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大人,陛下已经开始忌惮你了,那日麒麟殿就是开始!”
“识时务为俊杰,董大人何必回去,让皇上左右为难呢?这江山和美人……”
“董大人,陛下他不是昏君……”
“……”
其实,他失踪了这么久,城中却没有任何风声,没有任何人的搜寻,他就已经开始疑惑了,只不过,他终究是宁愿自欺欺人罢了,现今鲍宣说出来,他才不得不正视。
心被一点点撕裂,一点点拉扯的感觉蔓延在周身,全身冰冷的仿佛已至寒冬。
董贤一步一步的走向董府的大门。
清墨一直在外面看着他,皱了下眉头,就揽过董贤的肩,拍了拍道:“走,我请你去好吃的!”
董贤恍惚的眼,哀伤立刻掩住,点了点头。
厢房一席菜色,层层叠叠,秀色可餐,酒杯里的酒香四溢,两人喝的只能用手支撑在桌上。
董贤趴在桌上,仰着头,手举着酒杯,对着窗外的月景,轻轻笑了笑,酒杯里的水晃了晃,撒出来些许,滴在董贤的面上,珠圆剔透,清莹幽香,醉熏粉面,迎着月光,极是好看,令的对面的人一怔,只能呆呆的望着他。
明月甚好,却不似当初,千变万化,圆缺不定。
这世间的事,都会变,帝王的宠爱更是,他竟然相信了那人的话语,竟然相信那人是真心欢喜他……
“只要你说,朕就相信!”
承诺犹然在耳,可是,现今他已经不需要他的话了,就直接不相信他了……
呵呵,董贤仍是轻笑,却挤出几滴泪来,混着那酒滴,一时竟看不出来,只看到那人唇角的笑容,苍凉哀伤。
不是那人花言巧语,而是他的心变了……
董贤手中的杯子倏然落地,清脆的声响,溅起一些酒花,落在董贤的鞋面上。
那对面的人被惊醒,望着他道:“圣卿,怎么了?”
“清墨……”董贤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醉意:“你说,帝王都在想些什么?”
清墨眨了眨眼:“君心难测,不就是帝王?”
是啊,帝王的心思,怎可是别人可以知晓的?
他高兴时即封自己为大司马,不高兴时,即忌惮自己,甚至连他的死活都不顾。
清晨,院子里的喜鹊咯咯的叫着不停,明媚阳光透过参差枝桠,投下一个一个的斑点,而亭中,一架琴摆放正中,两个人影却似是在激烈的争吵些什么。
而厢房中,董贤轻扶着头疼的额头,些微起床的动作,门外立刻有人道:“董公子,您起床了吗?我家公子为您备了帮您洗漱的婢女,现在可以进来吗?”
“呃……进来吧。”
三个婢女一个奴仆,一人手中拿着瓶,一人拿着毛巾,一人拿着漱口的茶水杯,鱼贯而进,站在一旁。
“替我谢谢你家公子。”董贤笑着对着那奴仆道,然后,接过漱口杯。
一番洗漱后,他问道:“你们家公子是姓清的吗?
他一直都在忙自己的事,这才想起:清,这个字,好像没有这个姓。
“我家公子没有姓,他喜欢别人叫他清墨而已。”一个激灵的婢女道,两只眼睛闪闪发光:“公子是个孤儿,公子以前受了很多的苦,才有今天这样的成就的。公子一直不知道他姓什么……”
那个婢女有点激动:“现今京城大多数的米粮绸布都是清家的,虽然表面很风光,可是公子其实很孤独的,只有莫雅容公子来了,公子才会露出一丝开心,可是公子与莫公子经常吵架……”
那婢女越说越激动,眼泪都要出来,董贤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奴仆仿佛看出他的窘迫,对着那婢女咳了一声:“紫儿,怎么对可人这么没礼貌,没不退下去。”
那个婢女撇了撇嘴,与其他婢女们一同退了出去。
“董公子,我家公子在亭中等您。要小人带你去吗?”那个奴仆道。
“不用了,你去忙吧。”
他身着白衣,简单的花纹绣的腰带上系了一个玉佩,随着脚步的走动,有着清脆的声响,仿佛在迎合着这院中的鸣啼声,交汇成一首晨歌。
伏天六月,即是清晨,地面也微有烫意,花园中四散的枝桠上的花朵盛开中有点向下垂,仿佛在躲避炎热的天气,而亭中的水中荷花,却别有一格,迎着骄阳,亭亭玉立,却仍然保持者脱俗出尘。
亭中的声音越来越大——“好你一个清墨,我不过出去玩了几天,你就给我在家养了一个奸夫!”亭中,一个美少年叉着腰,盛气凌人的望着对面的人。
对面的人明显有点无奈:“雅容,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他是客人!我跟他没什么的!你怎么就不信!……”
“信你?你骗我的还少吗?”莫雅容明显的委屈了起来,兰指指控的伸直:“你骗我上了床,然后就不要我了!”
“我……”清墨明显脸上一黑,每次吵架他无理取闹的时候,他就喜欢使出这么一招,毕竟他确实曾经抛弃过他,他就是喜欢利用他的愧疚,逼的他妥协,而他每次明明知道,也只能随着他的意。
“我不是要你了嘛?!”清墨伸出手,想要揽过那个男子。
莫雅容,一个转肩,清墨的手就滑了过去,从那人的发丝间穿过,他仿佛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形,脸上也只是无奈,默默的伸回了手。
“清墨——”突然,不同于亭中两人的声音响起,亭外,一个面容即俊秀的人站在长长的廊道上,一席白衣,随着风动,那人身后是漫天的荷花,将他衬得更加风雅出尘,如河中荷仙化成。
“哼!”偏偏有人眼睛出了问题,一个绝美之人他看成了不是仙,而是一个妖,一个狐狸妖!
“长成这样,怪不得喜欢勾引别人!”莫雅容对着董贤冷嘲热讽,还顺便抚弄了一下他的秀发。
董贤迷茫的望着他,清墨听了立刻小声严厉道:“雅容!不要胡说!”
“清!墨!”
可是,没想到,立刻将那个男子浑身的逆毛激起:“本公子,大清早的来找你!浪费了这么长的时间!你现在为了这么一个狐狸精凶我!我告诉你!你以后再也别想见到我!”
莫雅容气的说话直是从牙缝里出来,狠狠的瞪了清墨和董贤一眼,即迈着步子向亭外奔去。
“你不去追吗?”董贤道。
“他就那样,过一会,就不生气了。”清墨望着那红衣背影无奈道,“到是圣卿,你不要介意啊。”
董贤摇摇头,“清墨你与那公子?……”
若他没听错的话,他们应该是那种关系吧。
“就是你想的那般!”清墨直言。
董贤怔住,他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别人却毫不避讳,随意的仿佛在说一件即平常的事。
“清墨,对这种事到看的开。”董贤笑道,想当初,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接受那种观念。
他笑着,唇角有点酸痛,心中又想起那人,一下子唇边的笑容就沉了下来,怎么都维持不住。
原来,这世间的情爱才是最最钻心蚀骨的,当初,他面对流言蜚语的时候,尚能保持笑容,可是,现今只有想到那人,心中痛的就想弯下腰,紧紧按住。
清墨,望了望他,片刻,他望着那人身后的荷花道:“圣卿,是你活的太累。”
“圣卿,就如这荷花,迎着盛夏,从淤泥中挣扎而出,又时时受着水流的干扰,可是,它们却永远保持着这一派清丽脱俗,无人知晓的痛苦全都掩藏在那美好花开下,也无人懂得它们的艰辛,因为世人想来只看到了美好的表象。”
董贤望着清墨,心中颤了颤,一语言中,万千人中无人懂他,就连亲密如父母,深爱如刘欣都不曾真切的知道,可是,这个相处仅一天的人,就这么说到他的心上。
他活的太累,他不得不活的累!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淤泥下,这清涟下,没有万般苦痛坚忍,如何开的如此动人。
“圣卿,你是不是不能回宫了?”
董贤一惊,那人又道:“你不必惊讶,我猜的。不过看你的表情,就更肯定了。”
圣卿,若是你不嫌弃,就长住我家吧,晚上我带你去看看宫外好玩的东西。”他眨了着,脸上浮出些奇怪的笑意:“保证你去了,就不想回宫了,更……哈哈……更不会去想你那皇上了……”
晚上,凉风吹动着长安城内的客栈的旌旗,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董贤怎么都没想到,清墨会带他到此——长安城有名的鸭店!
而他,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竟然从不知道,这样一个热闹的小巷里,有着这样一个特殊的店。
“清墨——”在董贤第三次不知所措的喊着身边的人的名字时。
清墨终于忍不住道:“我说董大人,你不会真没来过吧?”随后董贤的僵硬尴尬的面容已告诉了他答案,他只得忍住再一次出口鄙视身旁人的想法。
敢情,那些朝廷上平时对着他耀武扬威,三呵五令的人,过的还不如他们普通人啊,连这普通的寻欢作乐都不知道。
可是,那!那!那!坐的不都是朝廷上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