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义拿着书信,回到他和宋清的下处,就见刘通并没有歇下,瞪着一双熬红了的眼睛,还在等他,不由得怪道:“贤弟如何不歇歇,这会又有书信过来,还等着你送呢。”
刘通就道:“是什么书信?”
“是九大王看了宋大哥的信之后,写得回信,要立即送到的。”
“哈、哈、哈……。”刘通大笑道:“宋大哥果然神机妙算。”
李进义不解的道:“此话怎讲?”
刘通就从怀里又取出来一封书信,道:“宋大哥给我信的时候就说了,九大王看了那信,必然会有回信,这回信还肯定是让宋清兄弟写得,而他已经又写了一封信,以为应对。”
李进义就把信拿过来,就见与上一封无二,都是粘着三根鸡毛,贴着一片鱼鳞,不由得摇头道:“果然是宋大哥了得。”说完又道:“那四郎这信……?”宋清行四,兄弟们都称之为四郎。
刘通抓过来看也不看,几把扯碎,然后就丢到了一旁的火盆里,然后说道:“宋大哥说了,这信里的事,我们兄弟知道的越少越好,所以不要看,二哥只管算着时间,我能打个来回,就把这信送上去就是了。”
李进义也就应了,先安排刘通歇下,他也就在下处留了一天,到了晚上,这才揣着信,就到了府衙,只是才一进去,就被邝询给扯到下房里了。
才一进去,邝询就点着李进义的鼻子道:“你这小子,往日里我也没少帮你,昨天那信是什么,为何不先与我说说啊。”
李进义叫屈的道:“总管不知,那信就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说着又把怀里的信拿出来,道:“你看,这封着口,我就没有打开,昨天只知道是宋大哥给他兄弟的信,今天才知道还有九大王在这里面。”
邝询也就是一问,眼见李进义没有说出什么来,也就道:“你既然不骗咱家,那也就不与你计较了,只是你却要等一等了,宗老元戎就在堂中和九大王说话,九大王特意传得信,你要来了,却不可让宗老元戎见到,所以却要你在这里等一等了。”
李进义越发知道这信不同寻常,不然也不会瞒着宗泽了,于是就诺诺应了,在这里坐着等着。
大概等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外面却有说话声,李进义凑到窗前,就见赵构就和宗泽从大堂出来,恭敬相送,一径送出府衙去,这才长出一口气,心道:“宗老元戎身上自有一股凛然之气,让人看了就不由得不起敬意啊。”
李进义正在那里胡乱捉摸,邝询急忙进来,叫道:“你这里还看什么,却和咱家走吧。”说完拉了李进义就到了大堂外候着,自己却去通禀了。
过了一会宋清和邝询一起出来,道:“二哥随我进来吧。”拉了李进义进入大堂,邝询却是留在外面,看守着门户。
李进义才一进去,赵构就迎了过来,道:“李将军,宋安抚的书信可是到了吗?”
李进义也不敢说什么,就把书信拿出来双手呈了过去。
赵构也不避着李进义,就把书信展开读了起来
“臣宋江拜上大王,若大王心意已定,可由李进义随护,就到陈留,臣自有计,可助大王。”
短短的几句话,后面什么也没有,既能让赵构理解,又不会让外人误会,其中的信息却又大的很了,赵构握着信纸,看了一会,一咬牙,就向汪伯彦和黄潜善道:“孤就走这一趟,却请汪卿随我同行,若是诏书到了,也好行事,这里就交给黄卿和宋侍从,却把一切都遮掩过去,不要让宗老元戎知道才是。”
黄潜善连声答应了,他和汪伯彦两个虽然都是奸臣,但却极为忠于赵构,就是在历史上也为赵构登基立下过汗马功劳。
当下赵构换了一身武生公子的衣服,扎煞利落,就跟着李进义出来,李进义心里忐忑,但是眼看赵构的决绝,就知道这件事大得自己的推脱不得,于是只得横了一条心,就与赵构出来,点了自己的部下,连夜以九大王府令的名义开了北门,就护着赵构一路向北而来。
赵构为人豪勇,史记曾在金营与番将论武,比试弓箭,不落下风,老来怀疑秦桧谋国,日常怀刀上殿,可见他的武力如何了,此时为了皇位,也顾不得别的了,就骑着马,也不叫苦,跟着李进义疾驰而行,而且还急催不止,只盼能尽快赶到陈留。
天色微亮,已经出来应天府三百里了,看看将近考城,就见前面一队人马立住,铠甲鲜明,排列整齐,远远望去,森严无比的挡在前面,赵构不由得脸色一白,就向李进义道:“李将军,前面可是金兵吗?”
李进义就向前望望,只觉对面的旗号看着眼熟,但是离得远了,也不敢叫准,于是就道:“若是金兵,臣也能保你冲过去!”说完约住人马,就让部将护住赵构,自己催马向前,大声叫道:“前面是哪一路的人马?”
对面一个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应道:“可是李家兄弟吗?”
李进义眼前一亮,叫道:“宋大哥!”随着他的叫声,一匹马从对面跑了过来,马上的人正是宋江,他和李进义招呼了,就向李进义这面过来,离得还远就滚下马来,跪在地上,屁股撅得老高,长声叫道:“臣宋江,见过九大王陛下!”
赵构眉锋一挑,他听得出来,宋江是故意把‘九大王叫得声音挑高,而把‘陛下’两个字落低,外人听了,最多就以为他叫错了,而赵构却能明白,这是宋江在向他表示诚意呢。
赵构就声音缓和的叫道:“公明,快快请起。”
宋江又叩了一个头,这才起来,赵构就道:“公明如何却在这里?”
宋江恭谨的道:“末将前番到陈留的时候,只带着部下的马军,而步军则由部将史斌、穆横二人率领,缓缓而行,前日末将想着步军应该差不多到了,于是就来考城迎接,没想到却得天幸,能遇到九大王。”
汪伯彦接口道:“既然考城就在你的手中,那先让九大王进城歇息吧。”
宋江连忙道:“却说得是。”当下两军合一,就簇拥着赵构进了考城,这里的官员早都跑得光了,不过饶是如此,宋江也没有进驻县衙,而是屯兵在驿站,这会就让人把县衙收拾出来,请了赵构进去歇脚。
赵构哪里有那个心思啊,才一安歇下来,就让人来请宋江,宋江也料定了赵构会急着见自己,就在外面候着,得了消息之后,就跟着汪伯彦进到了内衙。
一见到赵构,宋江再次拜行大礼,这一会却是全无顾忌,直接就道:“宋江拜见陛下。”
赵构摆手道:“却先叫不得,你来和我说说,你有何计?”
宋江就跪倒在地,道:“大王,宋江不敢说。”
“你只管说就是了。”赵构沉声道:“我大宋皇室,从来不会亏待忠臣,也不会不认功臣,孤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就算是退后一步,也只有死路一条,才能让新皇放心,若非如此,孤也不会来争这个皇位了。”
宋江沉声道:“大王此言谬矣,大王是天下万民重兴大宋的希望,正是有了大王,才能让我们看到大宋中兴的可能,这会大王所争,是为天下所争,而宋江此时,只能披肝沥胆,向您一言了!”
说话间宋江就把头又低下,伏在地上道:“昔日唐太宗感念兄弟之情,不肯向太子下手,结果太子不顾孝悌,几次欲害太宗,到了最后,太宗无奈,这才有了玄武门之变,而今不管是从国而论,还是从家而言,大王都不能后退,那只能行不忍之事了!”
赵构脸色微变,其实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到,宋江八成是这个主意,但是听到宋江说出来,还是有些色变。
宋江低头伏地,接着说道:“臣当年久在江湖,得知河北相州人赵恭有一身好武艺,又善写米、蔡、苏、黄四家字体,昔年曾到东京,在梁师成门下,为他假写圣诏,世人莫辩,后因他生得如同信王一般,被人错认几次,梁师成为了避嫌,就把他打发回老家去了。”
赵构先听宋江说什么赵恭,还纳闷话从何来,但是听到这里不由得明白了宋江的意思,眼中却闪过几丝喜意,若是用这个借口把赵榛拿下,却不怕人说什么了。
宋江接着又道:“前日宋江得了消息之后,就让手下见过赵恭的人却去打听,果然是那赵恭一时不忿,就随老将军方公闯入了金营,恰好信王战死,赵恭逃出来,于路杀了宗颜宗尹,救了茂德帝姬,本身虽立了些功劳,但是赵恭却丧心病狂,妄图神器,这才拿出旧日本事,假写诏书,还请九大王下旨,就除这孽贼!”
赵构平静了一下心绪,暗道:“这宋江果然是干脏活好手。”嘴上却道:“只是那诏书虽然是假的,但是也不宜流落在外,不知道宋安抚可有办法把诏书拿回来啊?”
宋江停顿了片刻,道:“茂德帝姬一心向国,既知赵恭阴私,岂能容忍,固可请帝姬寻那假诏。”
赵构这才明白宋江让他来的意思,除了他之外,不管是谁利用让赵福金把那诏书给找出来之后,都会面临着如何处置赵福金的问题,他这会已经明白要如何对赵福金了,却尽量不去向那面想,只是不语。
赵构沉吟片刻,还是道:“只是帝姬看了这诏书……。”别人不能说什么,但是茂德帝姬被赵榛给救下来了,自然感激于他,事后若是把诏书叫破,那就不好应对了。
宋江还是跪在地上,说道:“帝姬被金人掳掠,她那贞烈的性子,如何肯就这样自甘自弃啊,早就有了赴死之志了!”
“大胆!”赵构怒喝一声,猛的起身,就冷冷的看着宋江,虽然他想到了,可听到却又是一回事,那怒火到不是假的,但是宋江就那样跪在那里,好像没有听到赵构的斥责,接着说道:“臣知大王念手足之情,但心病难依,死志难回,还请大王莫要太过伤心。”
赵构渐渐的平静了下来,看一眼宋江,半响才道:“你先退下吧,孤累了,要歇一歇了。”
宋江就叩首做别,慢慢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