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咋不迁都哩?
而北方也不是全无产出,起码徐齐霖所制造的毛纺、香露、白糖、冰糖等,再加上计划推广种植的棉花,在南北经济交流中,都可作为拳头商品。
尽管对改革漕运有信心,但徐齐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把话说满。你没有调查研究,坐在家里就能想出办法,那不是神了?
再者,徐齐霖还有个疑惑,便对马周问道:“马兄,小弟才疏学浅,见识粗陋,有一事还想请教。”
马周笑了笑,说道:“齐霖但说无妨,便是有些忌讳,现下没有旁人,马某的口风可是很紧的。”
徐齐霖呵呵一笑,问道:“既是如此,那某便直言相问了。长安运输不便,朝廷为何不考虑迁都洛阳呢?”
马周微微一笑,说道:“某便知道齐霖会有此一问,朝臣中也有这般想法的,陛下或许也有此意,但施之太难。且听某一一道来……”
西安是中国四大古都之一,先后有十三个王朝在此建都,是中国历史上建都朝代最多、帝都历史最长、影响力最大的古都。
但自唐以后,便再没有哪个王朝建都于此,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包括了政治、经济、军事等方面。
在军事上,隋唐时期的外来威胁主要是在西北的游牧民族。所谓天子守国门,将国防重点放在西面,也是不得已之举。
再加上隋唐都是依靠关陇集团起家,隋炀帝倒是迁都洛阳,想摆脱关陇集团的控制,但结果就是遭到关陇集团的报复,身死国亡。
而且,隋唐实行府兵制,但真正能够实行的区域也不过关陇以及河东地区。唐代全国折冲府共有五百六十六处,其中关中、陇右、河东三处加起来共有四百四十三处,占了四分之三还多。
既然隋唐以府兵制立国,而府兵制又严重依赖于关陇地区,也就不怪乎隋唐的皇帝不敢轻易放弃关中,而贸然迁都了。
再说到政治上,关陇集团在朝中的势力还很强大,尽管李二陛下逐渐疏远他们,并拉拢山东集团,还从寒门提拔官员,但影响力依然不可小觑。
明目张胆的造反却是不敢,但李唐王朝实施的是君臣同治,如果多数臣子都反对的话,即便是皇帝,也不得不忍让一二。
而群臣反对的最主要借口便是迁都开销过大,而国家财力不够。说白了,就是缺钱,这倒也是实情。
李二陛下确实有迁都洛阳的心思,彻底摆脱关陇集团的控制,巩固皇权,这与隋炀帝的想法是一样一样滴。
估计现在他也后悔,当初攻打窦建德所踞的洛阳,前后十月有余,令李二陛下十分抓狂。一气之下,竟放火焚毁了洛阳宫殿。
现在想重修,便被张玄素、魏征等人一通狂喷,劳民重修,昏君之举。秦亡时阿房宫刚建好,隋炀帝修乾阳宫致隋朝灭,你比隋炀帝还昏庸。
李二陛下被喷得立刻下旨停止重建洛阳的宫殿,并且对房玄龄说:就算以后我去洛阳巡幸没地方住,没关系,咱睡帐篷哈。
呵呵,徐齐霖对此只能报以这两个字啦!当然,经马大秘这么一详细解释,他算是彻底明白了。
迁都这事吧,不能着急,等到灭了高昌,唐军在西域站稳了脚跟,时机就差不多了。
李二陛下既然打着迁都的主意,自己上奏在洛阳设大盈库办事处,以便倚漕运之利,沟通南北商品交流,批准的可能性极大。
“多谢马兄解说,令小弟茅塞顿开啊!”徐齐霖先是拱手致谢,话锋一转,又问道:“不知现在的漕运,成本几何?斗米斗钱,过于夸张了吧?”
马周苦笑一声,说道:“虽夸张,亦不远矣。据某所知,从江南漕运粮食的话,到达长安,每石的运费需千钱左右。”
一贯?!长安的米价才每斗五六十文,每石五六百文好吧!多运多赔,不运不赔,这是个什么鬼?
看着徐齐霖瞪大眼睛,马周进一步解释道:“舟运江淮米至东都含嘉仓,再转陆运三百里至陕,率两斛计庸钱千文。”
光这段陆运便是每石五百文,算是大头啦,漕运的最大难题估计也就在此处。
也就是说,如果俺把漕运关中粮食这活儿接下来,只要能在运费上节省,每石少花百文,就赚飞了呀!
徐齐霖下意识地抹了下嘴角,还在没流口水,还不算丢人。
但他还是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别太贪财,要公私分明,商人承包国家命脉这个太先进、太过市场经济的做法,肯定会遭到非议,不能因小失大。
“齐霖有想法?”马大秘察颜观色的能力多强,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徐齐霖的异常举动。
嘿嘿,嘿嘿。徐齐霖讪笑几声,说道:“某倒是想能否在运费上节省一二,可对漕运却是一窍不通。待某研究一番,看有没有办法吧!”
马周信以为真,笑道:“从前朝到本朝,都在漕运上花心思,却见效不大。若是齐霖真能解决积弊,便赞宰辅之才亦不为过。”
“小弟岂敢有些奢望。”徐齐霖故作谦逊地摆手,说道:“不论怎样,大盈库都要在洛阳再设一分支,倚漕运之利,以图壮大发展。”
马周点了点头,说道:“长安通西北,洛阳通东南,正是经营之要地。”
徐齐霖颌首称是,和马周闲聊片刻,又邀马周共进晚餐,才送马大秘出门回府。
回到房中,徐齐霖琢磨半晌,又拿出纸笔,准备再添上一个奏议,便是在洛阳设置大盈库分部。
设立洛阳分部,再建起制糖工坊,由江南漕运而来的甘蔗或是粗制蔗糖便可就近加工。变成白糖和冰糖后,再由漕路转运江淮,降低成本,提高效益。
至于长安的制糖工坊,便可主打西域和京畿道,获利依然丰厚。
嗯,不管怎样,自己总要去洛阳,甚至经漕路到江淮跑一趟。名为调查研究,实为公款旅游。游玩一圈,才可以拿出改革漕运的奏议,尽管只是掩人耳目。
这倒是不着急,大热的天,哪里也不如家里舒服。等到入秋,这边的工作也基本走上正轨,自家的商铺也安排妥当,再出差不迟。
徐齐霖想到这里,惬意地往椅中一靠,招呼正吃“酥山”的斯嘉丽,懒洋洋地说道:“给我也来两勺。”
斯嘉丽咯咯笑着起身走过来,把唐朝冰淇淋喂进阿郎的嘴里,说道:“阿郎封在窖中的鸭蛋怎么个吃法,放一个多月了吧,阿佳妮天天去窖口巴望,奴家都怕她掉进去。”
徐齐霖细品着嘴中滋味,揶揄道:“怎么就那么馋?”停顿了一下,他算了算日子,说道:“明天且拿出来看看,某也不知道好没好。再说,小孩子不能多吃皮蛋,还是吃铁蛋为好。”
皮蛋嘛,切成瓣,沾着醋吃,很香的。
徐齐霖被这么一提醒,也有些馋。好在一口冰淇淋入嘴,香甜冰凉,覆盖了他的味蕾。
……………
初唐之时,唐军灭亡东突厥后,如何安置突厥降众,在朝中展开了争论。
部分大臣认为突厥扰乱中国久矣,虽然灭亡而降,却是势穷来归,非慕义之心。所以,他们主张分其部落,将降人散居在南兖、豫的各州县,使其耕作。
时间长了,胡虏改变了生活习惯,便成为中国的农户,而塞北空虚,不能再对中国构成威胁。
但中书令温彥博为首的一派官员,认为应效仿汉朝建武时安置投降的匈奴于五原塞下的办法,全其部众,得为捍蔽,不破坏他们的风俗习惯。一来充实空虚之地,二来也表示无猜忌之心。
这两个办法听起来都挺有道理,但显然要使胡虏改变风俗和习惯,由游牧变为耕种,确实需要相当长的时间。而散居州县的话,似乎也容易造成与汉民的冲突。
经过考虑,李二陛下采取了温彥博的建议,自幽州至灵州置顺、祐、化、长四州都督府,又分颉利之地六州,左置定襄都督府,右置云中都督府,以统其部众。
东突厥的酋首便拜为将军、中郎将等官,布列朝廷,五品以上百余人。在当时,因而入居长安的突厥降众有数千家之多。
到贞观十二年,朝廷又陆续安置了不少突厥部落或是属部,并设置羁縻府州管理。其中有自高昌来降的欲谷设所部,契苾何力的部落,阿史那社尔、乌突汗达干部落等等。
李二陛下如此安排,既是参考汉朝之例,也是学隋文帝处置臣属于隋的东突厥沙鉢略可汗、启民可汗故事。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想使其“外臣内臣化”。
但既定的政策却因为九成宫之变而面临挑战,群臣纷纷上奏,认为将突厥降众置于河套之地,不利于国家安全,要将突厥诸部迁返河北之地。
尽管李二陛下并未轻易做出决定,但都社率、贺逻鹘谋刺的消息,以及朝堂上的风向,依然传到了身处化州的李思摩耳中。
当然,李二陛下不欲扩大事态,特赦了贺逻鹘,只将他发配岭南。
但李思摩却知道,如果他再不抓紧时间布置,尽快渡河北上,不仅朝中群臣会非议,李二陛下也会不满,甚至生出猜忌之心。
所以,李思摩立刻召集亲信,商议该如何行动,才能打消族人疑虑,尽早地实施李二陛下的授意。
“结社率、贺逻鹘忘恩负义,却是坑害了吾等。”李思摩扫视着几个亲信,苦笑连声,“若不出此等谋刺大事,北迁尚能拖延。如今,怕是不行啦!”
安静了片刻,突忽乞开口说道:“只要开始准备,便不算违了陛下之意。数万帐户,渡河北上,岂是易事?”
勃格利轻轻颌首,表示赞同突忽乞的说法,接着说道:“十几万人长途迁徙,最好是在入秋之时,今年已是准备不及,最快也要明年方能成行。”
李思摩沉吟了一下,说道:“就算不能全族迁徙,亦要有先行人马,今年入秋,必须有所行动。依某所思,万人最为合适。”
突忽乞和勃格利互相看了一眼,知道这也是稳妥之计,让陛下和朝廷看到行动,才不致心中生疑。
“有几个部落不愿北迁,皆是惧怕薛延陀。”勃格利说道:“若是能收服他们,则事可成矣。”
突忽乞冷笑了一声,说道:“那帮家伙既是无胆之辈,又是贪鄙之徒。可汗要收服他们,可先从羊毛入手。”
自从李思摩回到化州,便晓谕各部落收集羊毛,可交易卖钱。而随他而来的大盈库官员,已经向长安发运了第一批羊毛,并如数给付钱财。
这样一来,各部落酋长打消了最后一丝疑虑,自忖找到了新的发财之路。羊毛嘛,以前有如废物一般,谁想到竟价格不菲,既能换钱,还能换粮。
于是,更加大批的绵羊被脱了毛衣,在炎热的气候中却也享受了一回清凉。
不仅如此,部落酋长还派人在放牧的草场用扒子收取自然脱落的羊毛,以增加羊毛的卖出数量。
而李思摩也有自己的谋划,第一批羊毛不限部落,拿来就要,哪怕是以前和自己不睦的,也不加刁难。
这样做的原因很简单,便是让大家都尝到甜头,都知道羊毛卖钱是真的,没有虚假。
这也是李思摩和大盈库派来的收购官商量好的,但第二批羊毛收购却要李思摩指定,有他的准许,可不是哪个部落送来的都要了。
同时,大盈库还将运来一批日用品的粮食,以付钱和交换两种方式收购羊毛。对于突厥降众来说,某些日用品可是比钱更实惠,更愿意进行交换。
这样的一番操作之后,李思摩便能控制羊毛的采购,控制日用品的交换。那些不服,甚至是反对他的部落,想卖羊毛,想换日用品,便要看他的脸色了。
所以,突忽乞一说从羊毛入手,李思摩便深以为然,觉得之前的铺垫和引诱已经完成,是该给反对者点颜色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