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质子,飞鸟传书
还不光是羊毛,按照徐齐霖所说,日后的马、牛、羊等牲畜的交易,也要经过李思摩的首肯,才能卖出去。
你不听我的,你不服我,你反对我。那好,你的部落所出的牲畜、羊毛就烂在手里好了,甭管品质多好,就是不要你的。
而牲畜、羊毛卖不出去,又拿什么来购买或交换粮食和日用品?
你是酋长、头领不假,可手下的部众看着别人有粮有衣,还有酒喝,有茶饮,自己却要受穷,甚至挨饿受冻,能没有怨恨,能不离心离德?
这也正是李思摩所要达到的效果,自己不是不能服众嘛,那就用利益来说话。不光是陛下封我作可汗,连牲畜、羊毛等的出产,也要打着老子的名头才好使。
说白了,就是跟着我混的吃香喝辣,炸刺挑事儿的一边遭罪。用不着强硬手段铲除异己,经济上控制就够了。
李思摩眯了下眼睛,脸上也现出了狠厉的神情,沉声道:“既想着卖牲畜,卖羊毛,还不愿听从某的安排,哪有这样的好事?明日某便知会大盈库的收购官,没有某的签字用印,再低的价格,也不收那几个部落的羊毛。”
“还有牲畜,也要可汗的允准,方能进入榷市交易。”勃格利恶狠狠地补充道:“让他们瞧不起可汗。这回就让他们知道,没有可汗,他们纵有成群的牛羊,也是无济于事。”
李思摩用力点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对勃格利和突忽乞说道:“入秋后,前往定襄城的人马,就要倚仗二位了。”
“可汗放心,某愿率本部先行出发,前往定襄城为可汗建立牙帐。”突忽乞回答得痛快干脆。
勃格利也拱手应喏,说道:“某唯可汗马首是瞻,可汗一声令下,某便率族人立刻动身前往。”
“多谢二位大力相助。”李思摩拱手致谢,沉吟了一下,又说道:“某还要给大盈库的徐丞写封书信,请他派人与你们同去定襄城。有他的奇思妙想,定襄城定然能迅速繁荣,不下于名城大镇。”
“徐丞?”勃格利猜测道:“可是今番救驾有功,晋升爵位的那位?”
李思摩点了点头,说道:“其姐是颇负才名的徐充容,他亦只有十二岁,极得陛下青睐信重。”
突忽乞挑了下眉毛,很是惊愕地说道:“十二岁嘛,现在就已是五品,日后的前途,真是不可限量。”
李思摩说道:“某也是这般认为。如此年轻,又是真有才略,陛下得用,继承者也得用。只要徐齐霖不犯大错,纵有起伏,也无大的影响。”
“官场起伏,本已寻常。”勃格利说道:“羊毛收购既是大盈库所为,渡河北迁之事想必也是参与其中,交好徐丞,有利无害。”
李思摩说道:“大盈库得陛下授意,渡河北迁一事,徐丞在陛下面前也有进言。某欲派武忠去长安长住,多与徐丞交结,你们以为如何?”
勃格利和突忽乞对视一眼,都表示赞同。这个时候把儿子派去长安,交结徐齐霖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让陛下和群臣安心,李武忠就相当于质子。
………………
太阳暖暖地照着九成宫,虽是酷暑,可在这山中行宫,温度却令人感到舒适。
晋阳公主趴在桌案上,两只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地望着窗外。
新城小公主在宫人的陪护下,还在乐此不疲地玩耍着。一会儿去坐羊拉小火车,一会儿去旁边挂着的鸟架去和鹦鹉说话,一会儿又去秋千长椅上躺着悠荡。小孩子的精力,还真是旺盛。
徐惠检查完兕子的功课,夸赞了几句,但见兕子怏怏不乐的样子,便走过来笑着问道:“公主殿下,怎么不高兴呢,谁惹你生气啦?”
兕子转过头看着徐惠,嘟着嘴说道:“都十来天了,小舅说好的故事呢,还有好吃的,好玩儿的。连封书信都没有,他把我和新城都忘了。”
“不会的。”徐惠赶紧替自家兄弟辩解,说道:“定是公务繁忙,抽不出时间。他既答应了,就肯定能办到。再等几天,莫要心急嘛!”
兕子眨巴着大眼睛,象小大人儿似的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想小昭了,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不过,她肯定比我快活多了,能随意走动。不管是山庄,还是城里,想去哪就去哪。”
徐惠苦笑了一下,没有比较还好,这一比之下,要说小昭不自由,那就是说瞎话了。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声音忽远忽近,好象在空中。
“公举,公举。”
“逆号,逆号。”
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正是从天空中传来。兕子一下子跳起来,叫道:“是小七和夕夕,它们来送信儿啦。”说着,便忙三火四地往殿外跑。
“慢点,慢点。”徐惠赶声叮嘱,生恐兕子摔倒。
殿外的新城也听得真切,早蹦下秋千长椅,站在草地上冲着天空又蹦又叫,不停摇着小手,“在这儿,我在这儿呢!小七,夕夕……”
两只喜鹊居高临下,看见了新城,也看见了跑出宫殿,向它们招手呼唤的兕子。盘旋低飞,两只鸟儿慢慢落了下来。
咯咯咯,新城笑声清脆,小跑几步,蹲下身子,伸手去摸鸟儿的小脑袋,嘴上说道:“好吃的呢,好玩儿的呢,都带来了吗?”
兕子也跑到近前,笑道:“小七和夕夕那么小,还要飞那么远,哪能驮带东西?”
说着,她也蹲下身子,伸着小鸟腿儿上的小竹管说道:“看吧,它们只能捎带书信。”
新城挺失望,却还不甘心,说道:“书信上定是教授如何做好吃的,还有好玩儿的。”
兕子笑了两声,也不和妹子较真,伸手解下两个小竹管,又吩咐宫人去拿点心和饮水,好好款待两个信使。
拿着竹管回到殿内,新城也跟着进来,就坐在姐姐旁边,眼巴巴地等着姐姐念信。
兕子笑着摸了摸小妹的脸蛋儿,从竹管中抽出书信,先看了看抬头,抿嘴笑道:“这是小舅写来的,说好吃的糖果已经派人送来,有好几种呢,差不多今天就能送到。”
“糖果?”新城舔了下嘴唇,“还有好几种呢!”
“对呀,肯定很好吃。”兕子又取出另一封信,展开看了一眼,便高兴地叫道:“是小昭给我的信哩。”
小昭?!新城有些印象,但不是很深,可还记得人家送的“帮你”,便开口道:“可是有玩具送来,你和她说,我喜欢‘帮你’和‘为你’。”
兕子笑着没说话,专心看信,半晌才说道:“她没说送玩具的事,只讲了在山庄里玩得很好,邀请咱们也去。”
“山庄?比这九成宫还好嘛?”新城眨着眼睛,萌萌地问道。
兕子又拿起信看了看,说道:“她说山庄不大,却修得很雅致。有小湖,有小船,有竹林和小桥。她还去登山游玩,看到了很美的风景。”
哦,新城已经不感兴趣了,她只盼着糖果快些送到。一想到好吃的,嘴里就湿润起来,直想咽口水。
“小舅说糖果今天就能送到吧?”新城期待而又有些担心地问道:“应该是肯定的吧?”
兕子咯咯笑了两声,说道:“小舅太了解你了,肯定是算着时间才让小七和夕夕来报信儿。要是送信送早了,糖果却迟迟不见,怕你馋得连觉都睡不好。”
新城咧开小嘴嘻嘻而笑,还强辩道:“哪有,人家哪有那么馋。”
窗口一阵声响,小七和夕夕扑愣着翅膀飞了进来,胆子越来越大,就蹦到桌案上走来走去。
兕子也不以为意,反道对这两个小信使充满亲近,招呼宫人剥瓜子侍候,还摸小鸟的羽毛安慰道:“你们别着急呀,等我写好书信,你们才好回去嘛!”
两只小鸟估计听不懂,但竹管不绑在腿上,也没有赶它们,也就不飞走。
新城得到准信儿,也就坐不住了。既惦记着出去玩儿,又想着可以去宫门等人送糖果。
徐惠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见小兕子拿起纸笔真要写信了,才出言提醒道:“给小昭的信里加上我的几句话,让她读书写字,莫要光顾贪玩,落了功课。”
兕子咧嘴笑道:“徐充容,不如你写给她。我这样说的话,怕她着恼,再不肯写信给我,也不愿把她的事情再告诉我啦!”
徐惠眨了眨眼睛,觉得兕子的心思还挺细,小孩子的心性,确实容易这么想。要是因此埋怨公主殿下,影响了两人的关系,对她,对小昭,都不好。
“好吧,我会另外写信给她。”徐惠展颜一笑,说道:“就不和公主殿下的信混在一起,也不麻烦这两只鸟儿送信,万一送丢了呢?”
兕子伸手拍拍小鸟的脑袋,说道:“我的信可不能送丢啊,路上不许贪吃,不许和别的鸟儿打架。”
小鸟歪着脑袋,圆溜溜的小眼睛瞅着公主,嘴巴一张,叫道:“公举,公举。”
另一只鸟儿还象卖酒时那样,不甘示弱地叫道:“逆号,逆号。”
兕子咯咯笑了起来,说道:“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就会说这些,一点都不长进。小舅还说你们聪明,我就没看出来。”
徐惠也养了一只鹦鹉,是徐齐霖帮她训练的。本来好好地在鸟架上,看见两只长尾巴喜鹊,立刻现出害怕的样子,缩在架上一动也不敢动。
喜鹊不仅智商高,还很凶猛霸道,属于鸟类中的战斗鸟。象鹦鹉等小型鸟类,简直就是吊打。就连鹞鹰等猛禽,也不敢轻易招惹这家伙。
徐惠不懂啊,见自己的宝贝鸟这个样子,很奇怪,走过去仔细观察,看是不是生病了。
“怕,害怕。”鹦鹉叫了起来。
徐惠眨了眨眼睛,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喜鹊,问道:“你是怕它们?”
“害怕,大尾巴。”鹦鹉继续叫着,也算说明了自己的意思。
徐惠不由得笑了起来,说道:“不用怕,它们不会啄你的。”说着,转头对喜鹊说道:“你们不许啄彩娘,听见了没有?”
两只喜鹊瞪着小圆眼,渣渣叫了几声,低头吃起瓜子。
这时,外边一声欢叫,新城迈着小腿跑了进来,“阿姐,徐充容,父皇派人召咱们去大宝殿,小舅派人送来了好东西。”
徐惠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小弟送来的物品中,肯定有给自己的。所以,李二陛下便让她也去。
“晋阳殿下——”徐惠转头对兕子说道:“陛下见召,咱们一起去吧!”
兕子想了想,摇头道:“徐充容带着小幺先去,待我把书信写完。时间长了,我该想不起说什么了。”
徐惠还有些迟疑,急不可耐的新阳已经拉起她的手,催促道:“阿姐要写信,徐充容,咱们先走吧!”
糖果的诱惑啊!徐惠无奈地笑了笑,吩咐宫人照顾好晋阳,还要看好彩衣娘,才领着新城出殿而去。
大宝殿内,李二陛下看着案上的小罐,里面雪白的砂糖吸引着他的目光,心绪翻腾,激动不已。
大盈库的温仁躬身肃立,极为恭谨地向陛下奏报着。得见天颜,对于他这个小官来说,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情。
自从徐齐霖交代了差使,他兴奋得几夜都没睡好,如何奏报得流利,陛下又会询问什么,在心里已经预先演练了无数回。
“嗯,齐霖是想朕以赏赐的名义,让京中朝臣都见识下这白糖。”李二陛下捋须而笑,开口说道:“吃好了便会去买,白糖的名声和销路也算是打开了。”
温仁赶忙躬身垂头,说道:“徐丞确有此意,亦是为大盈库尽快增加进项。”
李二陛下想了想,摆手道:“你先退下,待朕思虑之后再作决定。”
“是,微臣告退。”温仁躬身退出,虽然陛下欢喜,始终和颜悦色,但他却觉得后背冒汗,被外面的风一吹,一阵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