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金看着赵榛离开,心惊胆战的看了看手里的诏书,不由得暗暗心惊,她没有想到,赵榛的手里竟然会有这样的东西,不由得暗暗埋怨赵佶,虽然她不清楚赵构、赵榛已经开始下手准备争帝了,但也明白,赵构如果知道了这诏书的存在,是绝不会甘心的,赵佶的这个诏书,分明就是让他们兄弟阋墙啊。
赵福金就小心翼翼的把诏书给收了起来,闭目躺在床上,心中暗暗自忖:“也不知道最后能闹到什么地步,九郎和十八郎还能不能做兄弟了。”
赵福金正似睡非睡的躺在那里,门扉声响,有人进来,跟着轻轻唤她道:“姑娘,姑娘,可是睡了吗?”
赵福金睁开眼睛,就见照看她的胡嫂就站在床边,就道:“胡嫂,可有什么事情吗?”
胡嫂笑着道:“我就猜姑娘昏睡了半日,不能再睡了,果然醒着。”一边说一边取出一个皮袋来,放到赵福金的手里,道:“这个是我们庄主这次回来,给姑娘带得,特意叮嘱,让我带给姑娘。”
赵福金微微皱眉,何士良是外臣,而且男女有别,如何会送她东西啊,她不想去接,就道:“你却把这东西放在这里就是了。”
胡嫂笑道:“那可不行,我们庄主说了,这个东西要姑娘立时看了,说好说歹,还要告诉他呢?”
赵福金更是不满,心道:“这何士良是在轻慢我吗?”刚要拒绝,胡嫂又道:“我们庄主还说,这是姑娘一心想要的东西,关乎着一棵菜呢。”
赵福金脸色一变,就把皮袋拿了过来,打开细看,里面是一柄血玉如意,正是蔡鞗随身携带的饰物,赵福金不由得脸色大变,仔细翻看了,随后急切的道:“你……你们庄主可说了,这是从哪里来的吗?”
胡嫂摇头道:“那我们庄主没说……。”她突然抬手拍了额头一掌,道;“我还忘了,我们庄主有句话,说是若吃一条菜,先送李书来。”
赵福金懵然无措的看着胡嫂,道:“这……这是什么意思?”
这胡嫂年纪大了,身在庄上,又没有那么多的管束,一向风情旧事都知道的,这会就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想,小声说道:“姑娘也是成过亲的人了,如何不知道这表记之事。”
赵福金听得恼火,刚要发作,猛的想道:“是了!表记也不都是私通的信物,他说要吃一条菜,必是指得蔡郎,就是说他知道蔡郎的下落,那这先送李书来又是什么呢?”
赵福金苦思冥想,手指就在枕边不住的轻划,把每一个字都写了一遍,当写到‘李’字的时候,赵福金不由得手上一顿,轻声道:“十八郎!”那‘李’字拆开,正是‘十八子’赵福金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先送李书来,那十八子的书,不就是十八郎的手里的诏书吗。
赵福金豁然醒悟,何士良要赵榛手里的上皇手诏,而他一个外臣,有这个手诏的用处,无非就是另付他人了。
赵福金手脚冰凉心寒胆颤,她没有想到,刚才还只是自己在担心诏书泄露,会不会让兄弟阋墙,竟然就到了自己的头上了。
胡嫂还站在那里等着消息,眼看赵福金乜呆呆发愣,不由得催促道:“姑娘,我家庄主还等着您的回话呢。”
赵福金猛的抬头,冷冷的看着胡嫂,她必竟是公主,千金之体,此时神色凛凛,看得胡嫂不由得心惊胆战,就向后退了一步,碰到了梳妆台子,赵福金猛的惊醒,眼中的厉色敛去,就道:“你回去吧,若你家庄主问时,你就告诉他‘恨未留下菱花镜,此生惟余羡乐昌’别的不必说了。”
胡嫂不敢再说什么,就施一礼,走了出去。
赵福金这一会却是躺不得了,她坐了起来,心底七上八下的悬着,她知道何士良不可能无端就来向她提这样的要求,只能是赵构招降了何士良,才让他到自己这里来骗诏书的,不由得心中好似油烹一般,暗道:“父皇啊;父皇!你好糊涂啊,九哥不管是名声,德望都远在十八郎之上,你若是写一纸诏书,说是让九哥接位,十八郎没了野望,自然好好辅佐九哥,他们兄弟齐心,必能中兴大宋,你怎么能因为爱重十八郎,就给了他这样的手诏啊!”
赵福金却不知道,赵佶虽然不成人子,但是他必竟当了那么多年的皇上,怎么会不知道这个东西写出来是什么后果呢,但是燕青一把刀在他的眼前,他怎么敢不写啊。
赵福金心乱如麻的在床上坐着,突然房门推开,那胡嫂又走了进来,赵福金娥眉轻蹙,就道;“你又进来做什么?”
胡嫂耐着性子道:“我家庄主让我传告姑娘一句话,那条菜在酒里,若是姑娘不要,酒若倾时菜也翻了。”
赵福金脸变得惨白,就那样怔怔的看着胡嫂,胡嫂也看出不对了,但是身不由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那样站在那里,缩头只当鹌鹑。
“你替我问一句……。”赵福金话说一半,却又能卡住了,问什么?如何问?她实在不知道,最后轻声道:“你去向你家庄主说,若他得空,就到我这里来一趟吧。”
胡嫂心道:“我还以为我想错了呢,原来还是这话儿,却待我去传了消息,想来庄主少不了赏我。”想到这里,胡嫂忙乐颠颠的去了。
何士良这会就在赵福金院子外面,胡嫂乐颠颠的过来,把话说了,何士良不由得暗暗长叹,心道:“人都说女子为情失智,果然如此,信王拼了死命救了帝姬,可是帝姬仅仅听到一点驸马的消息,就把信王给放弃了。”
何士良思谋片刻,却不肯去见赵福金,那血玉如意是赵构在金营为质的时候看到的,他认得是赵福金赐婚的时候,赵佶赐给蔡鞗的,被蔡鞗和赵福金两个人认定为定情的信物,于是就在离开大营的时候,顺手牵羊给带出来了,这会宋江献计,要在赵福金手里把诏书给诓出来,他就拿了这个血玉如意给宋江,让宋江打着蔡鞗的旗号,去诓赵福金,不过宋江对赵福金能不能中计,并不清楚,所以暗中传消息给何士良,让他设法把赵榛给诓出来,然后他安排人以金兵的名义截杀赵榛,一来夺诏,二来灭口,只是何士良和宋江都没有想到,赵家姐弟竟然都这样容易上钩。
何士良实在不知道怎么去见赵福金,思谋片刻,向胡嫂道:“你却回去,就向她说,我何士良身不由己,已经不能回头了,若是她也觉得如此,那就把我要的东西给我,若是她不觉得如此,那……就随她的意吧。”
胡嫂不敢多说,就转身回去,何士良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长叹一声,就背剪着双手,站在那里,仰头望月,长叹不已。
胡嫂就把何士良的话向着赵福金复述了一遍,赵福金浑身颤抖,眼中流泪不止的坐在那里,手掌就向着怀里摸去,赵榛给她的诏书就藏在那里,这会就和火炭一样的灼烧着她的皮肤。
“何士良在哪里?”
“我们庄主就在院门外面。”
“待我去见他!”
赵福金说完之后,就胡乱披了衣服,向着门外就走,胡嫂也不敢拦她,跟着出来,才到院子里,就见何士良就站在屋阶之下,看到赵福金向上一拱手,却不说话。
“我来问你!”赵福金声音发抖的道:“蔡鞗现在何处?”
“陈留宋江军大营,他从汴京逃出来,想要回仙游老家,走到半路,被宋江北上勤王的人马给抓住了,您也知道,蔡京和宋江有仇,本来还奈何他不得,现在蔡家失势,虽然蔡十三有驸马身份,但是宋江官报私仇,外人哪里阻得,若不是大帅到了陈留,知道了蔡十三的情况,这会他就被虐打至死了。”蔡鞗小字十三,当初赵佶极爱蔡鞗,视之为子,每每见面,必呼为十三。
赵福金听到落在了宋江的营中,不由得好如头上被浇了一瓢冷水似的,若在别人手中,赵构就算是不看顾,也还不至就死,但是在宋江的手里,只怕就是赵构看顾,这条命也是一天一天挨着活了。。
何士良看到赵福金的样子,又道:“吾此番前去,也是被握住了把柄,不得不做一个小人了,故请公主莫怪,吾也是身不由己。”
赵福金茫然抬头的看看何士良,惨声道:“九哥要如何才能放过蔡十三?”
“是小人多嘴,说了十八郎那东西,只要公主把那东西给拿到手,那……应该就没有什么事了。”
赵福金神乱如麻,心若油烹,骇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何士良低着头道:“事关生死,还请您决断吧。”
赵福金抹了一把眼泪,深吸一口气,就道:“我去见十八郎!”说着就要向外走,何士良伸手拦住,道:“我不瞒您,我以聚兵前往王渊大营为名,已经请了十八郎去点庄兵了,他这会并不在下处,您见不到他。”
“你要那东西,我总要到十八郎身边给你拿来才是!”
“您也别骗我。”何士良长叹一声,道:“你们来得时候,只有四人,衣食起居都是我庄中人伺候,十八郎的下处我已经找遍了,没有那东西,所以那东西只有两个去处,一个是在十八郎的身上,一个就是在您的手里,若是在十八郎的身上,那也不用您去了。”
赵福金先是一怔,随后冷冷的看着何士郎,道:“你说不用我去了,是什么意思?”
赵福金的目光如电,灼得何士良不由自己的低下头去,轻声说道:“明天……十八郎就要去王渊大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