎坷,
年幼时与吕布相识,
并且两人是青梅竹马的一对,
可是后来由于战乱,
貂蝉南下避祸,
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洛阳,
并且进入了王允的府中做工,
王允见其乖巧懂事并且举止得体,
将此女收为了义女,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被吕布撞见,
双方这才得知对方都还活着,
两人正要离开的时候,
恰逢董卓乱政,
阴差阳错之下,
貂蝉被董卓俘获,
这才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杨修所知道的这些,
虽然大多是市井巷弄之间所流传的,
但是几个当事人谁都不曾澄清过,
间接证明了这些小道消息的真实性,
并且王允还多次提及与吕布、貂蝉二人之间的关系,
更加坐实了这种传言。
“主公可是担忧王允的安危?”
听到杨修这样问出,
吕布就知道对方已经猜了出来,
当下也不隐瞒,开口说道:
“子师先生正是我家夫人的义父,若是这次的事件,他牵扯其中的话……”
后面的话,吕布没有再说出来,
但是两人都十分明白,
杨修有些迟疑地说道:
“主公,这,王尚书令正是此次事件的主要人物之一……”
吕布听完这句话,
身子一松,向后靠去,
他方才依然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王允此人虽然是忠义之士,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
此人的权力欲也极重,
更是十分容易膨胀,
这一点在历史之上早有明证。
在原本的历史当中,
董卓身死之后,
王允迫不及待地将大权独揽,
成为了新一代的权臣,
并且大肆杀戮清剿那些西凉军阀,
在一次宴会之上,
至情至性的蔡邕仅仅是为董卓的身死而有些难过,
便遭到了王允的记恨,
找了个理由将这个名满天下的蔡大家杀死,
实则深层原因也是忌惮对方的名望,
害怕有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位置。
在原本的历史当中,
李傕、郭汜等人反扑长安的时候,
王允兵败被杀,
那个时候只是因为没有活到’衣带诏‘事件的发生,
否则,以他的性格和地位,
定然是这次事件的主要人物之一,
杨修的话语,
正是证明了吕布的推断。
吕布低下头思考着对策,
杨修见状眉头也渐渐蹙起,
如今他身为吕布的下属,
自然要为吕布排忧解难,
“在下离开许县已然一段时日,早在离开之时,许县内外就已经是风雨欲来,如今恐怕那边已经是……”
吕布微微抬了抬头,
伸出手使劲揉了揉眉心,
看到杨修脸上颇有自责的神情,
连忙开口说道:
“德祖不要如此,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是我的疏忽,之前竟不曾想到这件事情,曹孟德做事果决利落,想必那边如今已经是尘埃落定。只能寄希望于那万一了,希望还能够来得及……”
双手一拍桌案,
吕布两臂微微用力站了起来,
边走边说道:
“德祖,这边的事情暂时处理完毕,你随我前往长安一趟,你我即刻出发!”
“诺!”
杨修闻言身子一震,
兴奋的起身答道。
长安是后世西安的古称,
是历史上第一座被称为“京”的都城,
也是历史上第一座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周文王时就定都于此,筑设丰京,
武王即位后再建镐京,
合称度丰镐,
西安简称“镐”(hào)即源于此。
长安是十三朝古都,
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
建都时间最长,影响力最大的都城,
居中国四大古都之首,
是中华文明的发祥地,
中华民族的摇篮,
中华文化的杰出代表,
并且在隋唐时期,
它曾经是世界上最大的城市。
同时,长安还是丝绸之路的东方起点,
以及是隋唐大运河的起点。
数里之外便能够看到长安城那巍峨雄浑的轮廓,
由于经历过无数风霜雨雪的洗礼,
单纯只是那背影和轮廓,
便充满了浓重的气息,
夕阳的映照之下,
长安城被镀上了一层金光,
显得无比神圣恢弘,
但是看在吕布的眼中,
却感觉到了一份浓郁的悲怆苍凉,
不只是这情境影响了心境,
还是由于心境影响了此刻的情境,
让吕布莫名的感到,
一股浓郁的悲伤之情淤积在胸口之中,
几乎压迫得喘不过气来。
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吕布驻马不前,轻声呓语道:
“西风残照,汉家陵阙。”
杨修此时落后吕布半个马身,
虽然看不见吕布的神情,
不过那句诗却是听了个真切,
忍不住轻声赞叹道:
“好诗。主公,可有完整篇目?”
吕布这才回过神来,
神色有些尴尬,
好在身后的杨修没有看见,
厚着脸皮转过身,
故作苦恼地说道:
“偶有感慨,没有上下文,说不上好。”
杨修却是没有看出吕布伪装之下的尴尬,
自顾自地低吟了两遍后,
轻声说道:
“虽然不过短短八个字,但是其中却是道出了一股落寞颓败的景象,正如此刻的天下大势,乱世已然出现,赫赫威名享誉四百年的汉家王朝,如今却是走向了衰败,岂不正如这太阳的轨迹,曾经烈阳当空光耀大地,凡光线所及,仅是大汉荣耀传扬之地,然而如今日暮西山,终于归于落寞,若是……恐怕就……”
杨修一边说着,
心中似乎也有了些许感触,
眼眶微微开始泛红,
他毕竟也是出身于世代忠于汉室的弘农杨家,
从小耳濡目染的便是忠于这大汉天下,
虽然成人之后,
有了自己的想法,
对于如今这个已经腐烂到极致的王朝,
开始逐渐地失望,
但是内心深处,
还是有着一块属于大汉的净土,
在某些特定的时刻,
会被不经意间被轻轻撩拨。
吕布眼含深意地看了杨修一眼,
没想到自己信口剽窃来的这句诗,
勾起了杨修这么多的感触,
想要转移一个话题,
赫然发现,此时骑乘着马匹的杨修,
身体的姿态有些怪异,
大概猜出了其中的端倪。
这一次两人秘密出发前往长安,
为了做出假象,
特意将张宁和女儿留在了渝麇县之中,
没了孩子的拖累,
吕布又想要提高速度,
于是两人便骑乘马匹赶路。
杨修精通儒家六艺,
那骑术自然是不在话下,
不过他毕竟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平日里骑马也最多是狩猎出游,
哪里有过如今这般长途跋涉,
经过这几天的接连赶路,
两条大腿内侧的皮肤,
早已经被磨损的十分严重,
从昨天开始,
他都一直是强忍着痛意,
还是因为那傲气,
不允许他让吕布知道这种事情。
吕布的目光自然也是被杨修注意到,
杨修俊脸上一阵泛红,
不好意思地将马匹将旁边带了带,
算是离开了吕布那令人尴尬的目光。
好在经过这么一个小小插曲,
杨修也忘却了方才的事情。
杨修不好意思,
吕布也默契地没有提起,
转过头看向巍峨的长安城墙,
轻声开口说道:
“长安,好久不见。”
杨修听见吕布的这句话语,
不由有些好奇地问道:
“主公,这次来长安为何要如此隐秘?”
这是杨修憋了许久的问题,
一直不曾提起来,
现在既然已经到了长安,
也该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刻。
吕布缓缓回过头,
脸上挂着神秘的笑容道:
“你且猜猜看。”
杨修眼珠一转,
轻声开口道:
“在渝麇县特意故步疑阵,却又赶路前来长安,莫不是如渝麇县一般,想要给某些人措手不及?只是这一次的目标却是何人?”
吕布微笑着满意点了点头,
却是没有直接回答,
“作为你答对的奖励,我带你去亲身体验一下。”
吕布的这种故作玄虚,
不由得勾起了杨修的好奇,
他直觉地认为,
吕布如此行径是为了接下来南征袁术做准备,
只是他却始终不曾想到,
这般大费周章究竟是为哪般?
若是针对其他的关中家族,
更加不必多此一举,
已经有河东三大家族的投石问路,
其他的关中家族,
但凡还准备在关中继续扎根,
就基本都会走上他们那条类似的道路。
难道是为了整顿长安城内的官场?
这更加说不通了,
有张燕之前数月的努力,
以及钟繇及其家族的大力辅佐,
如今的整个关中不敢说,
但是长安以及附近的几个县城,
那些官员已经全部都是根正苗红的并州派系,
即便是一些出身关中本地,
或者是其他地方的官员,
也都是经过了重重考验,
完全忠于吕布忠于并州的人,
这一点,早在杨修去往渝麇县之前,
就已经探听的一清二楚,
那么除了这些之外,
杨修就搞不清楚还有什么样的事情,
能够让吕布小心慎重地如此行事,
怀着疑惑杂糅着兴奋的心情,
杨修跟在吕布的身后,
向着长安城慢慢走去。
在距离长安城还有两里路程处,
有一座很小的村庄,
整个村子总共才不过十来户人家,
他们都是这附近耕作的农民,
同其他地方的普通百姓不太一样,
到底是在古都的城根下生长,
见到吕布和杨修这两个陌生人,
也没有出现什么怯懦或者戒备之意,
反而是友善地看向他们二人。
吕布熟门熟路地来到一个小院前,
这是一间普通的茅草屋,
院墙都是用最普通简陋的黄泥砌成,
显得有些破败。
二人来到门前的时候,
院内的庄稼汉正用清水擦洗身子,
干了一天的农活之后,
用沁凉的井水擦洗是极为爽利的事情,
这种舒爽,反而是在深宅大院之中享受不到的。
冲凉的庄稼汉背对着院门,
没有发现吕布二人到来,
恰巧从屋内走出的一名中年妇女却是看见了他们,
妇女倒也没有如何惊慌,
只是低下头快步走向自家男人身前,
轻声说道:
“他爹,这两位可是你的朋友?”
妇女说话之间,
因劳作晒得黝黑的脸庞,
微微爬上了红晕,
这两个小哥长得俊俏地紧哩,
从前也没听自家男人提起过。
那庄稼汉这才回过神,
放下手中的木盆,
伸手擦了两把脸上的水迹,
扭过脸,看见两人,
尤其是前方的吕布时,
一双浑浊的眼睛绽放出瞬间的精芒,
但是那精芒转瞬即逝,
汉子快步走了过来,
“吕二!好久不见,哈哈哈,啥风把你吹来了!”
来到吕布的身前,
左手紧紧地握住吕布的右手,
右手轻轻地扶在吕布右臂之上,
转过头大声对那妇女喊道:
“他娘,快去二大伯家买块肉,顺便把家里老母鸡弄一只,俺兄弟来了,俺们今晚好好喝点儿!对了,再去打两壶酒去,快去!”
孩儿他娘一听自家男人又是买肉又是杀鸡,
还准备买酒的,
过惯了贫苦日子,
向来是一文钱掰两半花的妇女,
顿时把脸拉了下来,
小声嘀咕道:
“娘咧,哪里跑出来的兄弟哟,都没听说过。咱家过年也没见你这么豪气……”
嘴上一边轻声抱怨着,
手脚麻利地往屋内走去。
女人的声音虽然低,
不够院子不大,
此刻外面也不喧闹,
三人都听了个真切,
那庄稼汉立马闹了个大红脸,
幸亏脸庞黝黑看不大出来,
恨声道:
“这婆娘,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见笑了!哈哈哈!”
恰逢那妇女从屋内走出,
对自家吹牛的汉子,
报以一个大大的白眼,
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布袋子,
鼓鼓囊囊地显然装着不少铜板。
吕布笑着从怀中掏出两块小银锭,
悄悄递到了妇女面前道:
“嫂子,突然来叨扰,小弟也没带啥礼物,这点钱你拿着,就当我给你家买点肉,蹭顿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