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奇异而无声的眼神交流,
一直在努力消灭面前美味的于福却看不见,
家伙吃的很开心,
突然的脑袋栽到了桌子上。
看到了这一幕的发生,
于言媳妇的脸色立刻变得惨白,
扑过去将儿子搂在了怀中,
泪水夺眶而出,痛哭道:
“儿啊!我的儿啊!……”
“儿子没有事,他只是睡过去了。”
于言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
女人惊讶地抬起头,
这才反应过来方才听到的内容,
颤抖着问道:
“他爹,你,你什么?”
“孩子没有事,他的面里只有蒙汗药。”
于言将儿子的身体从妻子怀中抢了过来,
轻轻地抱着孩子,
缓缓地将他送入屋中,
动作轻柔的,
一点都不似一个面朝黄土背朝的庄稼汉,
他的妻子就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着,
泪水之中是浓浓的悔恨和不舍。
没过多久,于言从屋内走了出来,
再次做到了妻子的对面,
拿起桌上的酒壶,
给自己和妻子分别斟满了酒,
缓缓举起酒杯,
轻声道:
“他娘,一起喝一杯吧。”
女人露出惨然一笑,
端起了酒杯,
将要送到嘴边时,
突然犹豫了,
于言一直看着她的动作,
自己面前的酒杯还在面前,
始终也没有开口催促。
女人轻轻拢了拢额头散乱的发丝,
认真地将它们打理得一丝不苟,
望向自己的男人,
露出一个最温柔最妩媚的笑容,
一如数年前洞房花烛那一夜,
面前这个男人掀起自己的红盖头时,
那般的美艳动人。
于言看着眼前的女子,
似乎也是痴了,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
虽然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
但是她在自己的心目之中,
永远是那个含羞带怯的少女,
不论容颜变得苍老,
抑或是时间匆匆流逝。
“他爹,对不起!”
女子依然保持着那张笑颜,
只是刚刚止歇的泪水,
如同断线珠帘一般,
再次不停歇地流了下来。
于言嘴角一阵抽搐,
将手中的酒杯放了下来,
轻轻问道:
“为什么?”
女子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
低下头缓缓道:
“现在这些还有啥用咧。”
“俺想知道!”
于言斩钉截铁地道。
女子不停地擦着眼角的泪珠,
可是那些泪水却不停地滚滚涌出,
女人果真都是水做的。
于言没有半分急切,
始终在沉默地等待着,
女人终于不在那么激动,
缓缓张开了口,
此时,她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半年多以前,咱娘得了重病,咱爹受了伤,一伙人出现,他们,如果帮他们做事,老两口都能活下来,如果不听话,老两口死不了,但是比死还要难受,而且接下来就是咱家福儿……”
于言忍不住右手握紧拳头,
狠狠砸在了桌子上,怒声道:
“那你就答应了?你为啥不告诉俺!”
听到丈夫的话语,
一直温柔的女人突然暴怒如同一只雌虎,
抄起面前的酒杯狠狠砸向对面的男人,
慢慢的酒水泼洒了男人一身,
酒杯也砸到了男饶额头,
立刻便有浓稠的鲜血流淌而出,
女人见状下意识有些慌神儿,
但是转瞬间再次恢复暴怒,
歇斯底里地尖叫道:
“告诉你!自打前年开始,你动不动就十半个月的不着家,问你,你也不告诉俺,嫌俺是个妇道人家不懂事儿!咱爹咱娘都躺在床上的时候,你在哪儿呢?俺倒是想告诉你咧,可是你人呢?你个杀千刀的!爹娘都好了,你才浑身是血的回来,俺哪还敢!爹和娘可还在他们手里攥着的,俺能啥,了你能干啥!?他们手里都有刀,都有剑,都骑着高头大马,俺一个娘们能干些啥咧!你呀你!”
于言沉默了,
不敢直视女饶那通红的眼眸,
深深地低下了头,
几颗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无声地落下。
“从那之后,俺才知道,你是给那吕温侯做事,他们让俺将你的一些事情告诉他们,除此之外俺啥也没做过了。前一段时间,他们又找上俺,你最近有什么异常都要告诉他们。那那个叫吕二的一来,我就知道要坏事,他们不找你麻烦,还这边事儿一结束,咱们一家人就都安全了。可是俺也知道,这些话根本就是骗人咧,俺只是担心福儿,他们如今是拿福儿的安全来要求俺给他们传话……”
女子的情绪渐渐平缓下来,
那些话语也不如方才那般激烈,
完一席话以后,
女人将酒壶直接拿了过来,
端起酒壶直接就是一阵豪饮,
浓烈辛辣的酒水,
立刻将她的眼泪都呛了出来,
她重重地放下手中的酒壶,
反手一把擦干净嘴边的酒渍,
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足足半盏茶功夫之后,
才总算停歇了下来,
但是这个时候,
她只感觉到腹中如同刀绞一般,
冷汗和眼泪,
同时都冒了出来,
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庞,
此刻惨白得如同那灵堂上的白布一般,
她艰难地开口道:
“他爹,这辈子俺对不起你,但,但是,俺,没亏待这个,这个家,俺,俺更不后悔,不后悔嫁给你,下,下辈子,俺还,俺还做,你的,你的婆娘,好,好吗?他爹……”
于言猛然抬起头,
此时他妻子的七窍之中,
已经开始缓缓流淌处黑色的腥臭血液,
他疯了一般冲到妻子身边,
将妻子紧紧搂入怀中,
泣不成声地开口道:
“他娘,他娘,都怪俺,都怪俺没用,俺没用呀!黄泉路上你慢些走,等等俺,下辈子,下辈子咱还做夫妻,俺给你当牛做马,俺给你当牛做马……”
于言拿起桌上的那壶酒,
一仰头,将里面剩余的酒水全部喝下,
随手将已经空聊酒壶扔到一边,
这个男人将怀中已经渐渐冰冷的女人,
紧紧地拥在怀中,
女人虽然七窍中流出的黑色鲜血,
那些痕迹还在,
但是却闭上了眼睛露出了笑容,
在最后一刻,
她听见了丈夫的话语,
所以她感觉到无比的幸福,
这个傻男人哟,
这都原谅了自己,
还傻乎乎的埋怨他没用,
他哪里知道,
在自己的心目中,
这个平时傻乎乎的汉子,
是这底下最最有能耐的男人了,
这个傻男人哟。
这是女人最后的想法,
带着这样的想法,
她沉沉地睡去了,
对于她来,
或许这只是一场梦,
在梦中,在一座桥上,
她会等着他,
他肯定会追上她,
然后,俩人手牵着手,
继续往前走着。
于言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他用衣袖心翼翼地擦拭着妻子脸上的血污,
露出那张因常年劳作,
已经不再白皙细腻的脸庞,
但是,他依然最喜欢的脸庞,
他露出了微笑,
轻声道:
”他娘,你咋还是这么漂亮咧,你可得等着我,不然,这么漂亮的婆娘,万一丢了,那可找不回来咧……“
正在于言轻声对亡妻呢喃着话语时,
破败的院门突然被撞破,
吕布骑着一匹战马冲了进来,
冲进来后,
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这个熟悉的院之中,
一切摆设没有移动位置,
只是那张桌子上,
摆满了丰盛的吃食,
比前夜间那一顿还要丰盛,
只是却仿佛并没有吃多少,
桌子的旁边,
于言坐在地面上,
怀中搂着她的女人,
满脸的泪水,
浑身沾满了泥土。
那女人仿佛睡着了一般,
否则恐怕当着吕布的面,
也要数落这个庄稼汉,
不懂得爱惜干净衣服之类的了。
于言缓缓地抬起了头,
看到进来的人,
脸上有些惊讶,
但是,眨眼间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泪水已经逐渐变成漆黑的颜色,
鼻子和耳朵也开始流出黑色的粘稠血液,
肚腹间的疼痛,
他此刻仿若一无所觉,
脸带微笑地道:
“主公。”
吕布滚鞍下马,
快步跑到于言的面前,
连忙开口道:
”于大哥,你怎么这么傻啊,你为何……”
于言摇了摇头打断道:
“是俺没做好,俺只能这么补救了……俺家福儿只是睡了,还请……”
吕布连忙接口道:
“于大哥,你放心,于福我会好好照顾,从今往后,他就是我的儿子,我会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照顾……”
“呵呵,主公话最是算数,这样我就放心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
与此同时,
还有口中的黑色血液,
于言为亡妻再次整理了一下秀发,
脸上依然带着那温柔的笑意,
“他娘,我来了……”
突然,忍不住一声咳嗽,
轻声叹道:
“真他娘的疼呀!”
抬起了头,
望着上如同圆盘一般的月亮,
他狠狠咒骂了一句:
“这狗日的世道!”
这句话,成为了这个暗间在世间最后的遗言,
同时也是这个庄稼汉,
内心之中最想要出的一句话,
话音依旧还在空中回荡,
于言已经拥着爱妻,
永远地睡了过去,
过不了多久,
他们应该会在桥上再次相遇,
下一辈子,两个人,应该会真正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然后,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吕布已经好久没有如此心痛过,
但是此时此刻,
他的心,如同被巨锤砸过一般。
暗组经营长安附近,
已经有几年的光景了,
这于言,也是这两年才吸纳进暗间中的人,
凭借着他的能力,
一步一个脚印成为了暗间之中的头目。
这一次在长安城中的秘密行动,
他原本是被寄予厚望,
若是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他很有可能再升一级,
然而,吕布和杨修到来之后,
异常敏锐的他们两人,
却从他妻子偶然间的破绽中,
察觉出一丝不同寻常,
利用其他渠道,
查到了他妻子被人利用的这一情况后,
吕布和杨修二人都不准备告诉于言,
毕竟这对于他的打击有些太过沉重了,
吕布更是准备将此事烂在肚子中,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之后,
让于言他们一家人离开长安,
去西域或者草原上生活,
远离这边的一切,
让他妻子能够远离这个漩涡,
不再生活在痛苦之郑
然而不知道为何,
于言竟然查出了端倪,
更是在谁也没有通知和申请的情况下,
做出了和妻子一同死去,
来赎罪的这样的一种结局。
吕布也是在今日夜间的行动开始前,
发现于言的失踪时,
才猛然意识到,
这边很有可能出了事。
他事先仅仅是不希望于言知道此事,
才和杨修故意瞒着他,
甚至就连常理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但是却不晓得,
于言究竟是如何得知的此事,
并且还将所有人都瞒了下来,
此刻于言和他的妻子,
已经以这样沉重的方式死去,
这些谜题也无人能够为吕布解答,
他只好收拾起复杂的心情。
先是进屋看了看还在熟睡中的于福,
然后亲自抱着沉沉睡去的于福,
将于言夫妇的尸体放在马背之上,
来到村外一座土坡旁,
亲手挖了一个大坑,
将夫妻二饶身体并肩放了进去,
一捧土一捧土地将二人缓缓埋葬,
借着明亮的月光,
在一块木牌上刻下,
兄长于言贤夫妇之墓。
“生同衾,死同穴。希望你二人来生还能再续前缘。”
吕布在坟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这才骑上战马,
将于福放在身前,
再度回过头,
眷恋地看了眼那新立起的坟茔,
吕布终于调转战马,
向着长安城狂奔而去。
此时此刻,长安城的城门虽然已经关闭,
但是早有张燕亲自在城门上等候,
见到吕布出现之后,
张燕急忙命令打开城门,
吕布脸色铁青,
张燕自然不会上前触这个眉头,
默默地将于福接了过来。
吕布向他点零头,
张燕立刻会意,
将孩子交给身旁亲卫带下去妥善安置,
自己则带领五百名精锐士卒,
一路跟随吕布向着那间庭院悄无声息的前校
此时,那庭院之中,
已经稍微出现一阵骚动,
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坐不住,
不少人脸上出现了焦急之色,
然而正主始终不曾出现,
就在常理忍不住要站出去时,
吕布终于匆匆出现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