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袤的海面上风平浪静,零零散散的点缀着大大小小的岛屿,大的不过数里方圆,小的不过就是块礁石。浪迹天涯的白鸥起起落落,湛蓝色的天空万里无云,倒映在海平面上,让人分不清海天之间的距离。
陆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木制的地板上,浑身潮湿,后背被随着摇晃而参差起伏的裂缝硌得生疼。
他突然清醒过,这是一条船!
陆渊打量了一下四周,这艘船长三十多米,全部为木制,最宽处近十米,沿着船头收缩变尖。最让人触目惊心的就是它那两根桅杆上铺天盖地的白色风帆,简直要将天空吞噬。
“华夏怎么还会有这样古老的帆船?”
陆渊挣扎着站起来,船身摇摇晃晃的,与东海渔10023来比简直不是一个档次。
船头的甲板上有人在说话,有男有女。
陆渊心想着要去感谢人家一声,虽然船破了些,但毕竟是救了自己一命。
“兄台你醒了?”
一个身着青衫,头裹方巾,手持折扇的年轻男子脚步翩然的走了过来。
陆渊被他这一身不伦不类的大扮,吓了一跳。
他内心思忖着,这几年关于海洋题材的电视剧也不少,陆渊自己就曾经在一些电视剧中跑过龙套。自己这回不会刚好被某个正在拍戏的剧组给救了吧?
“你们是什么剧组啊?”
陆渊搔搔头问道。
男子愣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也许是在下才学疏漏,我不知道您说的是什么,如果您急于了解的话,等到此船靠岸,那些书馆里的先生应该懂得要多一些。”
陆渊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心里想到,这个人不会是演戏演疯了吧,拿自己开涮,但一想到人家有恩于自己,也就不好责怪。
“在下周坦,字正元。不知兄台怎么称呼?”男子一合双手做了个揖道。
“那个,我叫陆渊,不知道这里的船长是谁?”
陆渊一本正经的问道。
“船长?”周坦似乎对这个称谓有些不习惯,“兄台所说的可是船老大,他现在正在船头,不知兄台找他何事?”
陆渊见这人不是船长还磨磨唧唧的拦着自己,心里也早就不舒服了。
他一把将对方推开,不客气地道:“兄台,您是一个好演员,您以后拍出来的戏,无论电影还是电视,咱有一部看一部,行吧?现在我要去谢我的救命恩人,您能不能高抬贵手,让开一下呢?”
周坦被他这么一推,猝不及防,向旁边连退了几步。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眼中却依然带着笑意。
此时,船头上一个英武的背影正背对着陆渊而立,蓝色的披风在风中飞舞,发出猎猎的响声。
而在他的身旁,几个空着上身,肌肉异常发达的男子在吃力的搬着大箱大箱的东西,看起来像是剧组的道具。
陆渊心想着,这次的遭遇在回学校之后够自己吹上一辈子了。
“请问您一下,你知道船长同志在那么?”
陆渊走到船头那人身后问道。
话音未落,忽的一阵尖利的响声传来。
是刀出鞘的声音!
那人迅速的转过身来,一柄锋利的长刀瞬间架上陆渊的脖颈。
陆渊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
他嘴角抽动着,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自己倒底哪里做错了,问个路还能引来杀身之祸。
此时,倒映在他瞳孔中的是一张绝世的容颜,一绺乌云般的长发随风飘舞,弯月般的柳叶眉下一双丽目勾魂慑魄,秀美的鼻子,微晕的粉腮,吐气如兰的嘴唇无不令人为之倾倒。
“你竟然是个女的?”
陆渊脱口而出,眼前这个一身黑色男装的奇女子着实是让他始料未及。
可下一秒,那人反手就是一刀背敲在陆渊的脸上。
“小淫贼,看够了没?”
陆渊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灼烧起来,他下意识的捂住自己的脸。
“怕疼?怕疼还乱说话!”
女子有些嗔怒的看着他道。
“你别过来啊,再过来我就报警啦!别以为是个小明星就了不起!”陆渊哭丧着脸道。
他一边又转向那几个搬箱子的壮汉。
“哥们儿,借手机给我使使!”
听见有人跟自己说话,那几个壮汉抬起头来,看了一眼。
面无表情,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干着活儿。
“我去,你这个小姑娘势力这么大?”
陆渊不可思议的又向后挪了几步。
“梦蝶,不要伤着人家!”
此时,身后传来方才那个书生一般的人物走了过来。
眼前施暴的女子一下子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的瞳孔笑成了一对月牙,欢欢喜喜的跳到男子身边,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
“哥,人家就是觉得这家伙傻傻愣愣的,逗他玩儿呢。”
周坦走过来将陆渊扶起来。
“兄台见谅,舍妹年纪还小,做事欠思量。”
陆渊见有了依仗,这才一脸痛苦嗫嚅着说出话来。
“没想到你这么温文尔雅的一个哥哥,竟然培养出这么个野蛮的妹妹。”
陆渊又抚了抚自己的脸颊,一道浅浅的伤痕算是见面礼了。
幸亏没破相。
“周大哥啊,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这个船上的船长到底在哪了吧。”
陆渊诚恳的问道。
周坦神秘一笑,指了指某个方向。
船舱的里面,一个五大三粗同样赤膊的男子正大大咧咧的招呼着同伴加紧速度搬箱子。
“你说是他?”
陆渊差点没笑出声来。
“没错,我看兄台似乎很少出海啊。”
周坦莞尔一笑道。
“没错,我是只上过一次船,而且那船就出事了。”陆渊坦陈道,“对,一会儿也许你们就能在新闻里看到了。”
陆渊回忆起自己以前在电视面前看着某某渔民又被某某国家抓啦之类的新闻,总是义愤填膺,可现在自己却成了当事人。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一阵唏嘘着。
“哥,我看这人就是个假红毛鬼子!”这时,一旁的周梦蝶指着陆渊一脸确定的道。
“什么?我?”陆渊不可思议的看着她道。
红毛?现在可很少有人使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外国人了,陆渊的心中不由泛起一丝顾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能随意舍弃,你看看你那一头不伦不类的短发,只差一条辫子就成女真鞑子了!还有你的衣服,这都是么东西啊,随便拿块布就往身上一套,简直野蛮不可教化。”
周梦蝶喋喋不休的数落着陆渊的“奇装异服”。
陆渊摸了摸自己自以为很精神的板寸头,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制服,拉链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色长袖衬衣,冷冷的凉风灌进来,让他打了个哆嗦。
他不由的一头雾水,自己哪里搞错了吗,要这样受批评?
“小姐,你是不是说反了,我野蛮?”陆渊反驳道。眼中满是疑惑。
他转头向着周坦望去,只见对方也是一副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
“你还狡辩,你问问这船上的人,咱们大明朝近万万人,也没有见过这么滑稽的装扮。”
周梦蝶大声的说着。
“大明朝?”
陆渊觉得自己就像在做梦,脑袋里嗡的一下,一片混沌。
他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那几个望过来的壮汉。
结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他们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你是说现在是明朝?”陆渊一脸不相信的依旧不肯罢休道。
“没错啊,海内奉大明天子正朔的教化之地都知道现在是大明朝泰昌元年。我就说了你是假红毛鬼子。”说着,周梦蝶更加确信了自己判断,她忍不住想再次拔出刀来。
泰昌?就是那个在位一个月就死于“红丸案”的明光宗朱常洛?
“那现在是几月份啊?”陆渊又接着问道。
“兄台,你不会连年月都忘了吧,现在是大明泰昌元年十一月二十日啊!”
周坦的脸上似乎也开始有些怀疑道。
十一月?朱常洛八月继位,九月就死了,那么现在应该是他的儿子明熹宗朱由校在位。
真是复杂而有趣的一个年份。
陆渊在心里不由感叹道。
“可是就算现在是大明朝,你既然是大明子民又为何要随意杀人呢?难道你不知道洪武皇上颁布的大明律吗?”
陆渊看着咄咄逼人的周梦蝶,不由又退后了几步。
“因为你是假红毛鬼子,红毛鬼子都不是好人,洪武皇上也不会保佑你的!”
周梦蝶此时的语气低了不少,但是眼眶却泛起红来。
“陆兄,我兄妹原本是广东富商之子,我父亲时常督船跑海,但是一年前,我家的商船在广东外海被弗朗机人打劫了,父亲为了那一船的货物,誓死不从,最后被......”
周坦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他一五一十的将情况告知。
“那么现在这条船是?”陆渊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我家一共有两条船,父亲遇害之后,我弃笔从商,这次我们是要前往琉球。”周坦淡然的回应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们不是怀疑我是假红毛鬼子吗?”
陆渊脸色小心翼翼的小声道。
“我要是怀疑你,你早就被丢下海喂鱼了。”
周坦笑了,轻描淡写道。
陆渊心领神会的点点头,放眼望去,打量着周围的海景。
此时,头顶上的几个瞭望哨却突然惊慌的大喊了起来。
“倭寇!有倭寇!”